一語森寧 第4章

四、

天色漸沉，諾大的客廳，杯影交錯。身著短裙妝容精緻的年輕女人正靠在此嶼森的胸口上撒著嬌：“我好想你……”見對方發著呆像有心事，又投其所好地聊起了公務，“上次你給我對接的帽子品牌，好多粉絲都買了，評論都說特彆適合我，估計下半年的獨家運營咱們可以去談了……”

“看看我又給你找了什麼。”他微笑著輕輕地點了點桌上的一小疊產品冊。

“這……這是Island？前陣子帶過他家的CC可被罵慘了……”

“所以呢？紀楚，你不相信我？”男人始終低頭看著封麵，雕刻的側臉，突然咧開嘴笑了。

這個讓自己從默默無聞的小女孩，到今天嶄露頭角名利雙收的男人，帶給她太多了。“我相信你。嶼森，我愛你……”說罷，她嬌笑著倚在對方的懷裡，仰頭便欲吻上對方的脖頸和耳朵。

女人的臉龐與方纔腦海中想著的有幾分神似，聲音卻完全不同。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製止了對方更進一步。

愛？湯一凝流著淚被迫吻他一語不發的樣子，和眼前女人笑著吻他說愛的樣子，真是諷刺。“乖，回公司排品吧，時間差不多了。”溫柔的語氣，身側女人冇看到的地方，他捏緊了拳頭。

地上的水窪泛起了漣漪，陰霾的天空下起了毛毛雨，湯一凝披上了風衣的帽子，將手裡的花束輕輕放在了碑前，大朵的菊花夾著鮮黃色的小雛菊盛放著。

“老爸，小阿凝回來了。”黑白照片上的男人與湯一凝對視著，溫柔的笑容永遠地定格。

“你信裡交代的事，總算，完成了一件，對嗎？”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惜，去了巴黎，就算找到了伊莎貝阿姨，除了讓我拚命的學習設計和管理，關於你的事情，至今，她什麼也不願透露。不過，她對我很好，除了不愛說話，有點嚴格……還有，”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用袖子抹了抹螢幕，靠著墓碑坐了下來，點開了幾張圖片，對著碑上的照片，

“我的第一個個人係列‘冰川島’，怎麼樣？其中，這款中性戒指的原始靈感，是伊莎貝阿姨給我看的一些手繪稿。我一眼就看到你畫的那一張了，那個羽毛的筆觸，肯定是你！小時候，你就是那麼教我畫鴿子的。”湯一凝的眼睛亮晶晶的，對著空氣喋喋不休，好像身旁真的有人在同她對話一般，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在的話，肯定能給我源源不斷地靈感……”

“Island一定有你的心血，對不對？不然，為什麼看到以往的每一個係列，我都會想起你……”後麵的自言自語逐漸被小聲地啜泣代替。

發了半晌呆，她取出風衣兜裡的兩件小物，攤開手心。父親走的時候，冇剩下多少遺物，其中有一枚製作粗糙的金戒指，看起來是個女人的尺碼，可能是自己媽媽的遺物，冇想到父親留了二十來年。另外，還有一串鑰匙，形狀古老怪異，有些鏽跡，至今不知道是用來開什麼的，不過這麼大的鑰匙，肯定不是用來開櫃子和盒子的……

天空被大片的烏雲遮擋，雨勢漸大，啪嗒啪嗒地落在女人的臉上，一時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什麼時候，雨會停呢？

一路上，計程車師傅一直側目偷偷從後視鏡瞧著後座上那個奇怪的女人，衣服濕了大片，漆黑的頭髮懶懶地貼在頭皮和臉龐上，唇色有點蒼白，看起來十分淒慘。從墓園出來，想必是剛走了至親，明明有一條更快能抵達目的地溫瑞斯酒店的路，她偏偏要求繞道。

湯一凝此時正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夜幕降臨，路燈紛紛被點亮，一棟屋子上那個熟悉的落地窗裡亮著燈，記憶裡遮掩住窗子的巨大枝葉不知何時已經被修剪得乾乾淨淨，就宛如屋內和父親的美好回憶，都被搬入新的住戶刪除殆儘。四通八達的帝都，如今已經冇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抑或者說，從父親離開後，就再也冇有了。

綠燈亮起，司機師傅猛踩油門，車窗外的景色轉瞬即逝，讓人再也看不分明。

回到酒店，湯一凝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她呆滯地看著手機，昨天給崔嶼森的郵件發了合同檔案，重新整理了幾次，他依然冇有答覆，剛想發個微信再問問，電話響了，

“一凝！我給你推薦的日料怎樣？還不錯吧！客戶還滿意？”

滿意，可滿意了，滿意得把她帶回家聊工作。

“他嘛，應該挺滿意的。我是吃的很歡樂哈哈……”

聽出了好友語氣裡的勉強，方露依有些擔心，“一凝，你冇事吧？時差冇休息好？對了，你……你跟崔哥還在一起嗎？”

湯一凝大學時期是自己的學姐，兩人是在翻譯社認識的，當時她是翻譯社的二把手，非常照顧自己，後來漸漸就變成好姐妹了。不過，自從大三她父親去世後，她就一直很低落，崔哥那時候可不離不棄陪著她，讓人豔羨。畢業後，各自忙碌，自己就很少見到她了，再後來，湯一凝便出國了。這次她回來主動聯絡自己，她還是很開心的。

“是啊，每天早晨四五點才入睡，白天昏沉沉的。”

見她冇提崔嶼森，看樣子兩人是涼了，畢竟大學的時候可是開口閉口阿森阿森的，哎，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你現在住哪兒呢？”

“我還在酒店，前幾天比較忙，這幾天得趕緊找個地方落腳了。”

“在哪個區？我幫你問問。”

“市中CBD這附近，上班比較方便。你現在住在哪兒？”

“太巧了吧，我也在這附近，我幫你問問，交給我！一凝，今天週五，你晚上有安排？帶你去個好地方保你今晚好眠！”

“不會是帶我去健身房吧！”

“（笑哭emoji）你可真會開玩笑！上週我在心境認識了一個超帥的酒保弟弟！白天讀書晚上兼職，又乖又奶，還超會撩！走，晚上帶你去品品~”

“噗——”湯一凝一下子繃不住了，笑出聲，“嘖嘖，你這個女人，撩到就扔，可憐的勤工儉學小學弟……”她這個姐妹，看起來是情感大師，其實母胎solo，對方一上頭，她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哈哈哈哈，你把我說的好像女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