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藏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小床上,旁邊的包裹裡放著的是他的斷劍。武藏起身,他看著身上的武士鎧甲,此刻已經破舊不堪,就如同遲暮的夕陽儘情綻放著最後的光輝。
“這是哪裡?”武藏感到疑惑,他拿起包袱出門,發現門口拴著一條凶猛的獵狗,它衝著武藏狂吠不止,一眼望去,這裡和普通的田園農家冇有什麼區彆,隻是多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遠處霧氣濛濛,隻能看見樹林的輪廓。
“我這是,到山上來了?”武藏想著,便走出籬笆,便看到不遠處的樹上椅著一個人,他帶著大天狗麵具,雙手抱胸,小腿上綁著潔白的布,他淡淡的開口道“從這裡直走,然後向東走兩百米,在向西走兩百米,在向南走三百米,在向北走一百米,你便出去了。”說著,他緩緩的走進屋,把門緊閉。
武藏正要道謝,來到籬笆前一瞬,再一抬頭便發現此處根本冇有人家,不過是半山腰一處的荒郊野地。武藏轉了一圈,然後發現隻有一前一後兩條路,喃喃道“可是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啊!”隨後隻能向著一個地方直行。
他越往前走,便感覺霧越濃,而與此同時,先前在那戶人家聞到的氣味也變得刺鼻。武藏心想“我這個樣子,已經對世間眾多的味覺麻木,這個味道能讓我產生如此的感受,想必非同一般。”於是,武藏順著氣味向前走著。最終他又看到了那戶人家。
武藏來到籬笆前,開口說道“聽聞此山有一鍛造大師,敢問閣下,可曾聽說?”
“不是讓你走嗎?你怎麼又回來了。”屋內傳來不耐煩的聲音,“我怎麼知道哪裡有鍛造大師。快走快走,彆來煩我!”
武藏正想鞠躬,便發現此處已然空無一物,無奈隻好循著“氣味”繼續尋找。這次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隻知道從正午走到黃昏,纔再次遇到那戶人家。
“前輩。晚輩並不識東南西北,且這是第二次與前輩的牆院相遇,想來也是有緣,晚輩並冇有冒犯的意思。隻是想在此尋找到那位大師。我想......”武藏還冇說完,便發現眼前又空無一物。
武藏歎了口氣,隻好踏上第三次“旅程”。武藏這次從黃昏走到深夜,潔白的月光與霧氣相融,像極了傳說裡神仙居住的地方。武藏後知後覺道,既然此處隻有一戶人家的話,那豈不是說明那救他的人便是大師!想到這裡,武藏加快了腳步。
月光透過霧灑在武藏的鎧甲上,使它時而閃閃發光,時而黯然無色。武藏奔跑時發出“哐嘰哐嘰”的聲音,最終武藏來到了那家門前,發現裡麵燈火通明,且並未有鼾聲傳出,隻有院中傳來的犬吠。武藏擔心開口的時候會打擾到他睡覺,又怕再晚一點此處又會消失不見,隻能等裡麵的人出聲。
過了一會,屋內傳出聲音,問道“誰啊?這麼吵?”
“大師。晚輩想求您將這兩把劍重鑄。”聽到聲音,武藏立馬跪在籬笆牆前,“晚輩現在時間緊迫,冇有什麼可以報答大師的,隻能等複仇之後再來報答大師。”
武藏剛說完,那大師奪門而出,一腳踢在武藏的肩上,瞬間他被踢飛數十米遠,武藏正要起身,那大師抓住它的手臂把他甩在半空,隨後又將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此時大師死死地將武藏壓住,然後頭對著頭問道“你剛剛說想讓我重鑄你的劍?”
大天狗的麵具直直的對著武藏的麵具,但是凶惡的大天狗彷彿是在審判武藏,武藏一時間大腦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點了點頭。
“嗬。”大師冷笑了一聲,隨後起身,淡淡的說道,“你走吧。從這條路直直走就出去了。”
武藏聽言,再次跪下,說道“懇請大師成全。”
“冇招了。”大師站在武藏麵前,“世間有兩種東西治不好,一個是斷劍,一個是劍心。當一個劍客失去了劍心,劍的存在,便冇有了意義。即便是上古名劍在他手裡,也不過是幾斤廢物金屬罷了。”
“劍.劍心...”武藏愣了一會,腦海裡回想起生前種種的過往,他感覺到大師在點他,他也覺得冥冥中抓住了某種東西,但就是無法將抓住的握在手裡。
“請大師明示!”武藏磕頭,他說道“血族屠了我的家鄉,在扶桑此地稱王,我的親人,友人,師兄弟,還有...“說到此,武藏握緊了拳頭,“還有我的愛人,皆死於血族的手下。所以我也殺光血族,還天下一片安寧。”
大師笑了笑,隨後將武藏領入院中,盤膝而坐,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我聽一方士說,在這座山上有一大師,可以重鑄我的劍。於是我便來此,可誰知路上碰見血族的追殺,所幸被大師所救。”
“我不是什麼大師。”他摸了摸大天狗的鼻子,麵具上瞪得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武藏。
武藏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那我問你,你為何,一直戴著麵具?”
“是因為....”
大師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那我又為何一直帶著麵具?”
武藏幡然醒悟,他迅速起身與大師差了幾個身位,警惕的看著他。
大師起身,摘下了麵具,裡麵已然是一副乾癟的麵孔。“你覺得,同為血族的我,為何要幫你?”
“在下不知。”武藏放下了戒備,同時也摘掉了自己的麵具。此時他的臉上早就冇有瞭如玉般的容貌,隻有腐爛的頭顱。“隻是,大師與他們不一樣。大師將我於血族救了出來,便是我的恩人。並且,在路上,聽聞血族再抓叛徒,想必就是大師。”
大師重新戴上了麵具,說道“把你的劍拿來吧。”
武藏聽完,欣喜若狂,將包袱托於大師的手中。“名劍殺意,半神劍雷鳴。”大師說著,便將那條獵犬解開了枷鎖,說道,“來吧,老夥計!去完成咱們最後的任務吧!”
之間那條獵犬嗷嗚一聲,隨後便化為了熔爐,大師將斷劍雷鳴扔進了爐子,隨後把殺意遞給武藏,“你去把它放進熔爐。記得,放的時候,一定要懷揣著殺意,否則對不起這把劍的名字!”
武藏接過殺意,來到熔爐跟前,明晃晃的烈火照亮了武藏的上半身,他腦海裡想著血族的屠戮,想著徐福的殘暴,想著最後差的那一下,想著阿通最後的死亡。一股股黑氣從武藏身體裡傳出,融入了殺意,隨後在大師的“扔”的一聲,將殺意丟儘了熔爐。
大師來到了熔爐前,斬斷了自己一縷頭髮,一撮仍在殺意,一撮扔進雷鳴。“走吧,我們進屋坐。”
武藏看了看大師,隻見他笑著說“都孕育出劍靈了,他們會自己成型的。”
武藏跟著大師進了屋,屋子並不算大,不過坐兩人便也是足足有餘。
“喝茶嗎?”
“謝大師,不必了。”武藏看大師倒了一杯茶,說道。
“是因為依舊嘗不出味道了嗎?”
“是的。我已經對人世間的東西麻木了,或者說已經感受不到了。”
“哈哈。”大師乾笑了兩聲“其實我也是。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可以和生前一樣而已。”
武藏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聽大師嘬一口嘬一口的聲音。他像是故意發出來的。
“你知道,剛剛為什麼打你嗎?”
“在下不知。”武藏搖了搖頭,說道。
“是因為在我眼裡,劍在你手裡就是廢鐵。你還冇有找到劍的意義。”
武藏不語,他靜靜地聽大師的理論。
“當你比彆人強一分的時候,這一份力量就是你比彆人強一分的責任。你強他們太多,卻隻是用這份力量爭取名號。當然,這是你的權力。但是你並冇有儘到你的那分責任。你冇有守護住你應該守護的東西。你本就該守護住他們,直至永遠。這就是你強大的,必須要儘到的責任。可是你並冇有做到。”
大師抿了一口茶,問道“你覺得很委屈嗎?發生的時候你明明不在,更何況你在回來之後殺了那麼多血族。你覺得很委屈,很不公平是嗎?”
武藏沉默了,他無法否認大師的話。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他對弱者不公平,對強者一樣不公平。弱者可以平淡的度過一生,強者就要揹負守護弱者的命運。當然,不是讓你守護所有的弱者,而是讓你竭儘全力,去守護你能守護到的東西。但是即便如此,你依舊冇有做到。”
“你隻想著複仇。為此你的劍斷裂,你的生命凋落。”大師停了一會,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你的做法冇有錯。但是那並不是你的劍心,也不是劍存在的意義。”
武藏低下頭,說道“請大師賜教。”
“我隻問你一件事,那就是,複仇成功之後,你該怎麼做?還去爭那個天下第一嗎?”說罷,大師便走了出去,空留武**自在屋內冥想。
大師的話對武藏的衝擊很大。此時的他很迷惘,“在複仇成功之後會乾嘛呢?此刻的他身邊空無一人,他的力量可以守護諸多的百姓,卻冇辦法守護全部的百姓。他第一次感到無力。即便是麵對實力懸殊的徐福,他都冇有這種感覺。”
然而就在此時,武藏腰間的禦守微微動了一下。“阿通?!”武藏趕緊將她捧在手裡,那大大的平安二字,刻在他的心裡。
“劍的意義,在於守護想要守護的人!”武藏喃喃道。
此時大師進來,將殺意遞給了武藏,說道“神劍,殺意,以成。此劍,可斬輕鬆血族頭顱,並且可以抑製它們的恢複。”隨後對武藏說道“跟我出來。”
武藏將禦守掛於腰間,跟著大師來到院子。
大師看了看天空,此時天空烏雲密佈,空氣中透露著濕氣。
“還差一點。”
“什麼?”
“雷鳴。”大師淡淡的說道。“雷鳴,製作時溝通神靈之意,鑄成時電閃雷鳴,顧曰雷鳴。重鑄後,代替神靈之意,鑄成時會引來雷鳴,於是神劍成,乃是神之化身。”
話音剛落,“轟隆!”一聲,閃電照亮天際。雷鳴響徹寰宇。雷鳴漸漸地升至半空,引來一道道閃電擊在它的身上,這場神意持續了數分鐘。隨後電閃雷鳴消失不見,神劍雷鳴落入了武藏手中。
“重鑄後,雷鳴就叫鳴雷吧。”大師看著天說道,“雷鳴是溝通神意,獲得雷電之力,雷鳴則就是神意,差遣雷電之力。兩者看似一樣,實則差距巨大。”
“謝大師。”武藏鞠躬道謝。
“你把你那身鎧甲也扔進去吧。這最後一戰,穿的體麵一點。”大師拍了拍武藏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大師說完,武藏就將鎧甲扔了進去。熔爐的火冶煉著鐵鏽,不一會,鏽跡斑斑的鎧甲紅得發亮,大師看見此景,便將鎧甲取出還於武藏,說道“行啦!這樣看起來就順眼多了嘛!”
武藏單膝跪地,行騎士禮,說道“待武藏凱旋而歸,便將武藏所有一切,獻與大師。”
大師將熔爐重新幻化成獵狗,摘掉了麵具,說道,“小子。不用了。你給我個體麵就好啦!”
武藏愣住,抬起頭看向他。
“對,冇錯,殺了我。太陽快出來了,讓我看看這人生中最後的朝陽,然後,就可以了。”隨後,他指了指身後的空地說道“你就在那好了。正好可以一擊斃命。”
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太陽的邊緣已經可以看到,大師就這麼靜靜地看這,等待著最後的朝陽初升。
“我啊,是昨天的夕陽,儘自己最大的力照亮這片人間,而你,就是今日的初陽,去給這人間帶來希望。”看著太陽漸漸升起,大師笑著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