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敦煌道 第7章

Ｃｈａｐｔｅｒ 7 夜闖無人區

過了淩晨四點半，這是戈壁灘最寒冷的時候。

即便像連清暉這種體能過人的，也開始有些頭暈，連清暉知道這是失溫的前兆。

他回頭，看到幾個楊柳和星子禾野蜷縮在檀岩臂下，像兩個小鵪鶉一樣，不得不放慢腳步，逆著風衝著幾人喊到：

“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了！”

星子禾野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他們走進無人區將近兩個多小時，可他們一刻都不敢停。

誰都冇想到威德的人手腳居然這樣快。

他們的越野車被動了手腳，連清暉懷疑從他們租賃時就已經出了故障，隻是昨晚淩晨忽然爆胎，連著刹車也跟著失靈，更遑論早就被抽空的機油等等。

車子驟停在路邊後，連清暉在副駕倉裡找出來一封來自威德的信。

他將狙擊手安排在了倫敦連氏大樓，如果連清暉不在規定時間交出經書，過幾天絕對會收到父母慘遭暗殺的訊息。

連映蔚還在執拗的給家裡打電話，可他們越是進入無人區，手機信號就越發難以覆蓋。

終於，實在受不了的連映蔚大罵一聲，衝著連清暉喊道：

“信上地址究竟在哪兒！！！”

檀岩艱難到：“這圖……我看不懂，但按照參照物的距離看，應該再往前兩公裡……”

連映蔚嘴裡含混不清的低咒著，頂著寒風繼續往前走，他心急如焚，然而望著在月光下幽暗不清的茫茫戈壁，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隻能隨風而逝，隻留下無以為繼的無力。

連清暉看到遠處出現的一處十幾米大的半崖，揚聲喊道：“先去那邊躲一躲風！”

連映蔚不想停下來，但他知道再走下去幾個女孩必定難以支撐，隻能跟著躲到半崖後，果然幾乎要劃破人臉的寒風，終於小了許多。

連清暉幫檀岩一起整點了一下物資，他們把能穿的衣物全都套在了身上，可再高科技的禦寒物，在這樣極端的天氣下都是徒勞。

這裡冇有冰天雪地的極度寒冷，卻因為驟然降至零下20度的氣溫，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瑟瑟發抖。

檀岩手腳麻利的找出防風火機，微弱的火光在劇烈的寒風中宛若一盞燈塔，幾個人恨不能鑽到火光裡頭去。

“這裡冇有乾柴，得想辦法找些能燒的東西。”連清暉說著就要起身，被檀岩拽了回來。

她從口袋裡掏出幾塊乾黑髮硬的東西，“這是野駱駝的糞便，已經風乾了，是最佳的燃料，我們已經深入了‘一百四十裡戈壁’腹地，這裡寸草不生，你去哪兒找能燒的東西？”

連清暉隻得坐了回去，駱駝糞便燃燒後有一股奇異的味道，不似臭味，卻著實不好聞。

然而在這大風天裡，味道散的很快。

檀岩撿來的駱駝糞並不多，連清暉還是堅持和弟弟連映蔚一起又去撿了些被吹散的胡楊和白蒿乾枝。

幾個人圍坐在小的可憐的火堆邊，聽著拍打在斷崖上呼號的大風，全都陷入了沉默，或因疲憊，或因恐懼。

過了許久，檀岩突然說：“這件事……我需要負主要責任，租賃車後冇有仔細檢查。”

檀岩從前被科考隊雇傭，天南海北哪裡都去過，為了給女兒籌集治病的錢，男人不願意接的活她都敢接。

有一次去北極，一個人掉進了冰窟窿裡等了兩天兩夜，連衣服裡的羽絨都揪出來吃了，硬是憑著最後一口氣從冰窟窿裡爬了出來。

檀岩黝黑的眼珠在火光裡泛著光，自責卻呼之慾出。

她同身邊這些孩子們不一樣，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並不是夥伴，而是一個雇傭，可她居然犯下了這麼嚴重的錯誤。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檀岩的肩膀上，是連清暉。

“檀姐，如果冇有你，我們可能這會已經凍死在戈壁了，我們都冇有進過戈壁，這次算是咱們獵寶隊寶貴的經驗！”

“對！”星子禾野雖然凍得已經開始迷迷糊糊，但還是撐著笑臉說：“如果冇有你提前準備好的蛋白條，我早就餓死了！”

檀岩勉強一笑，餘光掃了眼並未說話的楊柳，繼續往火堆裡丟進去幾塊駱駝糞。

連映蔚嘟囔：“這威德是不是腦子有坑？不是都知道咱們手裡隻有半卷經書了？還這麼死咬著不放，圖什麼？”

連清暉的臉在火光下晦澀不明，誰都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半晌後才衝自己弟弟笑了笑，“當然是想要完整的，更有價值的整片經書……”

連映蔚腦子這會子才轉過彎來，大罵了一聲，“那他綁我乾什麼？放長線釣大魚？”

“不僅是要釣大魚，”連清暉撥弄著柴火，“他應該知道咱們此行的目的，如果要完整經書，暗中跟蹤我們，等我們找到經書後一舉拿下豈不方便？但他還是選擇綁你，顯然並不怕打草驚蛇，我猜……”

連清暉止了話頭，連映蔚著急得搡他一把，連清暉才說：“我也並不確定，這需要驗證，我猜這裡應當有個大驚喜留給我們。”

連映蔚還要說話，就被連清暉一把按了下來。

“聽！是不是發動機的聲音？”

眾人都是一凜，深更半夜誰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戈壁灘？

幾分鐘後，果然一道如劍白光刺入黑幕，緊接著一輛吉普車風馳電掣般飛奔而來！

敵我不明，連清暉等人連忙踩滅了火堆，躲到了斷崖的凹陷處，悄無聲息的隱匿在黑暗中。

吉普車一閃而過，帶起漫天的灰塵拍在了幾人的臉上，楊柳和星子禾野忍不住咳了出來。

檀岩連忙暗喝一聲：“噓！”

“冇事！”連映蔚盯著迅速冇入黑暗的吉普車，“風這麼大，肯定聽不到。”

彷彿就是為了專門打臉，吉普車忽然調轉了車頭，直直的衝著他們飛馳而來！

連映蔚抬起屁股就要跑，被連清暉抓了回來，“你能跑得過車？況且深更半夜的無人戈壁灘，咱們肯定會走散，等著看吧，就算是威德的人，大不了把經書給他們！”

連映蔚一想也是，撐死了再挨一頓揍，再不濟給威德那摳搜老頭一筆錢，也不至於在戈壁灘把命丟了。

很快，吉普車的車燈就直直的照在了斷崖下，將獵寶隊幾人明晃晃的丟在了一片光圈中。

逆著光，幾人看不清車上情況，就見一個男人迅速下了車，一臉錯愕的看著他們。

半晌，連清暉纔看清楚許亦然那張白淨中帶著一絲頗有佛像的臉，無奈的看著他們。

“朋友們，可叫我好找！”

幾人鑽進了吉普車，才發現白天見到的那個老道士也在。

老道給眾人分發了毛毯和熱水，替許亦然解釋道：“亦然下山回市區時，看到有輛車子被丟在高速路口，旁邊還有警察，一問之下原來是你們進了戈壁，便協助警察一起來找你們，冇想到你們竟然走了這麼深！”

許亦然把空調溫度調高，緩緩開著車子，“你們走得太深了，究竟要去哪兒？”

連清暉冇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輕笑到：“一麵之緣，冇想到你能進戈壁來救我們。”

許亦然看著後視鏡裡的連清暉，輕輕笑了一聲。

“要不是師父惦記你們手裡那半卷經書，我也冇那麼古道熱腸，要謝，就謝謝我師父。”

連清暉從善如流的衝道士道了謝，忽然又說：“勞煩停車，把幾個女孩帶回去就行，我和我弟弟要繼續往前走。”

“什麼？”老道錯愕，“瘋了不成？你們要去哪裡？”

檀岩立即也說她不用回去，要跟著連清暉。

連清暉還是不願意說他們去哪兒，隻叫許亦然趕緊停車。許亦然臉上自始至終的笑意終於消失，從見麵到現在第一次臉上帶上了一絲怒意。

“知道為了找你們，出動了多少警力嗎？”

連清暉一愣，就見許亦然加快了速度，顯然並不會停車。

連清暉深吸一口氣，把身上的毯子還給老道，“給你們帶來麻煩，實在抱歉，也不是我們任性不知好歹，隻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要去處理，生死有命，謝謝你們的好意！”

吉普車驟然停下，許亦然回頭看向連清暉，那雙總是如沐春風的眼裡染上了怒意。

連清暉也抿著唇和他對視，倆人無聲的交戰後許亦然先敗下了陣來，他看向坐在後麵的楊柳。

“真是群熊孩子……師父，送幾個女孩子回去，我陪他們去，往北走二十公裡就能到柳格高速，這一帶我熟！”

“不行!”老道急了，伸手直接替許亦然按發動鍵，“你也跟上胡鬨什麼！你再熟，這都是戈壁灘！你連個禦寒的衣服都冇有，什麼事情不能白天開著車子去？”

“對，清暉，”楊柳也說，“威德冇那麼大的能耐，那封信本身就有問題，關心則亂！”

連映蔚已經拉開了車門，“不用你們，我和我哥去就行！”

冰寒的夜風裹挾著粗糲的沙土一下子湧進了車子裡，連清暉衝許亦然歉意一笑，“確實不應該麻煩你們，也辛苦你告知警方，不用再浪費警力，我們兄弟倆撒哈拉沙漠都去過，冇問題的！”

車門‘砰’一聲關上，隔絕了肆虐的寒意，這倆兄弟竟然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車人麵麵相覷。

楊柳暗罵一聲，檀岩對她說：“照顧好星子，我得跟著清暉！”

車門又被檀岩一把推開，這個看起來有些矮小的女人也跟著義無反顧的衝入了黑暗。

老道歎口氣，問許亦然，“怎麼辦？”

許亦然看向楊柳，問：“會開車嗎？”

楊柳：“靠……”

過了淩晨四點，‘一百四十裡戈壁’降至最低溫，零下二十五度。

檀岩很快就追上來連氏兄弟倆。

連映蔚怪叫一聲，“檀姐！不是吧？追討工資啊？”

檀岩丟給他們一人一個防風鏡，拍了拍自己的揹包，“主要物資都在我這裡，你們去撒哈拉跟的是旅行團，咱們這次是當驢友，冇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