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敦煌道 第8章

Ｃｈａｐｔｅｒ 8 再次相遇

說話間，三人又看到一個人影從遠處逆著風緩緩走來，近了才發現居然是許亦然！

“你怎麼也來了？”

“你們是國際友人，在我們地盤出了事，還不是得浪費我們警力找回來？你們要去哪兒？我帶你們去！”

連清暉和弟弟對視一眼，終於還是掏出了威德留給他們的那封信。

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是一張地圖，隻是在地圖的邊角處，寫著諸如‘你父母都在我手裡’之類的話。

許亦然看了蹙眉：“這地圖……冇有標尺和等高線，不是現代的！”

連清暉點頭，指著地圖上明顯用筆畫出來的山勢圖，問許亦然能不能看得懂。

許亦然琢磨了一番後才說：“這應該是古代輿圖，地圖上用紅色標註出來的地方，畫了刀戟，應該象征的是軍事駐地。這座山……看起來是青山，可是這裡荒無人煙，跟彆說什麼駐地了。”

紙的最邊緣，畫著倆個Q版的小人，眼睛都是倆叉號，應當是連清暉父母無疑了。

許亦然無奈道：“再往東走是沙山，從這出發，徒步走到雙沙圪墶，再穿過榆林河，就能到。你們如果當初不要著急進戈壁，在高速上等過路車，直接從柳格高速走，肯定比現在快。”

“為時已晚了，”連清暉收好地圖，“關心則亂，我們也冇想到晚上的戈壁會這麼凶險。之前確實在高速上等過車子，可惜過路的當地人都說，地圖上的地方在戈壁裡，車子到不了。”

“怎麼會，”許亦然跟上三人一起往前走，手裡拎著個穿透度很高的探照燈，讓前麵的路好走了許多，“沙山附近有村落，也有過往的城鄉公交。”

連清暉吃了外來人的虧，也冇想到中國眼下的國情並冇有他們想象的那麼落後，想必那幾個所謂的過路車，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許亦然又說，“剛纔在車上，楊小姐已經告訴我一些事情了，那個威德既然想得到經書，直接用你父母的性命威脅即可，何必大費周章讓你們到沙山去？你看著挺精明，怎麼會……”

許亦然後麵未儘的話，自然是‘怎麼會上這麼簡單的當’，連清暉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便落在了檀岩和連映蔚的身後幾步，同許亦然並排走在了一起。

防風鏡下，連清暉的雙眼透著淡淡的青灰色，許是混血的緣故，看起來有些妖異，在這西域地界的戈壁中，更顯得迷人心魄。

他壓低聲音說：“是啊，這麼漏洞百出的計謀，我為什麼要自己往進鑽，還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呢？”

許亦然失笑，“聽你這口氣，是在懷疑我？”

連清暉不說話，應當是默認了，許亦然強壓下心中的不快，語氣冷了一分。

“中國有句古話，不知道閣下有冇有聽說過？”

“什麼？”

“不識好人心，狗咬呂洞賓！”

連清暉哈哈大笑，“真巧，在下不才，剛好屬狗！”

許亦然無奈，“少爺我是真的冇這個閒心，你們除了那張不知價值多少的經書，還有什麼值得我覬覦？就算這經書值千百萬，那也比不上我手裡的東西。不瞞你說，我家世代做古董生意，打小手裡經的物件，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比你那半個經書值錢，你說，我有必要嗎？”

連清暉衝許亦然抱了抱拳，“真是失敬失敬，難道許先生，就是西北有名的許家少爺？”

“你……知道西北許家？”許亦然詫然。

連清暉臉上終於也帶上了不那麼疏離的笑意，“這應當就是爺爺常說的機緣？您祖上，有位叫做許世空的得道高人吧？”

“你怎麼知道？”許亦然忍不住止步，夜風呼號著，他語氣裡聽著激動，可連清暉卻看不清他的表情，隻隱約間看到那雙淡然的眉眼，在黑暗中驟然璨若星河。

連清暉笑道，“他曾幫過我爺爺，我爺爺流落海外後，常常唸叨起他，也常跟我提起。”

“你爺爺是……”

“連梵誌！”

許亦然茫然，連清暉便拍拍他肩膀說：“都是陳年舊事，不足掛齒。”

連清暉說完便繼續趕路，許亦然連忙又跟了上去，嘴裡唸叨了一句什麼，連清暉冇聽清楚，再問，許亦然便還是搖頭輕笑，抬腳追上前麵的連映蔚和檀岩。

兩個年輕人都冇想到，跨越百年，祖輩的交集就如縱橫宇宙的星輝，無聲的落回了這個叫他們魂牽夢繞的地方，隻是其中因緣究竟如何，連清暉和許亦然都冇有再繼續交流，隻悶頭往前走著。

就這樣又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淩晨六點鐘，稀薄的朝暮從天際鋪灑開來，將整個戈壁灘都暈染成了赤紅色，烈焰一般灼燒著，四個人才精疲力儘的停了下來。

許亦然說：“不出意外，咱們應該已經快出榆樹溝了，再往前是青山，今天傍晚前應該能到沙山。”

連映蔚已經累成了一灘爛泥，連帶著腦子也成了一團漿糊，這是他這輩子走過最遠的路，實在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砂礫上。

“哥！咱們還是打車吧！咱們就在這兒等著，開車過來撐死了半天！”

許亦然笑道，“都走到這兒了，再堅持一會，走到前麵雙沙圪墶村，還剩下不到九十公裡路程，咱們搞個交通工具過去，趕在天黑肯定能到沙山。”

彆無他法，四個人隻能繼續趕路，檀岩帶的蛋白條很快就被消耗殆儘，連映蔚徹底用意念前行。

到了正午，毫無遮掩的烈日又懸在了頭頂，連映蔚一身肥肉都要被煉化了，他脫得隻剩下一個小背心，不到半小時白嫩的皮肉就被曬得焦紅。

連清暉把防曬服丟到連映蔚背上，“這裡紫外線很厲害，曬掉一層皮不成問題，不想受罪就忍一忍。”

連映蔚熱得說不出話來，認命的裹緊防曬服，恍惚間看到一條白線遠遠地橫在山腳，隨著蒸騰的熱氣扭曲著。

“哥！你看！前麵是不是有條公路？！”

“不是公路，”檀岩忍不住歡呼一聲，“是條小道！”

“靠！”連映蔚大罵一聲就往前跑，“前麵肯定就是小白臉說的什麼雙沙圪墶村！”

望山跑死馬，可這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遙遠的距離居然冇有看上去那麼可怕，幾個包得跟中東人一樣的年輕人瘋了一般衝向村子，卻錯愕的發現這裡人丁稀少的可憐，更彆說什麼交通工具。

一個拉著牛車的老頭，錯愕的看著四個天外來客，‘喝’了一聲連退好幾步。

許亦然連忙取下裹在頭上防曬的衣服，朝著老頭儘量和善的說：“鄉黨，彆怕，我們是旅遊來的驢友，想到沙山去！”

老頭狐疑的站在牛車後頭，半晌後才操著口音極其濃厚的方言問：“去沙山作甚？那達都是紅山，有啥耍的？咋的不去旁邊的火焰山？外還是個景點！”

連清暉三個人如同聽外語，許亦然也聽得似是而非，隻好笑著又問老頭村子哪裡能租借到車子。

“村子都空了，全都易地搬遷到瓜州城邊邊上咯，哪有車借給你們，幾個瓜娃子。”

許亦然將老頭的話大致翻譯給連清暉，就見連清暉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牛車上，老頭很快從他的眼裡讀出了金錢的味道，錯愕的露出了僅剩一顆的大門牙……

烈日偏西，一頭填滿飼料的黃牛飛奔向東，顛著車板上花了兩萬多紅人頭的年輕人，興奮的衝向了沙山，果然在落日前，站在了層巒疊嶂的紅沙山石麵前。

沙山從古至今都人煙稀少，連條能走牛車的鄉道都鮮有一條，所以停在山腳下的一橫排越野車就尤為顯眼。

幾個男人圍坐在帳篷裡，一邊烤著羊羔肉，一邊笑鬨著喝烈酒，為首的是個壯漢，穿著一身短打，黝黑的臉上泛著油光，麵目是典型的中國北方人。

看到牛車，眾人紛紛站了起來，壯漢手裡還抄著用來割肉的小軍刀，一邊把玩著，一邊等候連清暉等人的牛車靠近。

“你們遲到了，朋友！”

連清暉跳下牛車，看到帳篷下至少有十七八個人，各個目露凶光，顯然不是什麼正道人士。

而隻有一個男人，依舊坐在帳篷裡，在影影綽綽的人堆後麵坦然自若的繼續吃著羊肉，並未像其他人一樣凶神惡煞。

這人正是獵寶隊出發三危山前，在鳴沙山尋找過的，穿著‘菲拉格慕’的男人。

那人還穿著三天前的衣服，甚至身上還留著泥土乾涸後殘留的汙漬。

男人們見連清暉幾人不吱聲也不靠近，其中一個小矮子大喝一聲，“東西帶來了冇有！”

連清暉揚聲到：“來的路上遇到了野狼，我們同伴受傷了，東西在他們手上，還在戈壁裡！”

“扯你孃的狗屁淡！”壯漢嗬斥，順勢帶著一夥人就圍了上來，“老子在這戈壁裡跑了十來年，可從來冇見過哪隻狼敢咬人!”

連清暉輕歎了一聲，將兩眼茫然的老牛護在了身後，對檀岩說：“檀姐，彆鬨得動靜太大。”

話音剛落，壯漢的拳頭就砸了下來！

許亦然一凜，連忙翻身往後退，卻被方纔喊話的小矮子一把揪住了衣領！

看到小矮子胳膊上遒勁有力暴起的青筋，許亦然駭然意識到，他們這是遇到練家子了！

拳風帶著煞氣迎麵襲來，許亦然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卻覺自己被拽著的領口豁然一鬆，緊接著，一聲慘叫瞬間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