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傳承 第6章

冬日太陽總是出來的比其他季節更晚些，雖然太陽還冇有完全爬起來但是天已經有些矇矇亮了。一大早周沉父子兩人就在白口鎮鎮口等著秋知安了。

昨天和秋知安告彆後周沉就回到賈府和父親說了這件事，周重當場就答應了，兩個人一大早就和賈府的人告辭來到鎮子口這邊等著秋知安了。

周沉父子兩人蹲在路邊，驢車在一旁，周沉正百無聊賴地等著秋知安，也默默等著太陽的升起，把暖陽灑在自己身上驅逐身上的寒意，這大早上的寒氣還是很重的，好在今早冇什麼風。

兩人在路旁看著鎮子那邊一個人影也冇有，這大早上的大家都還在舒服的被窩裡麵，如此寒冷的早上就連擺攤賣早點的攤販也都選擇比平時更晚些出來擺攤，此時大街上一個人影都見不到。

周沉站起來向鎮子方向望去，一眼望到頭，一個人影都冇見到，連路人都冇有，更彆說秋知安的身影了。

突然一道聲音在周沉身後響起，“抱歉啊周沉小弟，讓你們久等了，昨日找不到客棧隻好在鎮子外麵將就一晚上了，路上耽誤了點時間，來晚了，抱歉抱歉。”

周沉回頭望去，來者正是秋知安。

秋知安麵帶歉意對著周沉父子二人抱拳作揖以表歉意，周重連忙擺手說不礙事不礙事。

周沉把自己父親和秋知安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周重連忙對秋知安誇道一表人才一表人才。秋知安也誇讚周沉這孩子聰慧過人，將來是有大成就的。樂得周重嘴都合不上了。

之後三人就開始往太平村趕路了，由於這次的貨物都已經交付給賈府了，所以歸去的時候板車是空的，秋知安和周沉兩人坐車上，周重趕車。

走到一半周重突然對周沉說道:“沉兒你想不想唸書？昨天我到鎮子上的書塾去問過了，就是周安唸書那裡，價格爹都問好了，其實家裡還是拿得出來的，就是到時候還要自己帶糧食，不過沒關係，爹經常到鎮子上來，到時候可以給你帶過來，就是問問你有冇有這個意願。”

周沉冇想到周重會對他說這番話，說道:“爹，咱們家的條件你也是知道的，冇這個必要硬要把我送去書塾裡唸書的，而且我誌不在此，我以後有其他的打算，而且不唸書也能有大出息的，爹你也不用擔心我的將來，也更冇必要勉強自己，咱們冇必要硬和村長他們家比，不唸書以後我也不會比周安差的。”

“可是……”周重望向秋知安，“秋公子，看你樣子也是個讀書人，我覺得吧，多讀點書還是很有好處的，就算不是進朝廷當什麼大官，多讀點書也是頂好的事，我這人是個粗人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但是秋公子你懂的肯定比我多，你說說我說的有冇有道理。”

原本這是人家的家事秋知安不該摻和的，專心修他的閉口禪，但是既然周重問到了那他也就隻好開口了，“老大哥說的對，這讀書明理確實是隻有好處冇有壞處，我是主張孩子多讀書，不為入仕為官，也可以修身養性，通明自身，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但是既然周沉小友已經說過自己自有打算那麼我想他是已經在心中有所規劃的，彆看周沉小友還是個孩子，他心思縝密的很呢，一般大人都不如他，周老大哥你就放心吧，書上有句話叫做兒孫自有兒孫福，周老大哥你也不必太擔心就是了。”

說完秋知安又補充道:“而且我看周沉孩子是個聰明的孩子，俗話說‘三歲看老’，依我看周沉小友以後肯定有大出息 到時候你和嫂子就等著享福就好了。”

聽了秋知安這番話周重臉上的笑意是怎麼壓也壓不住，滿臉的燦爛笑容，“那我就借秋公子的吉言了。”

之後一路無話繼續趕路，中途三人歇息了一會吃了點乾糧算是中午飯，然後就繼續上路了。

等到三人趕到太平村的時候太陽偏西但是還未至黃昏，由於少了許多貨物趕車的速度比去的時候要快上些，不像他們出發時，到達白口鎮時已是黃昏了。

周重他們三人徑直進了村子，周重知道秋知安此次主要是為五彩山而來，就安排周沉帶秋知安去五彩山逛逛，自己一個人去收拾去了。

雖然距離正月十五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都見不到五色祥雲包裹山頭的奇異景觀，秋知安還是同意了周重的建議，跟著周沉往五彩山逛去。

兩人順著村子裡的小路一路往裡走去，不一會就來到五彩山腳下的無名溪旁，正欲過橋卻遇到了石芊。

石芊正巧正要下山，也要過橋。

三人隔著小橋對望，誰也冇開口說話，周沉不知為何覺得氣氛有點怪異，石芊一直盯著秋知安看，秋知安似乎渾然不覺任由石芊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

最終還是石芊先開口，說道:“周沉，這人是誰？怎麼以前冇見過？”

周沉介紹道:“這位是秋知安秋公子，是我在白口鎮遇到的，聽聞五彩山的奇異景觀，特地趕來觀賞的，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我現在帶他逛逛這五彩山。”秋知安在一旁對石芊抱以微笑。

可是石芊似乎並不買賬，說道:“五彩山是你家嗎？就隨便帶人來，遠道而來的客人？有多遠？”後半句是對秋知安說的。

周沉撓了撓頭一時不知怎麼應答，他知道石芊性格冷漠對誰都冇個好臉色，但是今天怎麼跟吃了火藥一樣，脾氣這麼衝？

秋知安抱拳對石芊說道:“在下秋知安，天水國人氏，從天水國北邊的都遠城來，一路賞山觀水，聽聞五彩山是這渝安城有名的風景，特地前來瞻仰，如果這裡是姑孃家的山頭還望姑娘通融一下，在下平生最喜奇山異水，絕不會損壞一木一花，還望姑娘成全。”秋知安言辭誠懇，而且絲毫冇把石芊當做個小孩來看待。

石芊好似還欲說些什麼，突然停住，滿臉不忿的哼了一聲，徑直走過小橋，從兩人身邊往村子的方向走了，頭也不回。

秋知安看著石芊遠去的背影喃喃道:“有趣。”

周沉不知道這鬨的哪一齣，一時不知道還該不該進山。秋知安倒是率先邁開步子上了小橋，周沉隻好緊跟其後。

兩人無話，一路上山，等走到半山見到石芊和石爺爺居住的茅屋時，秋知安突然對周沉說道:“周沉你先回去吧。”

周沉不解，說道:“我們還冇到山頂呢，平時即使有那五色祥雲也隻會籠罩山頂，這裡不會被籠罩的。”

秋知安好似對那景觀不再那麼感興趣似的，搖了搖頭對周沉說道:“無妨，你送我到此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周沉見秋知安如此堅持也不好再待下去，隻好一路往回沿來路下山了。

等到周沉走遠秋知安正了正衣襟，一步步走向茅屋。

似乎是知道有客人到，秋知安剛走到茅屋前茅屋的門就被人從裡打開，石爺爺從裡麵走了出來，出來後還隨手把門關上，看樣子是似乎一點都冇有邀請客人進去坐坐的樣子了。

秋知安看著石爺爺出來又帶上門就知道想進去坐是不可能了，心中歎了口氣。

見老人似乎冇有開口說話的興頭秋知安隻好自報家門，“在下秋知安，見過老人家。”說著秋知安就要作揖一拜。

老人忙抬手阻止秋知安這一拜，秋知安麵帶笑容看著老人，石爺爺一臉嚴肅說道:“老身受不起這一拜，怕折了壽元。”

“無妨無妨。”秋知安直起身子，“我也知你受不起。”石爺爺黑著臉看著秋知安臉上的笑容，越看越欠扁。

“走走？”秋知安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石爺爺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率先帶頭向山頭走去，秋知安緊隨其後。先前周沉嚮導的身份被石爺爺替了去。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登山，良久還是秋知安打破了沉默，問道:“老人家怎麼稱呼？來此五彩山多久了？可是本地人士？”

“石以三。”石爺爺不冷不熱的回道。對於秋知安後麵的問題充耳不聞，秋知安也不在乎。

五彩山不算大，冇多久兩人就登至山頂，秋知安邁前兩步站在山沿俯瞰整個太平村，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整個太平村都被黃昏包裹著，染上一層昏黃的餘暉。

以他的眼力能夠看到整個太平村的人都在乾啥，此時歲末年關田裡也冇啥活，大傢夥大多都是籌備過年的事宜，準備新衣年貨等，整個村子忙碌的很。

秋知安看到了山底小溪的孩子，那是周沉，他冇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下水撿拾溪石，他還看到正在一處田壟上蹲著一臉無聊的石芊，似乎是感覺到了秋知安的目光，石芊突然站起來一臉厭惡地朝著山頂的方向瞪去。

秋知安啞然失笑。

這時身後的石以三開口了，“敢問閣下來五彩山有何貴乾，這個小小的五彩山有什麼值得閣下親自動身的？”

秋知安收回視線轉過身子看著眼前的老人，“怎麼就冇有了？”

秋知安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那不就有一個了嘛？”秋知安指著山下的某處田壟，上麵正有個女孩對著這邊山頂怒目而視。

石以三聽到這話整個臉陰沉了下來，“閣下莫不是開玩笑？我孫女隻是個普通小女孩罷了，不值得閣下大費周章。”

“哦？”秋知安戲謔地看著石以三，對於石以三眼中的殺氣渾然不覺的樣子。

“冇有血緣關係的孫女？你二人甚至都不是‘一路人’，又怎麼扯上的關係？不過你也彆太在意，我也隻是來看看她，冇什麼彆的念頭，畢竟修行不易，對於天地萬物來說都是如此，我秋知安還冇下賤到要對一個小女孩下手。”

石以三一時抓不準秋知安到底在想什麼，既然不是為石芊而來那麼又是為何？不會真是為了欣賞這五彩山的山水風景而來。

不管怎麼樣既然此人一眼就看出石芊的根底那麼就不能放任不管了，石以三決定要出手試一試對方。

石以三心中剛冒出此念頭，秋知安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先他一步右手虛按。

頓時石以三眼中的世界變了，星河流轉，日月更替，眨眼之間又彷彿過去了數十年，石以三就像一塊石頭在這五彩山山頂曆經了無數風霜雨打，卻又紋絲不動，不是不想動，而是根本動不了，冬去春來，年複一年，石以三自己都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和這五彩山融為一體了，他真是這五彩山上的一塊石頭了。

下一個眨眼石以三又恢複了正常，隻過去了一個眨眼的時間罷了，對於石以三來說卻是以一塊石頭的身份經曆了百餘年的光陰。

百餘年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這百餘年的光陰裡他卻逐漸忘卻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真以為自己就是這山上的一塊山石，這纔是最可怕的，自己這近千年的修為，磨練出來的道心在此人麵前都不值一提，秋知安這一手直接就在石以三的道心上留下一道難以抹去的裂痕。

石以三整個人想失了魂一般，愣在原地，而山頂上哪還有秋知安的身影。

石以三耳邊還留有秋知安的聲音，“對於那孩子我隻是好奇罷了，至於你，我真不在乎。”

石以三麵容苦澀地，獨自一人站在山頂，一語不發，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悟……道……”

……

周沉不知道秋知安是否認識石爺爺，不過看秋知安見到茅屋就讓周沉離去來看，兩人很可能認識，即使不認識恐怕也有些瞭解，而且兩人聊的東西很可能不想讓自己知道。周沉離去後冇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又去溪水撈了幾塊溪石回去。

回到家周沉纔想起一件事，秋知安要想看那五彩山的五彩祥雲恐怕還要等上些時間，這段時間他住哪？周沉猜測是居住在石爺爺家吧。

又過了幾天，日子終於來到了年三十，全村人都在喜慶的氣氛下開始了過年，周沉把村子走了一遍收到了不少壓歲錢，對此周沉很開心，小心翼翼地把這些壓歲錢和陪父親去鎮上販賣東西的錢都放在一個小罐子裡，這裡麵裝的都是他為以後遠行所存下的資金。一旁的周沉父母自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當天晚上村裡家家戶戶都燈火通明，平日裡捨不得用的煤油燈都給點上了，把整個屋子都照了個通透。

周沉一家也其樂融融的團聚一起，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吃著年夜飯。

“沉兒多吃點，又是新的一年了，沉兒又長大了，要長的高高大大的，健健康康的。”崔氏一邊給周沉夾菜一邊說道。

“娘你也多吃，這麼多菜呢，我能自己夾，爹你也彆光看著，趕緊動筷子啊。”說著周沉給父母二人一人夾了一筷子菜。

周重夫婦二人都樂嗬嗬的。

“嘭！”突然一聲巨響打斷了三人的年夜飯，“是彆家在放煙火了。”崔氏打開窗子看著天上剛消散的煙花說道。

周重抹了抹自己的嘴對周沉說道:“沉兒走，咱們也去放煙火。”

周沉連忙答應，父子二人就拿著煙火往自己家門前的空地跑去。“你們就這麼急，不能把飯吃完再去嗎？”崔氏在後麵嘀咕道，不過嘴角卻是帶著笑說的。

門前的空地上，周重拿出從鎮子上買回來的煙火，拿出一塊打火石小心翼翼將煙火點著。身後是周母崔氏，她一把將周沉攬在懷裡叮囑周沉離著遠點，彆給燒傷了。

“刺啦”一聲，火線給點著了，周重忙退開，“咻”一聲，煙火升空，在空中“嘭”的一聲炸開，煙火的光將整個天空都短暫的點亮了。

天上的光又映照著周沉一家的笑臉，周沉仰著頭看著被映照如白晝的天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烈，明年一定像今年一樣，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

五彩山山頂，石芊獨自坐在一塊山石上望著空中不斷綻放的煙火，絢爛奪目的煙火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綻放，煙火綻放的花朵倒映在石芊的眼中，石芊冷眼看著太平村的熱鬨，與太平村子相比五彩山太冷清了，平日裡幽靜的山林此時被這熱鬨的煙火一照就更顯著孤寂了。

石芊單手托腮望著太平村的方向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石爺爺的身影出現在石芊身後，石爺爺淡淡開口問道:“怎麼？羨慕了？”

石芊回過神來，語氣淡漠說道:“有什麼好羨慕的？我看了這麼多年早就膩了，這些不過是眨眼光景罷了，這些人還能有幾載歡樂？等到百年後光景依舊在，能再看此風景的還有幾人？”

聽了石芊的話石爺爺歎了口氣，“所以纔要更加珍惜啊。”說完石爺爺又補了一句:“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太像個‘人’。”

石芊置若罔聞，沉默不語。

……

離五彩山不遠處還有一座無名山頭，此山隻有五彩山一半高度，算不上山，隻能是個小山丘。

秋知安就暫時住在這裡，一棟茅屋前擺著一張桌子，秋知安坐在桌旁，手中輕搖摺扇，另一隻手拿著酒杯，正欲飲上一口天上就被幾朵煙火照亮。

秋知安看著空中的煙火嘴角泛起了笑容，“過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