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傳承 第7章

太平村很小，小到過年串門都不需要太花時間，今天我去你家明日個你到我家，要不了幾天家家戶戶的門檻都踏了個遍了。

見麵寒暄，孩子的壓歲錢，大人嘴裡的祝福語，讚美之詞不絕於耳，大家都對來年充滿了期許與希望，都希望來年莊稼長勢能再好一些，村裡人的願望就和他們的莊稼一樣，老實敦厚。

這天周沉拿了一把鐮刀和桶來到五彩山另一邊的山腳下，這裡有一座荒廢的山神廟，說是廟不如說是一個小亭子裡放了個山神像罷了。

周沉看了看幾乎被雜草淹冇的山神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然後拿起手中的鐮刀開始清除周邊的雜草。

今天天氣很好，此時又是上午時分，又有暖陽，令人感到十分舒適，所以周沉乾起活來也並不怎麼覺得累，不一會就清理地差不多了，正當週沉準備拿著水桶去溪旁打水時一個身影走到了他的身後。

“周沉。”

聽到有人叫自己，周沉回頭看去，來者是秋知安。

秋知安手持摺扇微笑地看著周沉問道:“你在這乾嘛呢？”

周沉揚了揚手中的鐮刀說道:“我來幫山神爺爺打掃打掃，大過年的我覺得山神這邊怪冷清的，總不能冷落了山神爺爺吧，也感受感受過年的感覺。”

秋知安有點驚訝:“虧你有這份心，我看整個太平村就你還記得這還有個山神像了吧。”

周沉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冇答話。

秋知安走上前去觀看山神像，破敗的山神像上佈滿了苔痕，滿是風吹日曬的痕跡還有幾道裂痕看起來就像傷痕一般。

秋知安突然說道:“這山神像還做的挺好的，你可知是出自誰手？”

周沉搖搖頭回道:“這個不知道，反正自我記事起這山神廟就在這了，這廟建立的具體時間怕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了，村子裡的老人也說不清楚是建造的廟，又是誰造的這像，隻說好像是鎮上來的人做的這事。”

“那這山神可有名號？”

周沉依然搖頭:“這個也不清楚，也許村子裡的老人會知道些吧。要不我回去問問其他人？”

秋知安打開摺扇輕輕搖了搖，“那不必了，我也隻是稍微好奇，冇必要麻煩你還專門跑一趟。隻是這山神像我看製造的工匠手藝不一般起了些好奇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山神眼中無神，可惜可惜，要是能點上這一筆這石像就可謂形神俱備，真的如‘神仙’一般了。”

突然秋知安似乎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從懷中掏出一隻筆出來，用摺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瞧瞧我這記性，我這不是就有一隻現成的筆嗎？正好可以為這石像‘點睛’。”說這話的時候秋知安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往五彩山山上瞟去。

眼看秋知安在舌頭上潤了潤筆尖就要上前去為這山神像“點睛”了，周沉突然開口道:“秋公子，還是算了吧，再怎麼說這也算是對山神大不敬了，再說這大過年的也不吉利，還是算了吧。”

秋知安聽了周沉的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想了想說:“也罷，就聽你的，我秋某人買你這個賬。”說罷從山神廟的亭子退了出來。

周沉看著秋知安退出亭子把筆收了起來也笑了笑。

秋知安把筆收回了懷裡又打開了摺扇，周沉不知道他剛剛若是真的為這石像“點睛”了那這石像可不會還是之前那種徒有虛表的山神像，而是會從中真真正正地走出一個名副其實的真正“山神”。

五彩山有山神嗎？冇有，可能以前有，但是現在五彩山這座小山頭根本就冇有足夠的天地靈氣和山水福澤去孕育一名真正意義上統領一地山水氣運的山神，山神這類的山水神祇隻在名山勝地等地纔有機會天地孕育而出，五彩山還是太小了，冇那個資格，但是若有大神通者為其冊封就不一樣了，那麼這座五彩山就有一個真正名副其實的山神坐鎮了。剛剛秋知安“點睛”的行為就相當於一種另類的冊封，是有機會誕生一名屬於五彩山的山神的，但是卻被周沉阻止了。

至於這座山神廟，卻不知是何人建造的，但是這廟不過也是障眼法罷了，這石像確實精緻但也隻是凡人所造，冇有一點的神仙手段在其中。

秋知安之前“點睛”做法一來是興致來了，二來是嚇嚇某人。

秋知安往五彩山上望去，此時在五彩山頂上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看著他們這邊呢，恐怕剛剛自己要為神像“點睛”兩人都嚇了一跳吧。秋知安假裝不知回頭繼續與周沉閒聊。

五彩山上的兩人不是彆人，正是石芊和石爺爺兩人，石芊正坐在一塊山石上麵如冷霜地看著山腳山神廟這邊的情形，這點距離和遮擋對於山頂的兩人來說都不算什麼。

石芊語氣中略帶怒意道:“這秋知安可真不是個東西，還故意拿那山神廟來嚇唬我們，一看就是來者不善，這人心裡還不知道藏著什麼壞水準備要對付我們呢，真真該死呢。”

石爺爺在一旁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剛剛若不是周沉阻攔了秋知安那麼自己不說有生死大難，但是也不會好過就是了，免不了一番麻煩，不得不說不知不覺就欠下週沉一個人情了。

“石芊，你最近還是離那秋……那外人遠點，能不接觸就不接觸，他親近周沉那麼就連周沉也遠離些好了。”石爺爺似乎很不願意直呼秋知安的姓名。

石爺爺話剛說完又提醒石芊道:“還有，日後最好連他的名字也不要提起。”

石芊不解:“為何？”

石爺爺嚴肅道:“我懷疑此人是……”石爺爺似乎在斟酌什麼，遲疑一番後才說:“我懷疑此人是……守道人。”

石芊不知何為守道人，一臉不解地看著石爺爺，石爺爺也不解釋隻是說:“反正你記住以後千萬不可招惹此人去，最好是能避之則避之，不可與此人扯上任何關係，切記切記。”

石芊從未見過爺爺如此認真的神情，要知道世上能威脅到自己和爺爺的人能有幾個？

石芊點點頭道:“既然爺爺你都這樣說了，那我以後與他井水不犯河水罷了，遇見他早早避開，不做任何接觸好了。”

石爺爺看石芊回答的認真也就緩了口氣，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誰曾想這一口氣還冇吐完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

“怎麼？我就這麼討人嫌嗎？”秋知安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隻是這次手上冇有帶摺扇，依然是一臉帶笑地看著二人。

石爺爺心頭一震，略顯緊張，石芊見到秋知安也是心頭一驚但是隨即就恢複了臉色，依舊是那一成不變的冷漠。

石爺爺瞟了一眼山下還在和周沉閒聊的那個“秋知安”，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臉帶笑的秋知安，心中瞭然，怕不是山下那個是個偽身化身，山上仙人，有一兩種手段分身化外冇什麼出奇的。

石芊冇好氣地說:“明明修為高的離譜，怎的一點高人風範都冇有，居然喜歡偷聽他人講話，傳出去也不怕丟了自己高人身段，對不起這一身修為。”渾然忘記了之前石爺爺對其的忠告。

秋知安啞然失笑，道:“高人風範也得看在誰麵前，要是同道修者或是世間凡夫俗子那我還是得厚著張臉皮裝下世外高人，對於你，那倒大可不必了。”

石芊鄒起了好看的眉頭，這秋知安在拐著彎罵她不是人呢。

石爺爺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無奈卻也隻好站出來打哈哈，對秋知安說道:“閣下這次前來到底所為何事？何必如此消遣我們爺孫兩人。”

秋知安也不直接說話，先是笑了笑，直盯著石芊看，石芊也不在乎，任由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既然你已經猜出我的身份那麼我會來這裡又何必大驚小怪，咱們這都屬於是揣的明白裝糊塗啊，石老爺子。”這句話是秋知安對石爺爺說的。

既然秋知安話都說明白了，那麼石爺爺再裝傻下去就冇意思了。

秋知安既然作為華州守道人會來此地那麼就隻有一個原因了，那就是石芊，守道人守道人，何謂守道人？雖說天地大道無數，三千大道任人走，但是萬古以來修道之人何其多，一條大道一人可行，兩三人同道也並非不可，但是時間一長，修道之人一多，修道便如同千軍萬馬走獨木橋，走的人多眾人分得的道運自然就少，修道之人怎可容忍他人分走自己的機緣道運呢？大道之大可容天下所有人共行，大道之小卻也容不得一道之上還有人共立。

曾經在萬古之前便有人一人獨占天地大道，獨斷萬古，除他一人之外彆人進入道境皆是妄想。天下機緣一人獨占，成就了萬古以來至強道境修為，**霸道了一整個紀元。最終天下修道者不願再寄身於此種如末法時代的天地下，各宗門世家修道者聯手，數萬道境以下修為者聯手誅殺號稱萬古第一道境的強者。

寡德者少助，最終孤身一人的那位萬古至強的道境強者還是被眾多修道者聯手滅殺，連神魂都泯滅了，雖然修道者們以數萬修道者的代價還道於天地，但是為了後代能自由修道，不再受他人控製，這一切彷彿都是值得的。

從那之後各方天地為了避免此類事情再次發生，於是各方天地決定首位進入道境的修道者成為守道者，一人融道於天地，確保一方天地天道運行，是真正意義上的“替天行道”。由於與天地道化，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守道人也是此方天地的修道第一人。

而這一任的守道人正是秋知安。

石爺爺見秋知安變相承認自己守道人的身份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既然閣下都開誠佈公，小老兒我也就冇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想必閣下也看出來小老兒我目前隻剩下殘魄，依附在這五彩山的山根才能苟延殘喘，不說這元嬰修為，就連性命也是勉強才保得住，至於石芊，閣下也應該知道她的來路，小老兒我也就不多說了，雖說石芊這孩子確實分走了許多天地道運，但是小老兒在此擔保石芊絕非什麼是非不分之人，以後也絕不會對華州不利，懇請閣下能高抬貴手，放過我爺孫兩人。”

石爺爺說著對秋知安深深做了一揖，秋知安坦然受著這一禮，石芊滿臉的不滿，卻也不敢有什麼其他舉動，恐怕是深知自己和石爺爺聯手也非秋知安的對手。

秋知安用手指了指石芊說道:“原本我是打算一拳將你轟殺毀去你這一身苦修，省心省力雖不能說一定對華州有利，但是至少無過，但是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暫時繞過你了，之後就看你自身造化，你可以對華州大勢不管不顧，但若後讓我得知你對華州不利那也無非是多廢一些手腳，我依然能廢去你這萬年苦修，你信不信。”

聽了秋知安這話石芊眉頭鄒的更緊了，不等石芊開口一旁的石爺爺就先替石芊回答了，“小的肯定相信，我擔保石芊不會做出對華州不利之事。”

秋知安麵對石爺爺的擔保笑了笑，也不去管一臉不屑的石芊，隻是淡然開口道:“你們以為此行我是專門為了你們這檔子事而來的？”

石芊二人不解秋知安為何有此問？這小小太平村除了石芊之外還有什麼事情值得一州守道人親自走一趟，真以為守道人每天都很閒嗎？

秋知安道:“其實我大可對你的事不管不顧，隻是分點心神出來留意一番，等以後你犯錯了再出手將你打回原形，隻是此次恰好我要來這太平村尋一人，於是就順便來打點一下你們二人。”

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守道人親自來尋？甚至此事在守道人心中比石芊還重要，要知道萬年苦修石芊才化做人形的啊，石爺爺苦思了好一會，秋知安也不打斷這二人去想此事。

石爺爺恍然大悟，“莫非……”，他轉頭向山下正在和另一個“秋知安”閒聊的周沉。

秋知安見石爺爺似乎猜出了個大概，淡然開口道:“我也差不多該找個傳人了。”說完身形便開始逐漸消散，隨著一陣微風吹過在石芊二人眼前消失了。

石爺爺心中大驚，一直以為在山下陪周沉那位“秋知安”纔是分身，不曾想原來他們兩人眼前這位纔是分身，原來在這位守道人眼中他們二人真的不如一個周沉重要。

山下的秋知安眼中帶著譏諷望向五彩山上，恰好石芊往山下望去，瞧見他臉上的嘲諷神色，心中更是氣不過，乾脆眼不見心不煩，一跺腳就轉身回茅屋了。

秋知安看見石芊如此做派更是啞然失笑，還好你還有點人樣，若你真是萬事不關心，真就高高在上漠視人間，不帶一點人間氣息，一點都不似人形，那我可就真說不得要做一回惡人將你這萬年修行功虧一簣了。

此時無名溪旁，一陣清風拂過，周沉不禁打了個噴嚏，一個不止又連續打了好幾個，秋知安在一旁打趣道:“周沉小友你怕不是得了風寒，天氣寒冷，卻是最容易得風寒的時節，我遊曆四方也略懂些淺薄的醫術，不如給小友把把脈，診斷診斷。”

周沉連忙擺手:“不必勞煩秋公子了，我身體好的呢。”

秋知安卻不理會他，伸手就搭在周沉左手上為其把脈，秋知安閉眼沉思，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良久秋知安鬆開了周沉的手，“好了，看脈像也冇什麼大礙，周沉小友身體結實的很，以後怕是要長命百歲的。”

“借秋公子吉言。”周沉看了看日頭，“時間也不早了，我得趕回去吃飯了，秋公子再見。”周沉拿了鐮刀和水桶和秋知安告彆，獨自一人往家中趕去。

秋知安目送周沉往村子走去，等到周沉走遠了才獨自喃喃道:“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