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惆悵客 第7章

“五月天山雪，無花隻有寒。”

剛到立冬，這座荒山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半山腰的山洞裡，陰風怒號，雖然洞口用樹乾遮住了，但冰冷的西北風還是一陣接著一陣，吹在臉上，像銳利的刀鋒劃過一樣難受。黑衣人將火把點著後，狹小的山洞瞬間有了一絲暖意。

“長風，是你。你怎麼會在這？”梅鶴道長怎麼也不會想到，救他的黑衣人正是自己徒弟。

“師父，彆動。”柳長風眼中噙著淚水，在幫師父包紮好傷口後，他將落榜後所有的經曆一一道出，當聽他說在青龍山見過驚鴻子時，梅鶴道長愁緒滿麵。

“長風，事已至此，也不再瞞你了，我就是朝廷通緝的頭號欽犯周自橫。你趕緊走，要是被朝廷密探發現，你麻煩就大了。”

“不，師父，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雖然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但柳長風還是很詫異，慈眉善目，扶危救難的師父怎麼就成了通緝要犯？

“你一定很好奇官府為何要抓我？我已風燭殘年，現在隻有一個心願未了，如果你能幫我完成，那我死而無憾……”

“師父，你說，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替你達成心願，除非我死了。”

“那為師就先謝過你了。”梅鶴道長說完就要下跪，柳長風慌得趕緊一把抱住。

“師父，萬萬不可。你說，我一定不負你所托。”

“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梅鶴道長一聲長歎。

原來周自橫年輕時俠肝義膽，好打抱不平，他劫了江南官員集體進獻給徽宗皇帝的生辰綱救濟難民，被朝廷通緝。為了將他抓捕歸案，殿帥府和禁軍衙門發下海捕文書各地通緝，畫像貼滿大小州縣，他無處藏身。在最危險的時候，身中十三刀，官府窮追不捨。周自橫跳崖自儘，在半空中被一位老道士所救。

老道士將他藏在道觀的密道中，躲過了官府搜捕，從此周自橫這個名號從江湖消失了。江湖上關於他有兩種傳言，有人說他已經死了，還有人說他離開大宋，遠赴海外。老道士道號無名，是位世外高人。

聽完周自橫的遭遇後，無名道長替他療傷，還問他以後的打算。周自橫不知所措，後來無名道長看他品行端正，不貪圖功名利祿，就收他為徒，賜道名“梅鶴”。

無名道長看似閒雲野鶴，真實身份是玄都門第四代掌門人。“玄都門”在江湖中極其隱秘，除了本門弟子外，其他江湖人士聞所未聞。而在幾十年前，江湖俠客聽到那三個字都心驚膽戰。“玄都門”的門規是推翻大宋王朝，除暴安良。

無名道長宅心仁厚，所以江湖平靜了幾十年，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於是將重擔寄托在弟子身上。臨死之前他讓徒弟們立下毒誓，要完成大願。就這樣周自橫成了玄都門第五代掌門人，為了隱匿江湖，他一直用著“梅鶴道長”的名號。

玄都門除了周自橫外，同輩弟子中還有兩位師妹，一位是驚鴻子，另一位是水芙蓉。師兄妹三人為完成師父遺願，殫精竭慮。驚鴻子偏激，水芙蓉傲慢。二十年前，無名道長死時，驚鴻子和水芙蓉認為要推翻大宋，應該先去汴梁城殺了徽宗皇帝，讓朝廷群龍無首，再伺機籌建義軍。周自橫不同意，說大宋目前有金人和遼國的威脅，一旦內亂，遼國和金國會趁火打劫，到時候受苦受難的還是黎民百姓。師父就算活著，也不同意這麼做。

礙於周自橫師兄和掌門人的身份，兩位師妹和他發生爭執後不歡而散。周自橫雲遊四方，走遍了大宋的每一座都城。歲月悠悠，光陰無情，他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熱血青年了。

這二十年中，他暗中打探過兩位師妹的下落，他冇有任何親人，在內心深處早已把師妹和徒弟當成親人。周自橫知道兩位師妹聽不進他的意見，哪怕當麵苦口婆心的勸說，也隻會自尋煩惱，他的良苦用心兩位師妹無法理解。

不能推翻大宋，那就施藥救人，無名道長除了武學深厚，醫術也很精湛，師父傳授的醫術，他精心鑽研，其醫術早就超過江湖名醫。這麼多年來，周自橫救了多少人，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有次他路過青龍山，遇見“大護法”清風和江北第一鏢頭顧彪打鬥，從清風的道姑打扮和武功招式，他立馬斷定這位道姑一定是本門弟子。經多方打探，才知道師妹驚鴻子成了青龍山主人。兩位師妹本準備共謀大業，但因為性格不合，也分開了。驚鴻子曾兩次深夜闖進皇宮，可每次都驚動了侍衛，加上皇宮又大，她才知道刺殺皇帝無疑是癡人說夢。

徽宗繼位以來，朝政**，官員貪贓枉法，弄得民不聊生，饑民暴動接二連三。當驚鴻子帶著徒弟清風被青龍山土匪打劫時，清風當場斃了土匪頭子，看著剩餘的土匪跪地求饒，她改了主意，讓清風接管山寨，想著靠打家劫舍來籌集糧餉，伺機暴動。很快青龍山就吞併了附近大小山寨，聚集了兩千多號人馬，聲勢浩大。當地官府清剿過幾次，都無功而返，後來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長風，我們玄都門屬於道教分支，敬奉三清。從此刻開始，你就是本門‘第六代’掌門人，現在將‘玄都令’和本門秘籍‘龜息**’都交給你掌管。”

“可是，我……”

“見‘玄都令’如見掌門人，你雖不是出家人，但本門門規並冇有要求掌門人必須出家，你出任掌門人名正言順。”

“弟子資質平庸，怕難擔此大業。”

“你是怕接任掌門人後耽誤你科舉考試，影響仕途？剛剛答應的事情，現在就反悔了？”

“不，弟子聽命。”說完便恭恭敬敬地接過玄都令和秘籍。

“不知道師父還有什麼心願要弟子完成？”

“你師叔驚鴻子的山寨早晚要造反，我想讓你以掌門人的身份說服她。隻要她不動乾戈就行。至於另外一位師叔水芙蓉，她的下落我還冇打探到，你也要說服她，不能讓百姓遭受浩劫。”

“弟子就算肝腦塗地，也要找到兩位師叔，完成師父心願。”說完便要叩拜，被周自橫一把拉住了。

“你現在是本派掌門人，哪有向我下跪的道理，以後萬萬不可。本派門規，凡不遵從‘玄都令’的弟子，掌門人有權處死。”

“這……”

“關於本派門規，等會向你詳細說明，‘龜息**’口訣三天內學完，三天後你就去找師叔，本派其它的武學秘籍也都交給你。”

“可是，師父你的傷……”

“我的傷不礙事，既然我行蹤被朝廷密探察覺，你師叔的底細朝廷應該也知道了。現在官兵要圍剿青龍山，這次朝廷下了決心。你師叔硬拚的話，肯定凶多吉少。關於本門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