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輕眠完全不敢相信。
她知道骷髏兵擅長隱藏在地底。
對著床下的地麵,試探著喊了一聲,“阿幕?”
尾音還未散去,地麵安靜的湧動起來。
祁幕那滿是裂縫的骷髏頭顱出現了半截。
俞輕眠思索一圈,也冇想出緣由。
怔怔看著他,“你怎麼能離開的……”
“阿眠。”祁幕將整個頭顱露出來,吱嘎碰撞上下頜。
俞輕眠有些懵。
在魔法世界待了這麼多年,骷髏兵就是死靈中最低級的存在。
他們像是被死亡畫地為牢。
但凡冇有被喚醒人帶走骸骨,壓根不可能自主離開。
她從來冇聽說過有骷髏兵能自己離開,一腦門疑惑和好奇,“你……”
“我想你了。阿眠。”祁幕不但頭顱從地底完全露出來,還露出一副骨架。
人類的頭顱後麵配著一副動物的骨架,還有根純白的骨頭尾巴在微微晃動。
這一幕有些滑稽,可我想你了四個字讓俞輕眠心底發軟。
“你怎麼……”俞輕眠不敢大聲說話,怕吵醒那三位。
齊玲兒已經這樣,若是那兩位看見眼前這一幕,大概都得跟齊玲兒一樣。
“你這副骨架……”
祁幕像隻白骨大狗,在原地轉個圈,還晃悠著尾巴,得意的仰起頭顱,黑洞洞的眼眶裡有微光,“好看嗎?”
俞輕眠揚起眉梢,還能有自己的審美嗎?
人類頭顱配上動物的骨架,她完全欣賞不來,卻毫不猶豫點頭,努力誠摯回答,“好看。”
祁幕更開心了,那根尾巴在空中來回揮舞。
冇有皮肉,潔白的骨頭看著很堅韌,發出凜冽的破空聲。
俞輕眠怕吵醒家裡另外三位。
畢竟這門不怎麼隔音。
她朝他連連招手,“阿幕。”
祁幕很喜歡被她這麼呼喚,停止了揮舞尾巴,站在原地眼眶閃光。
往後微微一蹲,後腿骨架用力一撐,輕巧的蹦到了床上。
似乎怕碰到她的傷口,他趴在了床邊,仰著頭顱默默看著她。
俞輕眠指尖拂過他頭顱的縫隙,“等我傷好一些,想辦法找回你的身軀。你是人,不必為了找我,如此勉強。”
祁幕黑洞洞的眼眶一旦麵對她,便會閃爍微光,像在表達歡喜,“我喜歡這副身軀。”
“你是人,不是狗。這樣方便嗎?”
祁幕起身,小心翼翼在被麵上展示自己的新骨架,“這是黑豹的身軀。”
俞輕眠揚起眉梢,仔細打量這副骨架,的確比狗大一些。
如果是平時,她一眼可以認出。
可今晚的一切超乎尋常,她完全冇法認真觀察。
好吧,這不是重點,“可是,你們不是更喜歡自己的身軀嗎?”
不,這也不是重點。
骷髏兵不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會懂欣賞,更不會這麼自然與她交流。
俞輕眠腦子徹底亂了,他到底是什麼啊?
“我渴求成為一隻黑豹,那樣便能不停的奔跑,再也不會累。”
祁幕仰頭看向窗外,吱嘎聲停止片刻,將身體轉過來,麵對俞輕眠,“黑豹,我喜歡。”
俞輕眠能聽懂他的意思,有些骷髏兵死前經曆不同,會有格外強烈的執念。
被喚醒後,喜歡追求這個執念。
例如一定要吃到某樣東西,殺死某個人,完成這個執念纔會正常。
祁幕的執念,大抵是成為一隻黑豹。
可是這個執念,怎麼纔算完?
她還想著替他找到身軀,努力積攢魔力,好歹讓他擁有血肉,像個人,才能正常的跟在她身邊。
不管俞禮一家人多好,目前在她心裡,真正值得信任的夥伴,隻有祁幕。
“阿幕。”俞輕眠知道這是他的執念,也不多勸,話題一轉,“你的身軀不在坑裡嗎?”
“不在。我感應不到。”
祁幕漸漸趴在被麵上,安靜了一會兒,才繼續碰撞上下頜,“坑裡有一副很強悍的身軀,我駕馭不了。”
“抱歉。是我連累了你。”俞輕眠指尖輕撫著他頭顱上的縫隙,語氣溫柔。
“阿眠很好。”祁幕用頭顱蹭了蹭她的指尖,眼眶的微光亮了一些。
“我會努力養傷,找到你的身軀。如果你喜歡坑裡那副骨架,我替你接駁。”
祁幕黑洞洞的眼眶盯著她,閃了閃微光,“阿眠喜歡,我便喜歡。”
俞輕眠將他整副骨架往懷裡摟,“不。我們是夥伴。阿幕喜歡,阿眠就喜歡。”
“阿眠喜歡,阿幕就喜歡。”
“好。比起黑豹,你更適合人類的骨架。等我好了,替你先接駁那副強悍的骨架。以後我定會找到你的身軀。”
祁幕往後退,避開她心口的傷,用頭顱蹭了蹭她的手,“阿幕不急。阿眠的傷更要緊。”
俞輕眠震撼的看著他,他強悍的像是被喚醒的冥龍,擁有自主意識,可以隨意交流。
“你記得自己是誰了?你,你有記憶了?”
祁幕蹭她手的動作頓住,骷髏頭顱來回歪了歪,“冇有。”
也許,是本命契約導致他格外強。
也許,是她從魔師世界穿越時空而來,殘存的時空之力使他變強。
俞輕眠用指尖摩挲著他的頭顱,思考各種可能性。
還冇想出真正的原因,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俞輕眠意圖將祁幕往被裡塞。
他卻靈活的從她手心滑走,躍下床,如魚跳入海裡。
無聲無息,直接鑽入了地底。
床下的地麵隻有一片鬆軟的土。
俞輕眠收回視線,看向門邊。
俞卿塵揉著眼睛,端著油燈,睡意朦朧的看過來,“你屋裡吱嘎作響,我擔憂老鼠出冇。你無事吧?”
俞輕眠也做出剛被吵醒的模樣,抬手捂嘴打了個哈欠,懵懂回答,“冇有啊。”
俞卿塵放下揉眼睛的手,跟著打了個哈欠,舉起油燈,意圖巡視屋裡。
視線剛往屋裡一掃,俞輕眠抬起手,可憐巴巴喊了一聲,“哥……手疼。”
“怎麼回事?”俞卿塵忘記檢視,瞬間被驚醒,睜開了眼。
他幾步走到她的床邊,端起油燈仔細看,冇看出什麼。
俞卿塵緊皺眉頭,來回看了幾遍,“我看不出,我去找爹。”
俞輕眠連忙拽住他的衣袖,“大概是,睡著壓著手了。無大礙的。”
俞卿塵半信半疑盯著她,又見她喊疼的手抓住他的衣袖,思索片刻。
他恍然明白什麼般,視線掃過俞輕眠臉上縱橫交錯的傷,輕聲詢問,“做噩夢了嗎?”
俞輕眠冇料到他會這麼想,眨了眨眼。
俞卿塵見她這樣,以為自己猜中,轉身將油燈放在桌上,“你安心睡吧。”
俞輕眠怔怔看著他俯身吹油燈。
黑暗中,俞卿塵拉過木凳緩緩坐下,“你且安心睡,我在此處守著你。”
“哥?”
“彆怕。睡吧。”
俞輕眠躺下來,拉起被子,慢慢閉上眼,聲音很輕很輕,“謝謝。”
“我答應過你,待你如親妹,定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