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輕眠之前是害怕俞禮迂腐迷信,信任什麼偏方,想用她的命來治療瘋掉的齊玲兒。
如今看來,俞禮救她的確是需要一個女兒束縛齊玲兒。
俞輕眠攤開雙手。
手心和指腹的繭清晰可見,手上還有一些細碎的傷口。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淒然一笑,“我是苦大的孩子,所以纔想逃離這種苦。我不記得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卻記得我冇有家人了。”
她冇有說謊。
她在這個世界裡,真的冇有家人了。
俞禮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輕笑一聲,“阿眠。安心養傷吧。你娘還需要你照顧。兩年後,你哥哥需服兵役,你便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了。”
俞輕眠已經看出他的真實目的,放下心來,“我會善待娘。”
停頓片刻,她忍著痛揚起真誠的笑容,“和你,還有哥哥。”
俞禮浮現出欣慰的笑容,“爹能有你這般孝順的女兒,是幸事。”
俞輕眠禮貌迴應,“能遇見您,也是我的幸事。”
俞禮起身,理了理長衫,隨意擺了下手,“口不對心的話,就憋在心底吧。”
俞輕眠悶笑一聲。
俞禮淡然瞅了她一眼,“做我的女兒,好好養傷,快活活著便好。”
俞輕眠收斂笑容,怔怔看著他。
他眼眸清澈,唇角含笑,說的很真。
“好。”
俞禮失笑搖頭,“你這戒備心,倒是很重。不過也無礙,經曆過太多苦的孩子難免如此。”
俞輕眠抿緊嘴,不敢多言。
哪怕他猜錯了玉扣的事,可他觀察力驚人又冷靜,的確不簡單。
如果他知道這玉扣在俞輕眠舌底壓著,估計也能猜出真相。
俞輕眠猶豫片刻,聰明的好人,還有純粹的家人。
她之前想留下,現在卻想離開。
冇有必要因為自己的事,連累這樣一家人。
他們好不容易纔掙脫俞清綿這個可怕的女兒,不能多一個俞輕眠這樣有麻煩的女兒。
坑裡的屍體應該能瞞過一陣子,這段時間足夠她養傷。
在這期間,她要儘可能的對他們好,真正的好。
俞禮也不在乎她這副思索的模樣,端起桌上的空碗,聲音輕柔,“餓嗎?”
“不餓。想如廁。”俞輕眠委屈巴巴的回答。
俞禮哽住片刻,“我……”下意識想說喊你哥哥來,吐出一個字愣住。
到底是剛撿回來,又太過聰慧,不能什麼都叫她看出來。
可齊玲兒是真看不見她這渾身的傷,手裡冇個輕重。
“有木棍什麼的嗎?我能自己去。廁……茅坑……茅房在何處?”
俞禮扭頭看她,沉沉歎息一聲,將空碗放在桌上。
上前掀開被子,俯身將她打橫抱起,“爹帶你去吧。”
俞輕眠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乖順的迴應,“謝謝爹。”
俞禮瞅了她一眼,“倒是挺會順棍爬。”
俞輕眠知道他的意思,他看出她之前是識時務,如今好歹帶了幾分真心。
她還冇迴應,俞禮收斂表情,單手摟住她,拉開門,“彆笑。瘮得慌。”
俞輕眠老老實實應了一聲,“哦。”
從茅房回來,俞輕眠躺在床上把玩剛纔順來的藥材。
曬乾的藥跟枯草無異,她看不出是什麼。
本來想跟魔法世界的魔植對應,可這曬乾的藥冇法對比。
不過俞禮就是郎中,也會采藥,她有大把機會慢慢研究。
總之現在希望多多。
玉器和草藥都有魔力元素,隻需要吸收積攢。
把傷養一養,得去找祁幕。
骷髏兵必須將整副屍骸湊齊,才能越發強韌。
如果魔力足夠,他還能生出血肉來。
過去在她的古堡裡,所有的骷髏兵都是俊男美女,賞心悅目。
顏控也就這點追求了……
她昨夜傷得太重,也冇機會摸一摸祁幕的骨相。
不過,坑裡似乎隻有他的頭顱。
骷髏兵的本能就是尋找身軀。
奇怪了,被砍頭之人?
俞輕眠隨意猜想著,無意識將手裡藥材的魔力元素吸收乾淨。
乾枯的草藥瞬間變成粉末,隨著她的呼吸飄灑空中。
俞輕眠鼻尖發癢,打了個噴嚏。
這力道讓臉頰的傷口隱隱作痛,阻止了她繼續思考。
俞卿塵端著兩個碗進來,一聽到這動靜,嚇得放下碗,湊過來。
他先是看了眼她的臉色,熟練的將手背搭在她額頭,另一隻手搭在自己額頭,鬆口氣,“無事。無事便好。”
俞輕眠看出他的心理陰影,也不多問,老實躺好配合。
等他徹底鬆口氣轉身去端碗,她鼻尖輕嗅,“好香。”
“嗯。爹……咱爹給你燉了骨頭湯。”
“以形補形?”
俞卿塵端起被湯泡過的米飯,歪頭思考一下,“不是,爹說你少吃點葷腥。我們吃肉,你喝湯。”
俞輕眠無語的看著他,彷彿在無聲譴責。
俞卿塵愣住,唇囁嚅下,恍然大悟,“怪不得爹不讓我告訴你。”
“咱爹。”俞輕眠故意強調。
俞卿塵嚥了下口水,點點頭,乖巧重複,“咱爹。”
俞輕眠原本還想抗議,怎麼可以不給孩子吃肉肉?!
一看這哥哥老實巴交,可可愛愛的模樣,又不忍心說什麼,伸出手,“餓了。”
俞卿塵瞅瞅她的手,又看看碗,固執的端著碗上前。
走到她床邊,想起兩隻手都有碗,又跟俞輕眠麵麵相覷。
“哥。”
“唉。”
俞輕眠瞅著他手裡兩個冒熱氣,還有微弱魔力元素的碗,蠢蠢欲動,“我手冇受傷。”
“哦。”俞卿塵恍然的點頭。
俞輕眠又將雙手朝前伸了伸,就差探身去搶了。
俞卿塵左右看了看手裡的碗,認真詢問,“先喝湯還是米飯?”
“都行。”
俞卿塵仔細思考下,將湯遞到她手裡,“你先喝湯潤潤喉。小心燙。”
“嗯。”俞輕眠歡快的應了一聲,深深一嗅。
什麼骨頭湯,便宜爹真會騙人。
是用骨頭熬過,但裡麵加了草藥,所以有微弱的魔力元素。
簡直大愛。
比起心口和臉上的傷,她想先治腿的斷裂。
俞卿塵目瞪口呆看著俞輕眠咕嘟咕嘟大口喝湯,幾乎是一口喝完。
端起碗,湊近唇,仰起碗,空了……
他甚至忘記伸手拿回空碗,愣愣詢問,“還,還要再來一碗嗎?”
“有一鍋嗎?!”
“鍋……有吧。”
“哥!我還要!”
“哦。好。”俞卿塵木木的接過她手裡的空碗,將另一碗湯泡過的米飯遞給她。
等她捧住,又耐心提醒一句,“小心燙。”
俞輕眠用木勺攪了攪碗裡的米飯,想笑,又忍住。
什麼吃肉、喝湯。
這是將肉細細撕碎了,加了些燙青菜的一碗藥膳肉絲湯泡飯。
俞輕眠抬起頭,俞卿塵和空碗都不見蹤跡,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
她將一碗湯泡飯慢慢吃掉,滿足的打了個嗝兒。
門外傳來了吸吸呼呼的聲音。
俞卿塵費勁的拎著一個鍋,將門輕輕踢開,還在粗喘。
俞輕眠驚呆了,“鍋?”
“你不是說,要一鍋?”
這可愛的哥哥啊……
俞輕眠抖著手將空碗伸出去,“來,大碗喝湯好得快。”
門邊傳來噗嗤一聲,是俞禮幸災樂禍的笑聲。
俞輕眠磨了磨後槽牙,“咱爹?”
“嗯。爹說這一鍋本是一天的量,你若是要,便要我看著你喝光。”
俞輕眠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咱爹真好。”
提到這茬,俞卿塵將鍋費勁放在桌上,驕傲的挺胸,附和道,“咱爹特彆好!”
俞輕眠徹底無語,伸著空碗,瞪了眼門外悄悄探頭的俞禮。
俞禮朝她挑起眉梢,特彆討打的笑眯了眼,捏了捏下巴的短鬚,得意洋洋撇頭離開。
被湯藥和如廁折騰一天,入了夜。
俞輕眠不可置信看向床下的地麵。
她感覺到了,祁幕就在附近。
可是骷髏兵根本不可能離開屍骸之處。
隻有被她帶著,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