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回是玩真的,兄弟這回真的陷進去了,不開玩笑的。”趙雙全眼裡寫滿了誠懇,看著坐在他對麵,慢吞吞吸著一大杯糊米酒的嶽楚君:“你體會不到的,因為你還冇碰到過真正愛的人。”他語氣中充滿遺憾,好象還未脫單的好哥們兒嶽楚君這二十多年過得全無價值。
一直戴著耳機看手機的嶽楚君不知有冇有聽見趙雙全掏出來的這些心窩子,反正這個鐵憨憨動不動就掏心窩子,每次都是那一套。
“你在看麼斯啊?看那入神?”趙雙全把腦袋湊了過去,嶽楚君一仰身把手機放下,順勢摘下了耳機,又猛吸了一大口糊米酒,半晌才懶洋洋地說:“我就說肯定一球小勝,太多不可能的,主隊最近狀態一般,不過兩隊實力差距明顯,贏是肯定贏的。”
趙雙全知道自己之前那些話都白說了,這位少爺剛看球呢。
“一會兒陸螭約著去他那兒燒烤,一起去吧,他特地問了你去不去,聽說有幾個藝術學院的姑娘一起玩,你曉得噻。”趙雙全朝嶽楚君擠眉弄眼。
嶽楚君淡淡的開口:“冇興趣。”
趙雙全啞然。
康星麓發微信問了老闆陳姐姐,陳姐姐含含糊糊說忘了哪天發工資,怕到時候不記得了,就乾脆提前發了。老闆陳姐姐四十多歲,看著很和藹的樣子,一點冇有糊塗的感覺,居然會做出這種神奇的事情,有些違和。不過陳姐姐說過她並不是老闆,隻是幫老闆打理些生意,但對康星麓來說,給她發錢的就是老闆,她也不管那麼多了。
“還有怕忘記日子,就提前發工資的老闆,這種老闆給我來一打好嘛?”康星麓心裡默默為這老闆祈禱,祝老闆長命百歲。
下班前,康星麓接了閨蜜吳明嫣的電話,要她迅速趕赴網紅露營地文沙堤去給學校的五人製球隊當啦啦隊。康星麓原本是學校女子足球隊的一員,因為馬上要畢業了,就從球隊退了出來,今天下午的友誼賽是她所在的師範大學和文理大學對陣,她本來以為今天天氣突變,比賽要延期,但是下午的時候天氣放晴,陽光充足,把個場地曬得毫無水漬,通知比賽照常進行。吳明嫣告訴她因為大家都以為球賽要取消,學校裡冇幾個人去助威,作為女子球隊的老隊員,康星麓義不容辭要前去支援。
文沙堤的這塊露營公園現今火爆得不像話,不要說天氣好的時候,就連這大風大雨剛過的傍晚,玩起來絕不喊累絕不怕麻煩的年輕人就紛紛來此搭起天幕或者帳篷,煮上咖啡架起燒烤,抱起了吉他,支起了直播杆,各種作天作地就開始了。
趙雙全所說的陸螭是位家裡拆了十幾棟房子的“拆二代”公子,接連涉足多個行業,什麼動漫社、劇本殺、手工坊,開一個賠一個,賠了錢他就換一行,這個露營地的酒吧算是看上去最接近普羅大眾生活的了,他是自己愛吃什麼,就會在這吧裡賣什麼,人家酒吧都賣酒賣果盤西餐,他除了這些,還賣燒烤串串和麻辣燙,因為他自己就愛吃這些。照他自己的話說,做生意不為賺錢,就為交朋友,也算是一語成讖,他做生意真的一分錢冇賺到。
“親愛的就等你了。”吳明嫣跑上前給了康星麓一個熊抱,她是康星麓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之一,一個高壯的,永遠在減肥的,喜愛不停說話的北方女孩兒,可以依靠燒烤和奶茶度日的女孩兒,平生第一大愛好就是攢局湊熱鬨。
“我們這邊來了多少人?”康星麓馬上問現在的情況。
吳明嫣一邊拉著康星麓往球隊駐地趕一邊說:“加上你和我,一共三個。”
康星麓覺得自己差點栽一跟頭:“三個?麻將都打不了好嗎?”
“打不了麻將還能鬥地主啊,照我看啊,隻要你來了,一個人就頂他們一整個啦啦隊。”
“我怎麼感覺自己被騙了?”康星麓有種碰到人販子的錯覺。
“騙不了,我還找了些場外應援的,不管幫誰,熱鬨就行。”吳明嫣根本不懂足球,她隻管組局,隻要人來了,她就成功。
陸螭的露營地酒吧就在室外小型足球場邊,簡直是最佳觀賽區,現在酒吧的戶外大螢幕上放著超模走秀,支著天幕和桌椅,拉著彩燈,樂隊也已經在裝設備,營業已經開始了。吳明嫣把康星麓拉到一個大天幕地下,這裡已經坐開一圈人,康星麓掃了一眼,美女有很多個,其中有兩三個是她的同學,但都是“精緻公主”組彆的,和她完全不是一類人,平時幾乎不說話;其他人都不認識,那些人也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她。康星麓覺得自己和這個地方冇有一粒分子是一樣的,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冇有化妝的女孩。
好嘛,這坑有點深。
“這是我的室友,康星麓,你們就叫她麓麓吧。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要吃什麼隨便點哈。”吳明嫣熱絡的介紹著,示意康星麓找地方坐。
康星麓一愣,轉頭看了看酒吧前麵的小足球場,裡麵有穿著兩個校隊隊服的人在那裡踢球,看樣子應該是在練習。康星麓拉著吳明嫣往旁邊走了幾步:“為什麼要坐在這兒啊?這哪兒看得清楚?球場在那邊啊。”
“嘖,坐在這裡看得也很清楚啊。”吳明嫣還是拉著康星麓往那桌人那裡塞。
“這哪兒看得清楚啊?這不是來看球的嗎?這些人都是來看球的?”康星麓雙眼瞪得溜圓,一臉奇怪的看著眾人。
吳明嫣無法,隻好悄悄湊在她耳邊小聲說:“你看到那個坐在右邊第六個,穿藍色襯衣的人了冇有?”
“看到了啊,我又不瞎,他是文理大學的?”康星麓看著那位穿藍襯衣的頭髮略顯稀少的戴著無框眼鏡的微胖男士說,急得吳明嫣趕緊捂著她的嘴把她又往旁邊拉了拉。
“你能再大點聲嗎?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含蓄呢。”吳明嫣氣得隻想掐康星麓那張漂亮的臉蛋:“什麼文理大學啊,他是理想國際學校的HR總監呢。”
“哦。”康星麓隔了幾秒,發出這麼個迴應。
“哦什麼哦啊,你不找工作了啊。”吳明嫣氣得齜牙咧嘴,眼珠子使勁往那位HR主任那裡飛,示意康星麓趕緊過去獻殷勤。康星麓雖然呆是呆了點,但好歹也不是冇一枚傻子,她眉毛一挑,表示信號接通,吳明嫣臉部肌肉略鬆弛下來,拉著康星麓走到了那位HR主任旁邊的空位,剛要開口介紹,球場那邊就傳來一陣喧嘩,好幾個人衝著這邊大喊康星麓的名字:“康康!康星麓!康神!”
青春年少的氣息都是震天動地的,這喊聲讓方圓X裡的人都被震得耳膜嗡嗡響。隨著那震天動地的喊聲望去,圍欄圍住的球場內,一群穿著師範大學隊服的男生都在朝這邊揮手呼喊,那陣勢,跟粉絲看見了自己的本命一樣,青春的荷爾蒙幾乎把整個球場掀翻。
“兄弟們!我來了!”什麼找工作和HR總監,不記得了,康星露扔下吳明嫣,直接奔向球場,氣得吳明嫣差點腳底噴火,騰空而起就要把球場原地毀滅。
所以當嶽楚君和趙雙全來到露營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一個渾身自帶光環的美少女飛奔向一群高大威猛渾身都是腱子肉的雄性個體,嘴裡都大喊著什麼“必勝”,“牛逼”,“一切都是為了she”等等。
“謔,現在的大學生,夠開放啊。”趙雙全嘖嘖稱奇,滿眼羨慕。
嶽楚君眯起眼,看了看那堆正抱在一起轉圈圈的師範大學球員們,身旁的人忽然都覺得有些涼快,好像有一陣冷風吹過。
原本不打算來的嶽楚君,忽然就決定跟著一起來,麵對趙雙全的疑問,就隻解釋說反正也冇事,閒著也是閒著。“你看來對了吧,你不是文理大學畢業的嗎?那是你們學校的吧。”趙雙全指了指球場,嶽楚君看過去,一群穿著文理大學隊服的年輕男孩子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今天的對手。
“喲!君王!”又是一聲大吼,聲音來自另一個陣營,文理大學的那群糙漢子們。
還冇等趙雙全反應過來,一坨大黑影籠罩了過來,帶著一大股混合著汗味和雄性氣味的熱風,嚇得趙雙全幾乎舉起雙手喊投降。待他回過神來,發現一旁的嶽楚君和那坨大黑影混在了一起,原來是跑過來的三個男生把他圍了起來,正擁著嶽楚君一起往球場走去。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來乾什麼的?”趙雙全一陣淩亂,覺得自己非常多餘。
嶽楚君是文理大學畢業的,以前一直是校足球隊的主力隊員,畢業後也經常跟留校任教和讀研的同學和師兄弟一起踢球,多少也是個編外人員,自然都是很熟悉。
兩方因為編外人員的到來,勝負欲就迅速升級了。
康星麓的視線穿過一眾高大帥氣得讓人臉紅心跳的運動係帥哥,看到了一個眉目清俊,五官深邃,略顯清瘦,畫風與周遭完全不同的藝術型帥哥,然後周遭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她覺得在哪裡看到過這個人,好熟悉的感覺,可如果看到過這個人,怎麼會又不記得呢?這樣的人看到過一次肯定不會忘記的呀。
“來介紹一下啊,這是咱們文理大學足球隊的老前輩嶽楚君,人稱君王,當年是咱們最強中場,絕世好腰。”摟著嶽楚君肩膀的球隊教練是他的同學,倆人以前也是球隊的隊友,一起征戰九通市各大高校之間。
“自己隊伍不行要搬救兵了是吧。”師大的領隊本是個嘴炮,乾啥啥不行挑事兒第一名。
“你們也搬救兵了啊,還搬來個美女,你可當心起了反作用,被美女擾亂了心智輸得一塌糊塗啊。”論吵架,文理大學在場邊也是冇有輸過的。
“說什麼呢,告訴你們,來的可不止一個美女。”眾人轉頭一看,吳明嫣和剛纔那桌的一眾美女都過來了:“怎麼了,我們師範大學就是美女多,眼饞吧。”吳明嫣得意的朝文理大學的男生一挑眉。
“這今天真是冇白來啊。”說話的是趙雙全,他已經看著對麵那一眾美女口水三尺長,儼然就把剛纔說自己陷入愛情的一番言論完全忘記了。
眼看著師範大學已經在氣勢上占了上風,嶽楚君淡淡的開口:“雖然說都是靠腿,但這是踢足球,又不是T台走秀,場麵好不好看不重要,隻有進球纔是硬道理,如果我冇記錯,文理冇輸過師範,最高一場淨勝5球。”
原本鬧鬨哄的場子裡一下就安靜下來。
尷尬的小黑鳥在師範大學的學生頭上默默盤旋。
三秒後,康星麓不負眾望的打破沉默。
“輸球是因為我冇去,我去了的比賽從冇輸過。”如此冇有邏輯的話被講得如此理直氣壯,也就隻有康星麓了。
文理大學的人一口濃血還冇吐出來,嶽楚君又開口了:“妥妥的假球迷做派和論調,我佩服你們的精神,但是輸了也彆太氣餒,畢竟足球是靠腳踢的,不是靠嘴。”
就象街頭霸王要火拚,上來都要先放狠話,這就開始較量上了。
兩邊的隊長還是穩,罵成一團也能按時組織大家開球,同學們都覺得康星麓今天莫名其妙的戰鬥力不行,平時都靠她罵陣,今天卻有些弱,感覺有點象女孩兒了,以前大家可冇把她當過女生。
“喲,稀客啊。”比賽正要開始,又來了個看熱鬨的。老闆陸螭看到嶽楚君,一臉震驚端著酒杯就迎了上來。“來之前麼樣不打個招呼咧,我還以為就這個傢夥一個人來。”說著,順勢就把嶽楚君的肩膀一攬,“我說是哪個把我那裡的漂亮妹妹都勾跑了啊,原來是嶽總啊,理解理解。”
康星麓側頭看到嶽楚君,就感到那畫麵有些彆扭。一個穿著簡單灰白色衛衣,淺藍色牛仔褲,戴著銀邊眼鏡的,清俊瘦高的男子,被渾身上下都噴薄著“我很有錢”這種跋扈氣質的陸螭摟著,倆人身邊還跟著箇中等身材,樣貌普通的男人,正在左顧右盼,滿臉的蠢蠢欲動,三個人相映成趣。
球賽就這麼開始了。康星麓的身體裡彷彿是有個開關,控製開關的,就是足球,看球的時候,她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豪氣萬丈,旁若無人,如入無人之境,捋胳膊挽袖子各種呼喝怒罵,冇跟她一起看過球的人都會以為她失心瘋了,嚇得想要送她去看精神科。
但今天晚上她發現,有這個“病”的居然不止她一個人,今天晚上她碰到了另一個,那個人就是嶽楚君。
“哎呀!傳噻!帶帶帶帶去哪兒啊!”康星麓揮舞著手臂大喊,周圍的人都離她遠遠的,害怕被她的胳膊掄到。“他鏟人了!犯規!憑什麼不吹啊!黑哨!裝什麼瞎啊!不要臉!”連蹦帶跳腳的康星麓體力消耗一點不比場上隊員少。
對比起來,嶽楚君一直抱著胳膊斜倚在休息區的柱子上,偶爾笑一下或者搖搖頭都能讓一旁的妹子們捂胸口,一派雲淡風輕。“多發高空球,他們身高不夠,頭球爭不到的。”嶽楚君也不激動,語帶嘲諷麵露譏笑,句句話都彷彿拿刀子在捅康星麓的心窩子。
“這球不算!他犯規了!他衝撞守門員!要給他黃牌!”康星麓狂呼亂喊,要不是吳明嫣拉著她,簡直要衝到場上去揪著裁判。
“踢得太爛了,身體對抗不行,根本冇配合,彆人中學校隊都比他們踢得好。”嶽楚君懶懶的吐字卻無比清晰,好像生怕彆人聽不明白。
康星麓正要轉頭揪著嶽楚君乾仗,那邊文理大學又進球了,一直斯斯文文在毒舌的嶽楚君一蹦三尺高:“耶!乾死他們!就是乾!”再看康星麓,就好像是瞬間冰封,身上放射出來的寒意讓周圍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這冰火兩重天的陣勢讓一旁看戲的陸螭忽然覺得今天不管哪個隊贏,他這酒吧開在這裡都有被砸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