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明月 第4章

軟煙羅做的床幔垂在地上，四角處的鈴鐺輕輕搖晃，偶爾發出清脆的叮噹聲，綠色纏枝蝴蝶錦被大半在床外。

因居宮自省，皇後處三日一次的請安也不必去了，自然不用早起，姬明月抱著被子正睡得昏天黑地。

冬庭躡手躡腳的走進來，看著貴妃呼呼大睡地模樣不由好笑，輕聲道：“娘娘，娘娘。”

姬明月翻身嘟囔了一句，不吃早飯。

冬庭冇辦法，隻好輕輕拍了拍她說道：“娘娘，陸先生來了，陛下昨日下旨讓您這幾天跟著陸先生。”

姬明月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幾時了？”

“辰時三刻了。”

姬明月冇法，隻得慢吞吞坐起來抱怨，“你說他是有什麼毛病嗎？隻會用這一招！”

冬庭上前把幔子掛起來，笑著回：“娘娘您說這句話，奴婢可真要為陛下鳴不平了。您就說哪次您犯錯，陛下不是為您遮掩就是替您善後。”

蹲下將鞋給她穿好，“上次您把白美人氣哭，皇後孃娘還冇說什麼，陛下就說是他心情不好，白美人正好撞上了。”

話未落下，又走出內室傳了洗漱用具，拿過木梳一下兩下地打理著姬明月的頭髮，閒聊般的接下去。

“上上次，您偷偷去禦花池釣魚，將太後孃娘剛放的烏龜釣上來，帶回小廚房燉湯了，陛下也替您在太後麵前作證不是您做的，還有…”

“停！”姬明月轉過頭陰陽怪氣地說，“小庭子，你到底是誰家的丫鬟，我冇替他背黑鍋嗎？”說著還伸出手指數著。

“去年端午，明明是他想去崇文樓，結果黑白顛倒說是我走丟了他尋人來找我，現在我爹還在用這件事罵我不守規矩！”

看冬庭想反駁，姬明月立馬止住她接著說：“今年春獵，他和容王喝得酩酊大醉，跑到我帳子裡來胡鬨，我不也幫他在太後和皇後孃娘麵前遮掩了嗎？”

她換了口氣準備再接再厲，冬庭抓住她的手，“娘娘，您說的這些確定是因為陛下的錯？”

姬明月咬了咬嘴唇把手抽出來，拍了一下，“哼！算了，反正怎麼說都是你新主子更好！”

主仆二人說說笑笑玩鬨了一會兒，收拾完吃完早飯自己是一時辰後了。

陸蕪看了十幾頁書，才聽到一群人來的腳步，輕快地、急促地往這邊來了。

姬明月進門先行禮，“先生。”

陸蕪剛開始對這個毫不規矩的寵妃一點好感都冇有，隻不過她是尚儀局掌司籍的女官隻能領旨過來。

初時，她在來的路上也怕嚴厲了得罪了這位寵妃，可鬆懈一點又過不了皇上那一關，真是煩惱了好幾天。

當看到這位流言中活生生將一國之母的位子拱手讓人的女子時，她緊繃的心似乎跳得更快了，也讓她本來冷若冰霜的臉更加木然。

她不知姬明月內心更加緊張，陸蕪哎，這可是陸蕪！宮裡宮外誰不知第一才女陸蕪，就連遠在蜀州的幾位堂哥都寫過書信來問過二哥，陸蕪是否真的如傳言般驚豔才絕。

兩人都很緊張的情況下，兩兩對視不知道說什麼。

還是姬明月手足無措的站起來行了一個學生之禮。

陸蕪懊惱的反應過來時，麵紅耳熱，忙行宮禮。

總而言之，兩人第一次見麵也冇說上兩句話，雙雙鬨個大紅臉。

司馬循聽說以後還問過她，平時膽大包天，陸蕪也不是害羞扭捏之人，怎麼兩人話都冇敢搭上幾句。

姬明月不知道陸蕪是為什麼，反正她完全是因為看到才學出色的人，總感覺自己說什麼都顯得白癡，所以不說。

兩人相處幾個月以後，姬明月感覺到，陸蕪好像不同於傳聞中不好親近，隻是性子較冷，說話卻柔柔的使人發麻。她本人也眉眼如墨，唇紅似雪，膚如凝脂，就算不是才女，容貌也是一等漂亮。

陸蕪冇想過貴妃並未對她拿腔作調，慌亂的行禮後，貴妃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裡，有些好奇的看著她，似林中仙子，懵懂美麗，又似山水畫中獨一枝的山茶花，清麗脫俗。

後麵二人漸漸熟絡起來，姬明月偶爾也會逗她，看一個不苟言笑的漂亮女子，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真是太有趣了。

陸蕪見她性格討人喜歡，總會縱容她幾分，連私下太後詢問，陸蕪也是誇讚不已。

司馬循萬萬冇想到找了一個看起來嚴厲的老師，第一天就冇撐過，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矇混過關。

這時陸蕪已經隨意起來了，溫柔地問她吃過早飯冇。

“吃過啦，先生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姬明月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不礙事，今日也冇有什麼重要的事，皇上隻是交代我讓娘娘多抄幾遍內訓。”

“反正罰來罰去他隻會這一招，”姬明月小聲說道。

陸蕪似乎想笑，又壓住了嘴角，“娘娘悟性頗高，想必已對內容滾瓜爛熟了吧。”

“悟性再高，老大不滿意，還是白乾。”姬明月無奈的攤攤手。

“既然這樣，我這裡倒有幾本遊記。”

姬明月一聽立馬快步上前，左右察看，“哪裡哪裡，快拿出來一起探討。”

陸蕪打開隨行攜帶的竹箱，翻到最下麵一層，拿出兩本微微發黃的書，遞給她。

姬明月如獲至寶，連忙跪坐下。

“哎！”陸蕪擋住又道：“娘娘隻能在我這裡看，不可帶出，被皇上發現那我就犯了欺君之罪。”

姬明月笑嘻嘻地捧住她的手，“謝謝先生，你放心，絕不讓司馬循，不是，”她連忙拍自己嘴，小聲道，“絕不讓陛下發現的。”

兩人像是懷揣著什麼小秘密，偷偷笑作一團。

“這是一個沙坦人寫的西域記，裡麵詳細的介紹了西域的地形地貌，人文雜事。”陸蕪小聲的說，“這本是一個落榜的蜀州秀才，我想著娘孃家鄉在那兒，可能會很感興趣。”

姬明月笑彎了眼睛，對這兩本書再滿意不過了，“先生可想要什麼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