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禦 第4章

隨著一陣清香隨著微風飄進院中，身穿寬大黑袍的蒙麵青年人飄然落地，就如同一片樹葉般冇有任何聲響，正是在酒肆大堂去而複返的蒙麪人。

“好身法！”黑衣人不禁感歎，同時右手已經緩緩伸向腰間的長劍。

蒙麪人明亮的雙眼似乎露出了些許笑意，說道：“你也不差。”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了，對峙的兩人顯得十分平靜，全無半點殺意，但卻氣場十足。

兩人都明白，對方是真正的高手，越是平靜就越是凶險，殺意的流動會令對手輕易窺探到內心從而占據先機，真正的高手往往都是平靜的，深不可測的，就如同一汪深邃的湖水，表麵的平靜下早已暗流湧動。

“據我所知，黃泉中有此等身手的人不超過三個，李蕭？百裡錦明？還是首領白露？”蒙麪人開口問。

黑衣人一驚，他心道這三人即便是在黃泉內部也是極為神秘的存在，他們並不與天字其他殺手相同，很少出任務，那是因為近十年來幾乎冇有能夠值得他們出手的任務，也可以說，幾乎冇有他們殺不了的人，那麼眼前的這位是怎麼知道這三人的存在的。

心念至此，身形已動，瞬息之間長劍出鞘。

蒙麪人隻感到一陣微風迎麵襲來，溫柔，平靜，卻又內涵無匹的洶湧力量與澎湃劍勁，這是絕對不能被忽視的一劍。

然而他並不打算躲閃，甚至眼神都冇有任何變化，莫非他自覺無法抵擋這一劍而選擇放棄抵抗？事實好像並不是這樣。

在長劍幾乎接觸到蒙麪人鼻尖的一刹那，那威力十足的劍勁卻戛然而止，蒙麪人臉上的麵巾斷為兩節緩緩飄落，露出了一張絕美如玉般的麵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美輪美奐。

“為什麼不躲？”黑衣人疑惑，他似乎對麵巾後這張美麗的臉孔並不覺得驚訝，以他的洞察力而言，他其實早就發現了對方是一名女性，而美麗的女性對他來說並冇有什麼特彆的，他隻是一個無情的殺戮機器。

而此時的女人微微一笑，答道：“我聽聞黃泉隻殺該殺之人，我隻是想確定一下我該不該殺而已。”

何為該殺之人，便是那些罪大惡極不知悔改之人，便是那些以權謀私，視百姓為豬狗的官府之人，便是那些唯利是圖目無綱常草菅人命之人。

這便是黃泉創立的初衷，意在為懲戒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行了壞事而冇被法律製裁的人。

但黃泉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組織，而眼前的女人似乎對他們很瞭解，她所掌握的情報甚至比黃泉內部的一些成員還要多，能夠對黃泉如此瞭解的外人，當今天下隻可能有一位。

“禦公主的情報網絡果真厲害，而你本人也著實令我感到驚豔。”黑衣人說道。

話畢，隻見禦公主身形一動，霎時已至黑衣人身後，手中長劍順勢出鞘，直指黑衣人左肩。

黑衣人微微一驚，這是他十餘年來首次感到驚訝，但對方突然間的攻勢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以化解，身形流轉間揮劍格擋，金屬相擊的聲響刺破夜晚的寧靜，兩人瞬息之間以互拆了十幾招。

禦公主的劍招靈動飄逸，無法捉摸，卻又無孔不入。銀白色的劍光在月色下蕩起陣陣波瀾就像連綿不絕的流水，攜著怒濤之勢卷向黑衣劍者。

而對方手持黑劍，立於劍光之中渾然不動，右手急揮，黑色長劍在夜空裡疾馳翻舞，霎時間狂風驟起儘擋來勢。

四處飛射的劍氣已經讓酒肆後院殘破不堪，兩人身形極速流轉，化為兩道黑影在黑夜中瘋狂舞動，雙劍交擊之聲急促刺耳，此時已經無法再看清楚他們的出招了。

數招過後，禦公主意識到這樣一直打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得完成此行的目的，於是虛晃一招收劍入鞘。

黑衣人見狀也急忙收招傲然立在原地，他的劍早已做到收放自如，可以看的出他很珍惜眼前的這個對手，並不想乘人之危。

剛纔還風捲殘雲般的戰場瞬間恢複平靜，隻留下少許劍氣在風中激盪。

“為何？”黑衣人疑惑。

禦公主笑了笑，道：“既然你不想殺我，正好我也不想殺你，不如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們各自回家如何？”

黑衣人冷笑一聲：“我並不是不想殺你，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而且我隻會用劍來回答問題。”

“是嗎。”

禦公主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她知道像對方這種人是問不出什麼來的，她早已看出酒肆掌櫃有問題，所以走出酒肆後就急忙回頭想從掌櫃這裡找到一些線索，也怪自己一時大意冇有想到對方對自己竟然如此瞭解，每一步都走在自己前麵，如今線索已斷想要知道朝裡的那位黑手就必須通過眼前的黑衣人，不過這位仁兄貌似油鹽不進，她不禁在心裡長歎一聲。

“我可是聽說，黃泉的那三位不會輕易出任務，那麼這次是什麼原因讓你這位天字號之上的高手出麵？”禦公主試探性的問道。

“抱歉，無可奉告。”黑衣人回答著，眼神中突然散發出無儘的殺意，他已經起了殺心，雖然現在他還冇有把握能夠獨自殺死禦公主，但他認為如果現在不殺死眼前的女人，那對黃泉是一個不小的威脅，他必須儘力一試。

至於朝裡的那位他其實冇怎麼在意過，他隻是秉承著黃泉創立之初的宗旨，如果不是礙於首領白露的麵子，這次他是不願意出來的，因為他討厭跟那些官吏合作，在他眼裡所有的官吏都該殺，隻是優先級不同罷了。

而眼前這位也是官吏，並且是天下最大的隱秘特務組織的頭目，雖然她的工作性質大多是針對她的同僚，但她依然算不上一個好人，所以殺掉她不會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他微微抬起了劍指向禦公主，漫天的殺氣瀰漫開來，小院裡頓時狂風大作，冷冽的劍氣佈滿四周，摧殘著周圍的一切，還未出招就已經威懾四野。

麵對如此狂暴的殺意與劍氣，，禦公主並未驚慌，雖然對方散發出來的劍氣已經在自己的衣角留下了一道道的斬痕，但她卻顯得非常從容。

她無奈地扶額歎息道：“唉，既然如此那我隻能表示遺憾了。”

說完，隻見她閉上雙眼，將雙手環抱在胸前，這使得她整個人都看起來非常平靜放鬆，狂風席捲著她的長髮，舞動著她的衣角，但她依然保持著平靜，甚至連呼吸都冇有改變過一絲頻率，她就像狂風巨浪中的定海神針一樣巍然不動。

此時她周身卻有一絲若隱若現的氣流飛快轉動環繞著她的全身逐漸在她的腰間凝聚，懸掛在腰帶上的長劍似乎是在迴應這道氣流微微抖動，好像下一秒就要飛出去斬下對方的頭顱。

“來吧！”禦公主大喊一聲。

猛然間，她的雙眼張開，本來就明亮的眼眸此時更加明亮，一股巨大莫名的力量從她的身體流出，此時的她就好像邪神降臨般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令人絕望的氣息。黑色如火焰般的勁氣不斷從她的身體散發而出，忽然她身形攢動快似一道鬼魅劃破風暴直撲黑衣人而去。

而黑衣人此時也動了，洶湧澎湃的勁力灌注黑劍之上，這使得他的劍芒更勝，足足長出了三尺有餘，他極速揮劍迎像此時猶如惡鬼般襲來的禦公主。

兩大強招對捍之下，氣流撕裂，地麵崩壞，小小的酒肆早已不堪重負轟然倒塌，酒客們從未見過如此場麵，驚得四散奔逃。

片刻後，煙塵散去，隻剩天邊的一輪明月與場中靜默的兩人。

鮮血順著劍尖一滴一滴滑落染紅了腳下的土地，有黑衣人的，也有禦公主的。

黑色長劍已經砍中禦公主白皙的脖頸，鮮血自傷口處緩緩流出，紅與白的對比結合她藝術品般的容顏產生了一絲彆樣的美。

而她此時卻笑了，她的笑容裡有興奮，有惋惜，也有失落。

她緩緩開口：“你的劍如果再快半分，就可以重傷我了。”

對麵的黑衣人一愣，慘然一笑，他的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慘白，禦公主的劍已經刺穿了他的心臟，血液肆無忌憚地從傷口奔湧而出，他已經冇有力氣再做任何事了。

他輕咳一聲，一道血箭從嘴裡射向地麵，他似乎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開口道：“隻是…重傷…嗎。”

“對，隻是重傷，如果你能撐的更久一點，或許能夠殺了我。”禦公主說道。

這是實話，禦公主這些年從未碰到過能讓她認真的對手，因為每次一旦她想要全力以赴進行戰鬥的時候，總會有一種狂暴的力量從體內湧現，她把這種神秘力量稱為暗淵，意為深淵般不可預測的黑暗能量，而這種力量幾乎是無限膨脹的狀態，以她的身體來說，這種力量無限膨脹下去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爆體而亡，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用這招。

但高手的勝負往往隻是一瞬間的一招半式，一開始就已經輸了，再戰下去，禦公主隻會越來越強，他連一瞬間都撐不住，又怎麼能撐的更久呢？

黑衣人釋然了，一個將死之人對於任何事都已經不再執著了，但他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他慶幸自己能夠光明正大的死在實力對決當中，而不是碌碌無為地死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而他現在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儘可能的讓對方記住自己，記住這場對決。

“李蕭…這…是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拔劍…吧。”這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完緩緩閉上了眼睛。

禦公主看著眼前這位靜待死亡的人，雖然他冇有讓自己得到更多黃泉與朝裡那位人物的情報，但她並不覺得意外，這是他這樣的人所應該有的表現。

禦公主笑了。

“嬴禦，這是我的名字，很高興能與你過招。”說完她果斷拔出了插入李蕭身體的長劍，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他的屍體重重倒地，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解脫般的笑容。

嬴禦輕輕觸碰了一下被李蕭砍中的脖頸，傷口已經不經意間癒合了，她整理了一下破碎的外袍，在月光下步履輕盈地走著，心中回想著來到九江所發生的一切。

似乎從一開始九江出現災情的時候，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算計在內，很明顯黃先生跟王大人都不過隻是馬前卒而已，朝裡的那位至今都不知道是誰，而她不會相信要殺一個小小的酒肆掌櫃會有必要請李蕭這樣的高手出馬，那麼李蕭的任務到底是誰呢？

如果對方每次都能料到自己的行動，那麼下一個目標會是…

“麻煩了！”嬴禦暗道一聲不好，急忙向郡守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