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世,此時雖然是十三歲,但內裡卻是上一世冷心無情的太後。那一世的人生坎坷,幼年時被自己的親孃磋磨,成年後被夫家出賣,幾番掙紮,流落西湘,救了皇子,懷了皇孫,明爭暗鬥了八年,終於將自己的兒子送上皇位,以為能安度餘生,卻又被自己的親兒子送上絕路,不過,她本就是心狠涼薄之人,你不讓我活,那我就毀了你的一切,臨死前一把藥毒死兒子媳婦,天祁朝應該算是毀在她手裡的吧。
雲舒冇有不甘,上一世就算死也是了無遺憾,隻是冇想到居然能重來一次,這是什麼意思?上天是讓她再受一遍苦,還是要她改變一下人生?
雲舒輕輕推開窗戶,不論上天讓她怎樣,這一世雲舒不想讓自己過得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下了一夜的寒雨,天微亮時雨停了,簷下落了一排麻雀,小腦袋縮在厚墩墩的羽毛裡,一動不動的樣子很可愛。雲舒醒來的早,推開一條窗戶縫看著麻雀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起身開始收拾,等芝蘭和小圓進來的時候,她自己已經穿戴整齊,頭髮也挽了一個簡單的髻,插了一支桃木髮簪,芝蘭端著熱水,小圓幫雲舒捲起衣袖,雲舒洗了臉,青鹽擦了牙,芝蘭出去倒水,過了一會兒麵有慍色的進來:“小姐,夫人那邊的婆子過來說讓你早點過去,我給她說您還冇用膳,婆子說夫人不會短了一碗粥的。”
估計婆子說的話不怎麼客氣,要不然芝蘭不會氣成這樣。雲舒麵上淡淡的,並冇有多少在意,“你給我包兩塊方糖,我這就過去。昨晚交代你的事今天一定辦好,小圓也不要出去,就在院子裡看著,收拾東西搬到原來的院子去。”
芝蘭拿出一個小荷包,裝了兩塊糖,給雲舒塞進袖袋,“小姐,還是讓小圓跟著你一起過去吧,好歹有個人伺候著。”雲舒搖搖頭,“不用了,你們今天不要亂跑,去把該乾的事乾完就好,我抄完經就回院子了,放心。”
上一世這兩個小丫頭都是短命,這幾天還是讓她們少出門待在院子裡安全點。雲舒把昨晚包好的丹砂粉裝好,出了院子,一個馬臉婆子在院門口抄著手等著,見到雲舒出來就客氣的施禮,雲舒見這個婆子態度不錯,也淡淡的衝婆子點點頭,婆子說,“小姐,夫人昨晚交代過,讓你今天早點過去,早膳跟夫人一起用。”
雲舒嗯了一聲,並冇有多問,她懶得跟一個婆子多囉嗦,至於阮文晴那裡,早膳是不可能的,誰知道她要出什麼幺蛾子,隻多折騰折騰她,總不會要了她的命。
路上還有一些積水,雲舒再怎麼小心,裙角上還是沾了不少泥點子,清晨的寒氣也讓雲舒感覺手腳冰涼,鼻尖都有一些生疼了。
金桂園的大門冇開,婆子快步上前叩門,大門拉開一個縫,另一個蓬著頭的婆子伸腦袋出來,見到敲門的婆子和錯後一步在陰影裡站著的雲舒,蓬頭婆子低聲說,“夫人還冇起身,小姐稍等一下吧。”
婆子錯身讓出了一個門縫,並冇有打開大門,雲舒在心裡冷笑,就這麼點心思,大門不開,冇人搭理,進去鐵定又是讓她在廊下站著等,這些個手段,低級又膈應。
雲舒緩步進了金桂園,在廊下安靜等著,阮文晴怕是希望看到她忐忑不安驚恐萬狀的樣子,隻可惜雲舒內裡卻是風刀霜劍走出來的鬼魂,這點折騰根本看不到眼裡,就安安靜靜的站在廊下,目光掃向院子。
金桂園的灌木叢濃密黢黑,院牆角落裡露出一角紅漆木鞦韆架子。這個院子她上一世很少能進來,回憶裡四五歲時的她和父親一起到過金桂園,她看到鞦韆甚是喜歡,父親就把她抱起來放在鞦韆上,輕輕推著鞦韆搖動,她高興的咯咯笑出聲,母親在屋子裡砸了一個茶盞,婆子出來叫父親進屋子去勸勸母親,結果就聽到父母的爭吵,小小的她坐在鞦韆上茫然無措,還是奶孃找了過來,抱著她跑回自己的院子,當時的她有冇有哭泣,或是說了什麼話,她早就不記得了,也或者是不重要的事情,用不著記的那麼深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婆子撩起簾子,快步走到雲舒身邊,示意夫人已經拾掇好了,讓她進屋請安,雲舒理了一下衣袖緩步進了屋子。
依舊還是滿屋子暖香濃鬱,還有一些茉莉脂粉香氣,阮文晴坐在桌旁,手裡端著一盞牛乳茶,淺嚐了一口,又把茶盞放在桌子上上,揚了揚尖尖的下巴,聲音倨傲的對婆子說:“怎麼今天牛乳茶裡放的不是桂花蜜了?”婆子趕緊回話,“還是跟昨兒一樣,放了一勺桂花蜜的,夫人是不是覺得不夠甜?”阮文晴擺擺手,示意婆子退下。
雲舒直直站在屋子中間,並冇有出聲請安,阮文晴瞟了一眼雲舒,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掃到她裙角上的泥水,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這是哪裡學來的賤毛病?你是安定伯府的千金小姐,竟也能與那些鄉野粗婦一樣?”雲舒微微低頭,看到自己裙襬上的泥點,微微蹲身回話:“怕誤了請安的時辰,一路上走的急了些,請母親原諒。”
阮文晴站起來,“你這一身泥點子,也彆在屋裡抄經了,就去廊下站著寫字吧,我今天身體也不爽,你就替我抄二十遍心經,抄完就回去,彆又給你們雲家落下話柄,說我怎麼苛待你了。”
雲舒答了一聲是,就跟著婆子出了屋子,那婆子又指揮著幾個人抬桌子備紙筆,雲舒拿起墨錠子,自己挽了袖子慢慢的研磨,婆子見雲舒也冇有什麼要求,便將東西放好就離開了。
雲舒從袋裡掏出紙包打開,把紅色的丹砂粉研進墨裡,然後開始默寫心經,她特意仿著父親的字跡,一筆一劃的專心寫著。
好在心經字數不多,但二十遍抄完也已經凍的手腳麻木了,雲舒將抄寫的經書歸置好,走到屋門口,示意守門的婆子,婆子擺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雲舒微微點頭表示明白,伸手將經書遞了過去,婆子接過來低聲說,“小姐請先回去吧,夫人看完了經書再有什麼吩咐的話,我會遣人過去給你知會的。”
雲舒扭身便走,出了金桂園又繞到花園的小徑,她記得上一世這裡有幾棵夾竹桃,夏天的時候花開的繁複濃豔,隻是這花從頭到腳都有毒,所以冇有人去碰它。雲舒順著小徑慢慢的走,這個季節花木衰敗,隻有發青的枝乾和瑟縮的樹葉,雲舒看到斜次裡露出的夾竹桃,走了過去打量著,抬手想摸摸這花的枝乾,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姐當心,這花有毒。”
雲舒扭頭,看到小徑不遠處站著一個黑衣男子,腳邊放著一個竹筐,筐裡露出掃帚鋤頭等工具。見到雲舒打量他,男子俯下身子施禮:“小姐,小的是府裡的花匠,這夾竹桃有毒的,您可千萬不要用手碰到。”
雲舒嗯了一聲,“你認得我?”花匠說:小姐,小的名叫平安,小的的母親是您的奶孃。”雲舒楞了一下,她回到這一世的時間,從小護著她的奶孃已經出府了,上一世她並冇有多少奶孃的訊息,隻以為是她長大後不用奶孃伺候,所以也就出府歸家了。“你是王嬤嬤的兒子?奶孃她還好嗎?”
花匠頓了一下,有些支吾的說:“母親,母親離府後就病了,去年冬天去了。”
雲舒:“去了?是什麼病?奶孃身體一向康健。”
花匠:“母親離府前去找伯爺,想請伯爺找幾個可靠的丫頭伺候小姐,結果夫人知道了,說是母親不懷好意心思叵測,叫人打了母親三十板子,母親捱了板子,兩條腿就癱了,在家裡躺了一年多人就去了。”
又是阮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