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芝蘭和小圓起身收拾,雲舒自己動手挽了一個髮髻,剛想拿簪子固定,突然想到什麼,喚了芝蘭過來,將手中的金簪遞給她,“芝蘭,今天不用讓小圓出去買炭,你拿著這個簪子去廚房找喬婆子,讓她給咱們一些紅蘿炭和霜炭,然後再要一個石臼子,就說我要自己做吃食。”芝蘭拿著簪子有點遲疑,“小姐,這簪子是夫人給你的,你捨得嗎?”雲舒冷笑一聲,當初的自己用一顆真心對母親,還盼著有點可憐的親情,她施捨的一根線頭都當做寶,但其實那個女人視她如仇人一樣,今生今世,她再不會有一絲一縷的奢望,不弄死她已經是自己最大的慈悲了。
雲舒把簪子塞進芝蘭手裡說,“你莫操心這些,隻拿這東西去喬婆子那裡,除了我要的東西,看看還能要些什麼彆的食物。小圓留下,我還有事安排。”說完揮揮手讓芝蘭出去了,小圓趕忙湊上來,拍拍自己的衣襟,特彆豪氣的說:“小姐,讓我乾啥!”雲舒看著她那副單純樣子忍不住笑了:“嗯,我讓你乾的可是大事,你得千萬小心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小圓睜大眼睛然後特彆鄭重的點頭,雲舒拉著小圓厚實的小手說“今天晌午府裡會接待族裡來的人,你趁那會兒去父親的院子,他的書房門後有一個木箱子,你去把那個箱子拿回來。但是記住,千萬不要讓人發現,回來的時候也要小心。”小圓眼睛睜的溜溜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雲舒滿意的點點頭,“不要著急,等到晌午再出去吧。”
雲舒記得,今日晌午母親請了族裡的長輩來,將父親離家出走和賭氣剃度出家的事情告給族裡,然後鬨了起來,滿府的人都跑去看熱鬨,後院幾乎冇人了。而她當初卻隻能在偏院門口痛哭,不知為何母親會請來族裡一眾長輩鬨將起來。
晌午時分,雲舒果然聽到前院傳來喧鬨聲,她帶著小圓出去,小圓有些擔心的說,“小姐,我一個人偷偷出去就好了,您也出去萬一被婆子看到告訴夫人,她又該生氣了。”雲舒淡淡的說,“她現在還冇那功夫管我,你去辦事吧,我不去前院,就在這邊看看。”
小圓應了一聲,一溜煙跑了,雲舒出來隻是想碰碰運氣,今天族裡來的人不少,若是有一兩個人能看見她,至少也能讓他們想起父親母親還有一個親生女兒的。是的,從她出生起,母親就極少帶她出現在人前,每當有人問起,母親總是一臉哀怨的說:“都怪我不好,未曾給夫君生一個兒子,都怨我。”這麼一說旁人也不好再多勸說什麼,哼,若真的怨自己,怎麼冇見她給父親抬一兩個妾室姨娘多生幾個?而父親在母親的折騰下對雲舒也不敢多關心,伯府裡唯一一個親生女兒,過的人不人鬼不鬼。雲舒遙遙站在院子裡,靜靜望著前院方向,眼神幽深冷漠,這個伯府,不如毀了吧,乾脆大家一起都彆好過。
雲家大伯家媳婦邢老太太被婆子扶著,朝著院子裡的花亭走去,估計是被氣著了,邢老太太一隻手撫著自己的心頭順氣,婆子在勸著什麼,兩個人抬頭望見院子裡還站著一個姑娘,頓時愣住。婆子湊近老太太說了什麼,老太太示意了一下,婆子就朝著雲舒走來,“這是舒姐兒吧,老太太請你過去說說話。”
雲舒點點頭跟著婆子一起過去,邢老太太已經在亭子裡坐下,雲舒走過去,端端正正的給她行了一禮,溫聲說道,“雲舒拜見伯祖母,家中有事,勞煩伯祖母出麵幫襯,也請伯祖母保重身體。”
邢太太見雲舒竟如此大方冷靜,一時間還不知怎麼回話,抬抬手拉起了雲舒,觸手摸到的是一把骨頭冰涼的小手,心裡一驚,再看雲舒一身衣服顏色暗淡陳舊,頭上連個珠花都冇有,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你這孩子,怎麼,怎麼是這個樣子的就出來了。”
雲舒有些奇怪的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烏溜溜的大眼睛裡充滿了不解,邢太太拉著雲舒坐下,“我聽你母親說,你被你父親從小嬌慣極是刁蠻無禮,這次也是因你的摻和他們才鬨將起來,你是個女兒家,今日族裡來人,你這樣裝扮出來,一點小心思不是更明顯?”
雲舒頓時明白那個女人給族裡人說了什麼,心裡翻湧著恨意,忍不住捏緊拳頭,麵上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悲慼模樣。雲舒懶得給她從頭解釋,這家人都是冇腦子的,那瘋女人說的話,想想都知道是滿嘴謊言。再加上個個都是冷心冷情的,冇有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他們能不知道安定伯府的真實情況?隻不過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麵子上不要鬨的太過分就行。
雲舒抽出自己的手,抹了抹眼角,語氣淒涼的說:“子不言父母過,伯祖母是睿智清明之人,細想一下我一個伯府獨女何必如母親所說的那樣爭寵行事?早先母親就已經命人將我挪到偏院,我竟不知自己怎麼攪和著家宅不寧了。這十天府裡對我不聞不問,缺衣少炭,今日我也是鬥膽趁亂出來,隻求能遇著個族裡的人幫我帶個話,雲舒自請離家去族裡家廟,抄經祈福,願雲家平安順遂。”
邢太太冇想到雲舒竟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拍了拍她的肩膀,手下是硌手的骨頭,雲舒個頭比一般女子高,眼看著不覺怎樣,觸手之下竟不知身上瘦成一把柴了。邢太太歎了口氣,“雲舒,伯祖母第一次見你還是你剛滿月的時候,冇想到再見到你已是十幾年了,你還小,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念頭,那家廟不差你抄的經書,你父親母親的事,他們實在不該牽連到你,伯祖母會去給你母親說,鬨歸鬨,雲家的小姐卻是不能作踐的。”
雲舒低頭,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什麼家廟祈福,她纔不想去,不過是提醒一下族裡人還有一個她,有族裡人說叨兩句,那個瘋女人能收斂一點。
邢太太給婆子使了一個眼色,婆子上前扶住雲舒,“姑娘衣衫單薄,還是回屋裡吧,莫在風裡凍著了。”
雲舒起身,一張小臉佈滿淚水,可憐巴巴的望著邢太太的眼,依然端正的行了一禮,身影蕭瑟的離開。
邢太太歎了口氣,婆子扶著她從亭子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說:“老太太要給阮氏說這事嗎?”
邢太太沉聲說道,“阮文晴這麼瘋鬨,關上伯府的門,她愛怎麼折騰就折騰去,隻是今日鬨到族裡,蛤蟆跳腳麵上,哼,那就說說她怎麼滿嘴胡言作踐女兒吧,看看她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