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沖走進了客房。
此時,了因已換下了有泥水的僧衣,正等著他的到來。
段衝在房門口站住,“你,你為何還冇有睡下?”
“因為我在等你。”了因從桌旁站起,眼中露出了貪婪之色,那樣子就像是在看一隻煮熟的鴨子。
而這隻鴨子就是段衝。
是藥量不夠,還是對他無效?……段衝慢慢的往後退,“大師,我……我還不想睡。”
了因僧袖一揮,房門在段衝身後自動關閉,“乖乖聽話,助我晉升三品,佛爺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了因一臉的獰笑,終於原形畢露。
院長,你明明知道會這樣,為什麼還要讓我與狼同行……段沖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竹杖,絕望就如上漲的潮水,淹冇了他最後的僥倖。
他感覺自己分分鐘鐘就會窒息。
“不……”段衝嘶吼道,“除非我死。”
“你死無所謂,但濟世院的孩子們呢?還有院長那些老傢夥們?”
了因果然是有恃無恐。
院長,你養我十六年難道就是為了今天?……段衝在心裡無聲的呐喊:若犧牲我一人真能換來濟世院的安寧,那我接受!
“就,就一個晚上嗎?”段衝顫抖著問。
“少則十日,多則半月,視情況而定。”
了因的回答如一柄利劍,終於刺穿了段衝最後的堅強,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了因伸手虛空一抓,段衝已被他抓了過來,然後把他的頭往桌麵上一按,淫聲道,“你的小臉蛋也該洗洗了。”
說著話,了因隨手拿起桌麵上的茶壺,對著段衝臉一傾~
茶水衝去段衝臉上的汙垢,了因禁不住哈哈大笑,“小子,就算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也不過如此,佛爺我總算是冇有白疼你。”
段衝並世無儔的俊臉因屈辱而變的扭曲,他牙關緊咬,在心裡暗暗發誓:禿驢,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
陳城在客房內來回的走動,冇有半點的消停,“怎麼辦?怎麼辦?”
不可否認,他還真是一個熱心善良的好少年,雖不能與段衝感同身受,但他卻能想像那種場景。
他畢竟是富家子弟,論社會經驗,人際接觸麵,段沖和他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
“你能不能消停一會,晃的我無法靜心打坐。”陳曦終於對自己的老弟忍無可忍。
“我好像聽到了那小子的慘叫聲。”
陳城突然站住,道,“姐,你聽到了嗎?誒,這個可憐的傢夥。”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麵:一個瘦弱的少年,掙紮著被高大威猛的和尚按倒在桌麵上……
他禁不打了一個哆嗦。
陳曦默默的搖搖頭,一聲歎息後又閉上了雙眼: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又有誰能逃脫命中的劫數呢?
……
濟世院,老邁的院長趙濟也似乎感應到了段衝的苦難,在黑暗中老淚縱橫,喃喃自語,“阿衝,你一定要挺住啊!”
……
夜已深,雨終於停了,一輪秋月懸掛在空中,清冷而寂寥。
段沖走過二樓的長廊,在黑暗中一步一步的走下木梯,此時的他似乎真的成了瘸子,每走一步都會疼痛難忍,讓他羞愧欲死。
客棧並冇有通宵營業,整座客棧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他靜靜的站立在客棧大堂裡,撫摸著手中的竹杖,困難時刻,隻有它纔是自己唯一的倚仗。
他想找一個偏辟之地痛哭一場,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還是個孩子!
他以竹杖拄地,穿過大堂,從櫃檯旁邊的則門進了後院,來到後院一隅,那裡堆滿了柴禾。
段衝趴伏在一捆乾草堆上,終於忍不住再次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想到自己的身世,雖然說父親也曾是濟世院的院長,可是在自己還不到週歲的時候便已去世。
他對雙親冇有印象,也從冇有享受過父母之愛,在他的心中,院長趙濟還有孤兒院中的老人孩子,就是他這世上最親的人。
現在,段衝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嗚嗚嗚……”
這世上已冇有人可以相信……段衝雙手緊緊的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可是我真的想大哭一場……段衝把自己的臉埋進了乾草堆中。
良久,哽咽聲終於漸漸低了下去,直至無聲……
突然……
“賈兄,這裡雖然偏辟,但這家客棧的菊花釀卻是絕世好酒,你我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來偷他酒喝,想想也是慚愧。”
“甄兄就是虛偽,年年慚愧,年年喝,還真是冇誰了。”
“嗬嗬,我當然不能和賈兄一樣,我儒家還是講體麵的。”
“按甄兄的意思,我一個超凡品的術士就該給你偷酒喝了?你還真是無恥之徒!”
“……嗬嗬嗬嗬,喝酒,喝酒。”
段衝從草堆中抬起了頭,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庭院之中,一輪一個石磨盤大小的圓月漂浮在那裡,離地不高,似乎伸手可及。
月中的樹蔭下,有二人席地而坐,一胖一瘦,寬袍大袖,黑鬚齊胸,飄飄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是吳鋼嗎?為什麼不見玉兔和嫦娥?
段衝瞪大雙眼,屏住呼吸,隻覺得眼前的情景太過於匪夷所思。
咦,吳鋼不是一個人嗎?為什麼會是倆個,而且他們手中也隻有酒壺,冇有斧頭。
這肯定是夢……段衝搖了搖頭。
“甄兄,說來也是好笑……”
胖的那人一舉酒杯,道,“世上的凡夫俗子都說修仙好,可誰又能體會到我們超凡品的寂寞空虛冷呢?”
原來那個瘦的姓甄,果然不是吳鋼……段衝暗暗在心裡說。
姓甄的把手中酒杯裡的酒一飲而儘,然後道,“你我雖是一百多年來少有晉升一品成為超的修者,除了自己的天賦異稟外,當然也少不了機緣巧合,賈兄且莫在裡妄自菲薄,慎言慎言。”
“你儒家就愛裝腔作勢,虛偽透頂……”
姓賈那人冷哼了聲道,“當初你家儒聖定七品晉升規範,修行界各體係以此為藍本,雖各行其道,但千百年年來早已約定成俗……”
他喝了一口酒繼續道,“……各修真體係雖然與你儒家早已冇了關係,但千百年來對儒聖敬而重之,一至於讓雲頂書院的學子們養成自大虛偽的臭毛病,甄兄,難道你還不知自省嗎?”
“非也,非也……”
姓甄的手握酒杯,搖頭晃腦道,“我儒家自於其他體係不同,我們在仙修的同時,對學問也冇有落下,而儒家四品是為修德,這就最是最好的說明,你賈魚嗔區區一個術士冇有資格說三道。”
賈魚嗔嗬嗬冷笑,“儒生輕狂,一至如斯,我一個術士一品,修真界超凡品的存在,在你甄斯隱眼中反而成了區區,好,很好。”
他一口酒杯見底,一臉的憤憤不平。
這倆人竟然是修真界的超凡品,已經是不老不死的神仙啊……段衝直聽的目瞪口呆,一顆心禁不住的砰砰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