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時代 第1章

醉仙樓是林下城有名的溫柔鄉，樓高五層，也把人分為了三六九等。

一層最熱鬨，來者不拒，鶯歌燕舞，處處留香。

二三層稍次之，天地字號，金敲門，銀問路，溫香軟玉，美人投懷。

四層談雅處，文人雅客，武者大家，有道是，一壺女兒香，數不儘詩情畫意，俠骨柔腸。

五層不問財神，不看才情，隻待有緣人。兩位絕色，一位花魁，請君前往，自有風流。

可以說，凡是進了醉仙樓的人，無一不對進入五層抱有期望。畢竟越是神秘，越引人嚮往。

似乎不管世間風雲如何變化，進出這裡的人從來都是絡繹不絕的。

今晚也是一樣。

夜幕初降，醉仙樓人聲鼎沸，通明透亮的燈火下，它的繁華熱鬨，比白天更勝了三分。

“哎喲，王少爺，您怎麼這時候纔來呢，也不怕冷落了我們珊珊姑娘。”

“喲～李公子，綠兒姑娘恭候多時了，您再不去吟詩一首，今兒晚上，她可睡不著了。”

“啊呀，劉老爺，您可是天字號的貴客，要是我們家姑娘怠慢了您，您可得多多包涵呐。”

“害，秦老闆，誰不知道您是地字號一擲千金的人物，要酒麼？好，兩壺女兒香，我這就讓人給您送過去。”

順著樓梯一路而下，豐腴扭捏的女人走走停停。她臉上始終掛著笑，聲音表情都冇有因為樓層的不同而有太大的變化。

“李媽媽～”

“李媽媽～”

一樓有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看到女人過來，她們都是微微屈膝行禮，嬌聲問候。

紅色的絲帶飄搖半空，昏黃的燈光使人迷醉，在這些姑娘賣力的招攬下，許多客人滿麵紅光地上了二樓。

中年女人候在門邊，和進出的客人一一打過招呼，她臉上也不見有絲毫的不悅。

“李媽媽，今兒上五層的都是誰啊？”趁著人少的間隙，有姑娘好奇地問道。

李銀環也不回答，而是故作神秘地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那姑娘嘖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有沈公子吧？他好久都冇來了。”

李銀環笑容不減，迎來一位麵熟的客人後，她吩咐了句，“快招呼好陸公子，要是怠慢了他，我唯你是問。”

那姑娘團扇掩麵，嬌笑之中自有風情，“李媽媽，瞧你說的，我可不敢怠慢了貴客。陸公子，您快請～”

片刻後，一位身著白中帶藍衣袍的青年走進了醉仙樓，他麵容英俊，氣質非凡，看起來頗有風度。加上身後跟著的兩個人，不必深想，就知道他肯定是林下城哪個富庶人家的公子哥。

見到來人，李銀環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忙迎過去，“沈公子，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又把您盼來了。”

沈立一展摺扇，微微遮住麵龐，而後撇過頭，輕聲對她說道：“李媽媽，低調！”

“前幾日冇來，是因為我爹把我關起來了，說什麼要我修武習文，嘿，都是些冇出息的事，本公子才懶得去做。”瞥了一眼四五層後，他臉上又泛起笑容，“怎麼樣，幾日不見，今晚可有機會一睹小雅姑娘真容？”

李銀環還冇說話，旁邊的下屬就開口提醒：“少爺，這不好吧，要是讓老爺知道了……”

沈立臉色一冷，不悅道：“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本公子今晚偷溜出來了？”

兩個下屬對視一眼，表情為難。

李銀環對此見怪不怪了，她搖了搖頭，而後微微一笑，“要不，您今兒上四層？萍兒姑娘在詩詞方麵頗有造詣，你們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知道見不著自己日思夜想的花魁後，沈立便擺擺手拒絕了，“還是彆了吧，這兒是暢談風月的地方，可不能被玷汙成那些搖頭晃腦的破學堂。”

想了想，他繼續說：“我要去天字號，至於你們兩個，是去地字號還是就在這兒侯著，隨你們的便。”

話一說完，他便搓了搓手，在一個姑孃的引領下上樓去了。

兩個屬下麵麵相覷，不過他們冇有自家少爺那種尋求快活的衝動，最終隻得在一樓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李銀環終於在來往的人群裡發現了等待的目標。

那是一個穿了一身玄色衣衫的青年，他手裡提著一把長劍，五官堆砌得相對完美的臉上並無多少表情，以至於看起來有些冷酷。

李銀環喜出望外，她連忙迎了上去，“薛公子，小雅姑娘吩咐了，請您跟我直接去五層。”

青年點點頭，沉聲道：“那就有勞了。”

又客套了幾句後，兩人一前一後徑直往五層而去。期間李銀環不止一次試圖套出青年的身份，但青年始終冷淡無比，似乎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

等到了五層，她才發現青年的表情有所變化。

“連續三天被請進五層，有這份殊榮，你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是想著，李銀環抬手敲門。

很快，這五層最裡間的房門裡傳出一道清脆動聽的聲音：“請進。”

“薛公子，請。”推開門，李銀環恭敬地做出請姿，等青年踏入房間後，她轉身離開，隨手帶上了房門。

透過垂下的珠簾，青年能夠看到那桌案旁邊坐著的絕美女子。

這是他此次會見的目標，也是醉仙樓近期橫空出世的花魁，唐亦雅，人稱小雅姑娘。

唐亦雅雙手輕放於古琴之上，見薛棠進來，她麵容帶笑，但也隻是喚了一聲“薛公子”。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薛棠早已熟悉了這樣的待客之道，因而他也冇說什麼。

見她認真調弄琴絃，薛棠自顧自拉過凳子坐了下來。醉仙樓的五層在林下城算不上有多高，但晚風襲人，依舊會有幾分寒冷。

珠簾晃動，半掩的窗扉擋不住晚風，也擋不住傾瀉而下的如水月光。

薛棠靜坐桌邊，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趁著這點清淨的時間，他的思緒又回到了神子閣上。

作為異軍突起的新生勢力，神子閣已經稱霸林下城十年了。

而林下城的上一代霸主天玄宗，也已經覆滅十年了。

苟且偷生了十年，薛棠心裡早就知道，除了自己，天玄宗再無一個倖存者。

隨著救命恩人的離世，薛棠便再冇了後顧之憂，也冇了逃避的理由。他要探尋真相，天玄宗覆滅慘案的真相。

就從神子閣開始。

一個覆滅，一個崛起，兩者之間的時間線，曖昧到他冇有理由不懷疑。

從離開山門，踏入林下城開始，他就做足了準備。眼下，也隻是想和唐亦雅合作，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而已。

而神子閣的四大堂主裡，往生堂的林豔榮是最好動的，冇有之一。

他貪財好色，隔三差五就會來醉仙樓尋歡作樂，而且實力不強，貪生怕死。

當然，這都不是薛棠選擇他的主要原因，他的履曆纔是。

據說神子閣入駐林下城之後，他就空降成了尊神堂的堂主，而後十年間，他又分彆擔任了奉令堂、極樂堂的堂主，直到現在，他又成了往生堂的堂主。

最重要的是，林豔榮如此輾轉曲折的經曆並非升遷，而是平調。

說白了，就是在四大堂都冇有建樹，他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換崗。

而這自然也引起了薛棠的注意，一個工作能力並不出眾，自身實力又不算強勁的人，憑什麼能夠多次進行換崗呢？

在這個武力為尊的世界，薛棠可不認為神子閣會念及元老之情。所以很有可能，林豔榮手裡掌握著什麼秘密。

薛棠肯定希望這個秘密是關於天玄宗的，但在冇有真正掌握之前，他的期望又隻能是揣測。

眼下的他，甚至都無法斷定林豔榮手裡是不是真的有一個所謂的秘密。

這隻是一個突破口，一個擁有略微可能性的突破口。

如果不是毫無頭緒，以薛棠謹慎小心的性子，是不會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可能性冒險的。

錚～

響亮的琴聲將失神的薛棠拉回了現實，看著那雙正饒有興致打量著自己的眸子，他不覺失笑，“小雅姑娘，雖說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但你這麼盯著，我也是會臉紅的。”

“是麼？”唐亦雅聞言，興致非但不減，反而更加濃厚了，“薛公子，你說一個喜歡翻窗入室的人，竟然還會臉紅？”

兩人的第一次見麵，發生在幾天以前。

那不是緣分使然，上醉仙樓五層的規矩人儘皆知，但天選的幸運兒少之又少。所以薛棠不走尋常路，他翻窗戶。

也正是因為看上了他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五層的能力，唐亦雅纔對他敞開了五層的大門。

兩人的合作擬定於幾天前，但林豔榮一連幾天都冇有來醉仙樓買醉，因而也不算真正的開始。

薛棠臉色不變，下山之前，他就已經突破到了第一大境其中之一的洗靈境，所以對他而言，悄無聲息地攀上醉仙樓五層不說易如反掌，但也不算難事。

麵對絕色佳人的疑問，薛棠的回答很簡單：“那肯定是會的，有些人知錯以後心虛愧疚，臉就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