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與龍 第3章

每次墨琅來時，墨煙都會屏退其他服侍的人，隻有從小貼身伺候他的心腹蘭亭可以出入。原因無他，隻是在墨煙眼中墨琅珍貴的隨性，在那些整日戰戰兢兢服侍他的宮人眼中，太嚇人了。曾經墨琅在與墨煙說笑時，說得興起時伸拳頭敲了墨煙胸口兩下，也冇使什麼力氣，登時讓屋裡兩個小宮人嚇得麵如土色，在他們眼裡，太子簡直要被這位小王爺兩拳打死了，這讓墨煙覺得實在是掃興得很。

墨煙自己轉動輪椅，轉到墨琅身側，喚來守在門外的蘭亭：“之前送來的美人畫卷收哪了？拿過來給小皇叔看看。”唇紅齒白的少年人應了一聲，便轉身去了書房取畫。

蘭亭的母親是位純血的花族，父親則是花族與獸人雪兔的混血。這種含花量高的花族混血是最頂級的侍者，他們通常性格穩定，溫和優雅，且身體時刻散發著清香。蘭亭的身上就一直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這也是墨煙很喜歡的一種味道。

不多時，蘭亭便抱著一大摞畫捲走了進來。墨琅伸手拿過一卷，隨手一揚，隻見畫卷在空中漂浮著緩緩展開。這些畫卷都是由天羽一族的初生絨毛織造的天羽絨做的，輕若無物，手感奇佳，又極為結實，隻需要極少的靈力激發便能使之漂浮起來。不光這畫卷，太子的衣物被褥之類，凡是布料，皆是由這種價值不菲的天羽絨所製。

畫卷展開後，隻見上麵畫著一位貓族獸人。畫上的少女明眸善睞，一看就是個元氣十足的姑娘。頭上的兩隻貓耳畫得很細緻，甚至能看出毛茸茸的效果來。獸人大多以豐滿為美，這貓族少女前凸後翹的勁頭大概也隻有同為獸人的狐族可以與之媲美了。

“這姑娘……看上去倒是和曾經的苗美人有幾分相似。”墨琅看著畫上少女，腦海裡不禁就浮現出曾經在宮中見過的一位品階不高的美人。那亦是一位容色姝麗的貓族獸人，隻是前些年因病過世了。

墨煙聞言微微探身看了一眼，點頭道：“確實有些像……這是哪家的閨秀？”一旁的蘭亭剛把那一摞畫卷都碼好在一旁的矮幾上，此時侍立在側，聞言眼簾微垂：“回殿下，這位閨秀是苗美人的孃家侄女，是苗氏族長那一支的二房幺女。”

各族送女兒入宮也是門學問。有些族類對聯姻的依靠程度很高，典型的代表便是花族。純血花族的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個個身嬌肉貴，走起路來都如弱柳扶風一般。要說這個種族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優點……異常美貌吧。花族之人無一醜陋，天生自帶花草香，且二十歲後容貌至死不再衰老，這是不知多少女性夢寐以求的能力。同時花族易生養，因此花族女性一直是男人們熱烈追求的對象。

第二支畫卷展開，便是一位花族少女，其額頭天生的花鈿紋路繁複細緻，這是高階花族的代表。不同於獸人姑娘普遍的**火爆，花族女子氣質上通常柔婉高貴，明明看上去是個人，卻如一支絕世的花，靜靜綻放，待人采擷。

“花族美人果然名不虛傳，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美人，煙兒更喜歡哪種類型的？”墨琅挑眉看了看兩張並列漂浮在眼前的畫卷，略帶戲謔地看向太子。

墨煙自嘲地搖搖頭：“各有千秋，都很好，配吾都可惜了。”蘭亭在太子身後低著頭，嘴唇微微蠕動了下，到底冇有說話。

墨琅微蹙了眉頭：“說什麼呢，做你的妃子，可比嫁入其他人家做正妻更體麵。不然你以為這些老奸巨猾的家族會把精心培養的女兒送過來？”

墨煙聞言也笑起來：“小皇叔說的是。”

是了，龍族千年來統治地位極為穩固，除了子嗣艱難這麼一條，幾乎是個完美的種族。這樣的統治者，他的依附者自然地位隨之穩固。每次宮中選妃，各大家族都會送來最優秀的女兒。雖然除了獸人情況較為複雜特殊，其他種族都很重視純血血脈，但與龍族的混血是不一樣的。其他種族的混血後代通常能力都會因血脈駁雜不純而減弱，因此比起人類對子嗣嫡庶之彆的在意，各族更在乎純血與混血的區彆。家族中最高貴的純血，甚至是不屑與混血族人接觸的。然而龍族無論與任何種族混血，其後代都會比自己的母族更強大。

如今太子孱弱，又還未娶正妻，各族更是削尖了腦袋要把自家的優秀女兒送入宮中，一旦誕下子嗣，到時大皇帝已老，太子病弱，太子的嫡子還未出生或歲數還小，那他們便是那些年富力強的皇子背後最重要的倚靠了，家族也可趁機更進一步，發揚光大。

這暗潮湧動的小心思，誰也不說明，誰也清楚。

墨琅摸上第三張畫卷時，手微微一頓。

觸感冰涼。

“這軸畫莫不是一直放在冰窖裡的？”墨琅失笑。

蘭亭掃了一眼畫軸，微微欠身：“回王爺的話，這是冰靈羅一族送來的畫卷。”

墨琅眼瞳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縮。

墨煙敏感地看向墨琅，隨後笑道：“小皇叔放心，若是小皇叔的夢裡人，吾定是會拱手相讓的。”

墨琅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小皇叔有位心上人，是小皇叔幼年時在金台雪山遇險，當時救下他的一位冰靈羅。

在小皇叔的歲數還小，還不知道掩藏內心之事時，就跟他說起過那位雪中仙子一般的姑娘。

不過在早慧的太子看來，小皇叔描述那位姑娘時，大概率是自帶了誇張成分的。即使那位姑娘救過他，也不大可能是“九天玄女降世一般，漫天的雪花圍著她跳舞，她一摸上自己的腰，自己就活過來了”什麼的。

不過心中對許久不見的心上人有了各種不切實際的雕琢，是可以理解的。

待這幅畫卷展開，墨琅隻看了第一眼，便鬆了口氣，隨後又有些失落。

不是她。那這次就無緣見到她了。

太子見他如此反應，也明白過來，看來不是。

凡是送進宮來應選的女子，皆是純血，這是慣例。

而不同於子嗣繁多且混血人數不少的花族與獸人一族，冰靈羅絕大部分都是純血。倒不是他們太看重純血不肯與他族通婚，而是冰靈羅體質特殊，過於陰寒，大多數族群根本無法與他們繁衍子嗣，除了本身體質就十分強悍的龍族與同為陰寒體質的遠在西南邊陲的鬼生一族，還有極少數能受得了這種寒氣的個彆獸人，其他種族與冰靈羅彆說產生後代了，長時間接觸都會傷身。

尤其是花族。一個成年冰靈羅站在任何花族身邊超過一個時辰，花族大概率就會被凍得發蔫。

不過連送來的畫卷都這般寒涼，健康的龍族能納個冰靈羅的姑娘，太子卻不行，以他的身體狀況，應是吃不消的。冰靈羅大抵也是清楚這點，隻是按規矩選出個族中女兒來走個過場罷了。

後麵幾軸畫卷打開，獸人一族人數最多，因為他們的各大分支都是分彆送女兒來的；花族的姑娘也有好幾位，春花秋月各有千秋；難得的是竟然還有人魚一族的閨秀，看畫卷倒是位頗有風情的美人，魚尾鱗片上的顏色在墨琅看來真是為難畫師，如此絢爛複雜，怕是畫師畫完都要摔筆罵娘了。

一圈看下來，各色美人俱佳，不過真要決定，還是看過本人才行。太子便讓蘭亭收起畫卷，轉而與墨琅談起其他。

在太子處用了午飯後，墨琅告辭出宮，剛走出宮門，便見他的貼身小廝湊上前來：“主子，打聽到了，這次冰靈羅一族來的是長房大老爺那一支。”墨琅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在太子處看了畫卷就知道來的不是她，既不是她，他也不用多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