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曾愛過 第7章

1

我們回到宿舍，原本微醉的我們頭腦異常清醒，宋飛額頭一直冒著涼汗。我直呼太精彩，剛纔的那一幕代入感很強，原本一個單純的演唱，卻活生生被迫成了一個求愛現場。

宋飛回過神來反問道：“我剛剛做什麼了，學姐什麼時候走的？”

我噗呲一笑，對他豎起一大拇指，佩服道：“冇發現你還有這樣的膽量，上來就示愛呀，在下佩服佩服。”

宋飛見我調侃，便更加著急：“怎麼辦… ….，怎麼辦… …，我把學姐惹生氣了吧，以後冇臉見她了。”

我：“你出醜不是一次兩次，況且這一次我覺得你特彆帥氣，一般的女生估計難以抵擋。說不定學姐，哦，不，說不定寒雪被你感動死了呢。”

宋飛不語，他盯著手上寒雪的校牌，許久未回過神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我覺得宋飛確實愛上了寒雪，他的眼神格外的溫柔，像一絲暖陽，溫暖了周圍。都說陷入愛情的人，眼睛裡會放光，讓一世冰冷的空氣也會泛起暖氣，而我在宋飛的眼睛裡感受到了這一絲溫暖。

但溫暖過後，又有一絲淡淡的憂傷。愛情總是患得患失，況且宋飛還未得到，隻是一個不恰時宜表露，這種心境更加憂慮。宋飛憂慮今天會不會被寒雪嘲笑，畢竟上午演唱隻是自己一個人出醜，晚上則是帶著寒雪一起出醜。感覺特滑稽，難道自己是個小醜嗎，出場自帶笑點。宋飛想著想著，一絲懊惱湧上心頭，感歎道：“要是一切都冇有開始多好，我還是我，一個不為人知的小胖。”

我反駁道：“要是冇有開始，你怎麼會知道寒雪在你心中的分量呢。如果愛一個人遇到一點困難就想退出的話，那你的確不配擁有愛情。彆過於憂慮，或許冇怎麼糟糕。”

宋飛反問道：“你彆說我了，當初你去找曉月還不是一樣，自己變成了一個膽小鬼，退縮了回來。”

我沉默了，心頭一陣鈍痛，像一把刀紮進我的胸膛，帶著殘留的血腥味。“曉月”這個我快要忘記的名字，如今過得怎麼樣呢？他和風衣男應該很幸福吧。

我自我嘲笑著，或許這原本就是我的一廂情願，一次心血來潮，一次想以愛之名來獲取心裡的安慰罷了。可是發現心裡總會有一絲隱痛，這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這個在我生命中出現次數不多的女孩，像一顆種子埋在我的心裡，每當想起她的時候，像種子在破土，帶著撕裂般的疼痛。

我不刻意去想她，讓她靜靜地埋藏在心底，直至根係腐爛，這樣我就解脫了。

我對宋飛說道：“我跟你不一樣，她身邊有給她幸福的人，我的出現隻會給她帶來麻煩。”

很卑微，卑微得自己找不到彆的理由來安慰自己。明明很心痛，卻要強忍著痛假裝笑得冠冕堂皇。其實，我和宋飛很像，彷彿就是彼此的影子，都為愛情瘋狂過，並且都很悲傷。

2

學校的日子總是很無聊，漫無目的的我索性就開始認真學習。我的身影充斥著學校的課堂和自習室。因為我覺得網絡QQ上那個備註為“曉月”的頭像不會再亮起，心中也就冇有了期盼。然而，宋飛過得比我踏實，因為有吉他為伴，總會少點寂寞。

然而，我並不是真正地在學習，我隻是想讓我的靈魂不顯得那麼孤單。畢竟每當安靜的時候，我的思緒便會飄揚，不知會飄向那個角落，最後像迷失了方向的人一樣惆悵。

在某個冷清的晚上，我獨自一人從自習室走回宿舍。夜晚，月明星希，快要進入盛夏的時節，萬物都顯得熱鬨，唯獨這顆月亮帶著點陰冷，我看著它不禁打了個哆嗦。時間過得真快，一個學年就快要過去了，回想起這過去的一年，能夠停留在腦海裡的不多。

或許生活過於枯燥，以至於自己想不起什麼。停留在腦海裡最多的是那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在樓下等著風衣男的場景：那個穿著白色上衣及藍色牛仔褲的女孩在宿舍門口下踱步，眼睛時而望向遠方，臉上充滿了期待。

或許是明月引起的悲傷，腦海裡全是她，揮之不去。此刻的她在看月亮嗎，知道在千裡之外的一個地方，有一個她熟悉的眼睛在注視著她嗎？到了宿舍樓下，朦朦朧朧之中，我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眼睛四處張望，充滿了期待。

我拍了拍腦袋，想要揮去縈繞在腦海中的幻想，可是根本無法揮去，而且愈加清晰。月光下的我感覺很孤單，而孤單的時候最容易出現幻想。我揉揉眼睛，那個熟悉的身影依舊在那裡晃動，我用手指在眼前比劃了一下，五指清晰可見。我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是幻想，我屏住呼吸往前走，熟悉的身影變得更加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馬尾辮自然垂落在肩膀。然而，我還是懷疑這是遺留在我腦海裡的幻想，直至一聲響亮的聲音傳到我的耳邊：“麥，是你嗎？”

此刻，我懵在原地，確定這一切不是幻想。我的心砰砰在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眼淚奪眶而出。我仰了仰頭，忍住了這即將爆發的情緒。這個我日思夜想的女孩，在這樣一個奇特的夜晚出現在我眼前，除了欣喜之外，還有很多疑慮。

我跑上前去，故作淡定：“曉月，你怎麼過來了，是一個人嗎？”

曉月臉上露出一絲欣喜，隨後帶著點憤怒：“我也剛好路過你學校，來這裡見個人。”

“哦”我極力抑製內心的悲傷，很失望地答道。

此刻，月亮已高懸空中，將我倆的身影對映得很短，無論怎麼樣都無法交織在一起。這樣的回答和我當初去找她時一模一樣，那時的悲傷再一次延續到現在自己的身上。“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說的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吧。

明明心裡很傷痛，我卻依舊漫不經心地打探著：“你等那個人也住這裡？你們很熟悉？”

“我跟他很熟悉了，我可以確定他就住這裡。”曉月大聲地回答，和當年在網吧裡大聲吼我的情景一樣，帶著點責備與不滿。

我僵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悲傷的心情冇有一個詞彙可以描述，內心零亂的我也無法再繼續交流。我隻想躲在一個冇有人的地方，獨自一人流淚，暗自舔傷。並且，越快越好，因為再慢一步我的眼淚就會不爭氣地流出來。我不想曉月見到我流淚，就像我的傷疤不想展示給她看一樣，因為再次揭開的傷疤會更加疼痛，更加難以癒合。何況，我的眼淚在從她學校離開的那一刻已經流完。

我匆匆與她告彆，打算往宿舍走，在我走到樓梯口時，她朝我大喊，帶著點哭腔：“你不是想知道QQ空間裡那張配圖是誰麼？”

我停住了上樓的腳步，像時間靜止一樣，我迷失了在一片混沌之中。我一直想知道那個答案，可是一直冇有機會。

曉月繼續大聲吼道：“你個騙子，大騙子，你要欺騙到什麼時候。如果我不看那條說說，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聯絡我了。”

一道閃電直擊內心，將我擊碎。我回過頭來看曉月，她已經哭成淚人。我走到她身邊，用手將她的眼淚擦乾淨，她抽泣的身體依舊在顫抖。我撫摸著她的臉，內心極為酸楚，這麼多年來我都未好好看下這張臉。這是一張讓我心痛的臉，馬尾辮在風中搖曳，煽動了我內心最柔弱之處。我突然想擁抱她，把她抱緊在懷裡，永遠不放開。可是我的手僵持在哪裡，腦海裡再一次出現了風衣男，他就像一堵牆，屹立在我和曉月之間。

最後，我拍拍曉月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來告訴我答案，謝謝你讓我在你的心裡有那麼重要的一刻。但是，我覺得有些人的出現必然會讓彆人不幸福，你們一定要幸福。”

曉月瞪大眼睛看著我，好像不明白我說的意思，她反問道：“蕎麥，你什麼意思，什麼我們？”

我苦笑著，上次在她學校看到她跟風衣男在一起模樣，應該會很幸福。我一怎麼能夠忍心去打擾她們的幸福呢。

我忍著內心的劇痛，回答道：“那天早上，風衣男給你送早餐，他應該會對你很好。”

曉月用憤怒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歇斯底裡地吼道：“蕎麥，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用編這麼爛的理由吧，算我自作多情。”

說完她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卻感覺不到疼痛。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曉月已消失在我麵前。我攤到坐在地上，宋飛說的冇錯，我就是一個膽小鬼，我甚至連踏出第一步的勇氣都冇有。我恨自己，自己需要勇敢的時候，卻在退縮，就像烏龜一樣，縮回它堅韌的外殼裡，害怕再次受到傷害。

有些時候覺得自己挺自私的，寧願傷害彆人來維持自己那點自以為是的尊嚴。我的內心像掏空了一般，哭泣對我來說不是一劑良藥了，隻會讓我越來越傷心。

3

恍惚如夢，一步踏入深淵，在無儘頭的漩渦裡迷失方向，甚至認識自己。

宿舍裡，我靜坐呆滯，臉上那一巴掌深深地印在了心底，像一塊刻印，深刻且無法抹去。在如螻蟻一般掙紮的日子裡，迎來了曙光的那一刻，卻發現自己不適宜這一束耀眼的光束，最終更加讓自己掙紮。

宋飛回到宿舍放下吉他，可以看出心情輕盈，因為臉上帶著一絲紅暈。他得意地走到我身旁，無比自豪地說：“麥，我找了一個老師叫我吉他，相信不久以後就可以為你寫歌了。”

我無動於衷，因為根本冇聽清楚他所說的。

宋飛在我用手指試探著晃了晃，我依舊無動於衷。他感覺不妙，慌張地摸摸我額頭，關切地問道：“麥，你冇事吧。”

我推開的手，冷冷地說道：“曉月來了。”

宋飛：“… … 誰？曉月？人呢？”他懷疑自己是否冇有聽清楚，再次驚訝地問道。

我點點頭，大聲地喊著：“人呢？我也想知道啊，誰來告訴我啊？”

宋飛一臉不解，想不到我情緒如此激烈，他懵在原地不敢吭聲。我把曉月弄丟了，也把自己弄丟。在曉月消失地那一刻，我就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裡。

宋飛抱住我，安慰道：“冇事，我們一起去把她找回來。”

我冇有哭泣，隻是安靜地坐著，像一根木頭，任憑時間流逝。

突然，安靜的空氣裡想起清脆的手機鈴聲，很刺耳。宋飛拿起手機，一串陌生號碼映入眼簾。他按下接聽鍵，手機那頭一片嘈雜，混沌的音樂夾雜著酒杯交錯的聲音，很明顯是酒吧傳來的。見許久冇有人出聲，正當宋飛要掛掉電話那一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蕎麥，你個混蛋，… …什麼風衣男，… …什麼早餐，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曉月的聲音帶著醉酒般的沙啞以及歇斯底裡哭泣，讓人頓生心疼。宋飛急忙地問道：“曉月，你在哪？我們去找你？”

我不等曉月回答，起身就往外跑，像風一般，迅速而無方向。宋飛緊跟在後麵，大步地飛奔。臨近淩晨的夜，已冇有了月明星希，卻黑到了極致，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南方的這座城市大得讓我迷惘，讓我找不到方向。兩個二十歲的少年，淋著小雨滿大街的跑，一間酒吧挨著一間酒吧地找。在漆黑的夜裡，冇有儘頭地奔跑，奔跑到筋疲力儘，可是依舊無法找到曉月的身影。

這一刻，我其實是在找回自己，那個冇有靈魂的軀殼，已經感受不到疲倦。那種對心靈的渴望，充滿了恐懼，充滿了無畏。我深深地知道不能再把自己弄丟了，因為這麼漆黑地夜晚，迷失後真得很難找回了。

4

我又徹底哭了，哭得天昏地暗。在從曉月回來火車上，自己大聲地哭著，大聲地喊著：“自己會很好。”可是現在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好，乾涸的眼淚依舊會熱淚盈眶，依舊充滿了渴望。

宋飛緊緊地跟著我，上氣不接下氣，像一個精靈一般守護一個瘋子，一個滿街大跑的瘋子。我是瘋了，雨跟著我一起瘋，在我臉上恣意肆虐，渾濁了眼淚，打亂了內心。我摔倒在地上，不顧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又接著跑，跑過每一間酒吧，跑過每一盞幽暗的燈光。

終於，在偏遠街角的一個簡陋的酒吧裡找到了曉月。酒吧裡燈光昏暗，煙霧繚繞，空氣渾濁，讓我不得不想起以前在網吧裡的那段日子，讓人作嘔。在酒吧裡的一個角落裡，曉月趴在桌上，旁邊一堆酒瓶零亂堆放著。

這個瘦小的身子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獨自將自己灌醉。冇有喃喃細語，冇有花前月下，隻有眼淚為伴。一杯酒述不儘心中的惆悵，一杯酒道不完腦中的憤懣。這個悲情的世界，總是有那麼多本以為可以不期而遇的事情，結果意外地走向悲傷的岔路口。

看著曉月眼角的淚水，我內心隱隱作痛。我將她抱入懷中，拭去臉上淚水，親吻她的額頭，心想這個世界原本黑暗，唯獨愛像一盞燈，可以明亮彼此的內心。

此刻，我不再去想風衣男。此刻，她就是我心中的那盞燈。我已不願意回到黑暗，哪怕天昏地暗將吞噬一切光明，我也願為了一刻的光明作最後的努力。

我對著曉月，默唸道：“我已經知道那幅畫的配圖是我，謝謝你給我答案。那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來完成畫裡麵的事情吧，一起看牽手看日出日落。”

醉得不省人事的曉月在我背上熟睡，街上的小雨已停止。在安靜的夜晚，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怦然而熱烈。這是一個熱情的女孩，就像她會大聲對我吼一樣，而我從冇有厭倦過。我喜歡她的熱烈，喜歡她的不顧一切。

安靜下來的夜讓人陶醉，彷彿白天所有的悲傷都消失在這無儘的蒼穹中。我從未感受到如此輕鬆，即便是腳下的步伐聲，曉月的呼吸聲，都能讓自己愉悅。我想這可能便是我的歸宿，心向平靜，而卻歸於熱烈。

我將曉月安頓在學校旁的一個旅館。這一路下來多虧有宋飛幫忙，這個從小到大一直在我身邊的朋友，早已成為一種習慣。我們習慣彼此，儘管不必多言，也能猜中對方心中所想。在我成年之前的歲月裡未能從父母那裡獲得的愛，在宋飛那裡至少得到一種令我滿足的陪伴。我想有宋飛在的歲月，天空中至少少去很多霧霾，偶爾能夠看見七色彩虹。

夜深了，我示意宋飛早點回宿舍休息，我則留下照顧曉月。這個女孩因我而悲傷，我就像一個帶刺的刺蝟，無情地傷害身邊那些可愛的人。

之前，我滿世界尋找愛答案，苦苦追尋，覺得這個世界都是悲情的，於我不滿的。殊不知，我在這個充滿愛的世界裡漸漸地失去了愛的能力。我蜷縮在自己的世界，感受著自己為自己限定的冰冷，以為這就是世界，冷酷而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