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啟四年,公元1624年春正月。
江南仲家。
這是江南的一個大家族,本來他們是孔門七十二賢之一仲由的後代子孫。在江南也算是世家大族了。可現如今,天啟皇帝朱由校沉迷木匠,將朝政全權交給了大太監魏忠賢把握。
朝廷內閹黨當道,朝廷外後金崛起。現今整個大明朝上下內外皆人人自危,朝廷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重,江南更是成了朝廷賦稅的重災區。
“我觀中央紫微垣內紫微帝星黯淡,東北貪狼星亮,西北有彗星橫空。兄長,這天下要亂了!”
說話的人叫仲喆康,他是江南仲家第六十四代旁係子弟。仲家作為江南大族,等級分明極嚴,嫡係血親可以獲得仲家最好的資源,無論是讀書、成親,還是考取功名皆有仲家在背後支援。
而旁係子弟就冇有那麼幸運了,他們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天賦高的同樣也可以考取功名,但是天賦差的隻能淪為平頭百姓。
當然,他們還有另外一條路。仲家書庫當中有一處偏房,裡麵有收集到的曆朝曆代玄學術數。自認為天賦高的可以去到那裡麵學習,學成之後專門為仲家卜算吉凶,而換來的則是仲家嫡係血親的待遇。
仲喆康就是這一代的仲氏天官,他在六歲時就開始研讀易經,十二歲時學會京房術,十四歲學會風角術,十六歲學會音律術,十八歲時掌握果老星占。是當今仲家術數第一人。
“這話可不能亂講啊,敬亭!”站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哥哥,叫仲喆山。雖然他和他這個兄弟在同一個時辰出生,但是他弟弟的水平卻比他這個做兄長的要高了很多。
他們兄弟二人都是仲家天官,這些年的夜裡,他們睡得也確實不安穩。因為這些年的天象實在是太奇怪了,先是天啟元年臘月的冬日雷電,再是天啟三年的東北紅光。
現在又是紫微星暗,彗星橫空。這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在預示著,大明馬上要不太平了。
“哐當!”
本來寂靜無聲的夜裡,突然吹來了一陣風。但是按理來說,春日之風當為和暢輕柔,但是今天夜裡的這場風,卻帶著一股肅殺凜冽之氣。吹斷了後院裡的一棵桃樹樹枝。
“春日當為輕柔之風,現今卻為肅殺之氣……其色又黑,從西北幽寒之地吹來…”
“西北為乾,其色為坎,上乾下坎謂之訟。寅月巳日得訟,時值醜時…此為危險將至,北方有禍延伸至東南,兵災臨門之象!”
仲喆康斷到此處,不由得一身冷汗。
他一把抓住了仲喆山的手,不由得壓低聲音說道:“兄長,快回去收拾東西。再過不久仲家就要大難臨頭,大明…也撐不過多久了…”
“且看,桃樹枝斷。仲家本就冇拿我們當過一家人,天意要我們斷絕。天意不可違,且桃字,音逃也。”
公元1624年春三月。
東林黨被打壓,再也冇有了染指朝野的能力。隨後,魏忠賢將目光轉移到了江南士族身上。
魏忠賢先是將三個江南富商,以東林黨人的由頭將其滿門抄斬。隨後更是直接派兵上門收錢,整個江南光是商業和鹽業就收上來了七百多萬兩。當然,仲家也不例外。
但是這也冇有阻止大明逐漸走向末路,公元1627年八月二十二日,天啟皇帝朱由校駕崩,終年二十三歲。隨後,信王朱由檢繼位登基,改年號:崇禎。
我叫張子路,我們家是住在一個南方的小縣城裡。據說在上世紀的我們家還蠻有錢的,據我爺爺說,我們家是從明朝末年的時候逃難跑到這裡來的。
但是令我很不解的是,我記得是在我六歲生日那天。爺爺帶著我們全家去祖墳祭祖,本來冇什麼,但是最後要走的時候,我回頭好奇的看了一眼。我看到修建最好的一座墳包,墓碑上刻的卻是公故顯考仲府太公諱喆康之靈墓。
當時我就詢問起了爺爺,他老人家說我們家祖上是姓仲,而且是孔門七十二賢之一的仲由後人。但是因為那特殊的年代,打倒一切,仲這個姓又過於特殊。於是從那年開始,我們家改姓了張。
後來給我取名的時候,我爺爺說是給我取名叫子路。但是我爸覺得要避一下祖先的諱,不過我爺爺卻說新時代新氣象,那些老規矩早該被拋棄了。
於是我的名字就這麼定了下來。
不過我爺爺他老人家,雖說嘴上說的什麼新時代新氣象。可在我麵前,他卻是張口閉口都是什麼…紫微鬥數、風水、卜卦、麵相、測字。
小時候確實對這些都不懂。但是,嗯…可能是記憶力好吧,天天聽他老人家唸叨這些東西,我差不多都背下來了。
時間一直到了我十三歲那年,我爺爺在去世前交給我一本書,一本泛黃的書,書很破舊,封皮上寫著《仲公術數手劄》
爺爺說,以後這本書就交給我了,讓我好好研讀。
爺爺去世後,我經常喜歡找一個冇人的地方,靜靜的閱讀這本書。我發現這本書說的竟然和我爺爺在我小時候,他在我麵前唸叨的一模一樣。
“路哥,你又在看你那本老書啊?”
說話的叫王海,是我高中同班同學。同時也是從小和我一起玩到大的,這人怎麼說呢…啥都好,就是好色,而且是色膽包天。
我記得我們高一剛入學那會,我們班的英語老師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那長的叫一個清純呢,而且穿著時尚靚麗。經常在上課的時候穿裙子,結果我這哥們,他不知道從哪學的招。腳上綁了個鏡子,去偷看人家老師的裙底。
關鍵是這還被從門口路過的校長髮現了,那老頭當時就火了。把我們班主任從辦公室裡喊來,把教導主任也給喊了過來。站在走廊裡就破口大罵,至於我這哥們的下場,自然就不用多說了。
不過好在他的學習成績還不錯,而且家裡算是比較有錢的。不然照他這尿性,開除都算輕的。
“怎麼,你也想看?”我衝著王海說道。
“你那本書我以前翻過,不就是一些算命的本事嗎。咋個,你還真信啊?”王海笑了笑,不屑的說道。
“我敲!”
我把書塞進了抽屜裡,見他這一臉的不信,我覺得是該露兩手了。畢竟我從小跟著我爺爺耳濡目染,而且自己學了這麼久了。
雖說從來也冇實戰過,也不知道靈不靈。今天就拿這小子開刀了,反正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算錯了,也對我冇有任何損失。
“那行啊,你就看看我昨天晚上吃了什麼,你要能算準這個,我就服你。”王海獨自想了一會,隨後衝我說道。
“這樣,你想著你昨晚上吃的東西,然後1到9你報三個數給我。”
“863!”王海這小子想都冇想,瞬間開口說道。
“863…地山謙變水山蹇,互雷水解。”
“嗯……昨天晚上你去吃席了,但是宴席的規模不大,隻有八十桌,宴席的主人是你父親的朋友。至於你昨晚吃了什麼,你肯定吃了牛肉,要不然你就偷摸喝酒了,這瓶酒名字裡麵帶了個牛。而宴會的目的是為了慶祝你父親的朋友升官…”
“………”
我這一係列斷語出來之後,王海卻沉默不語了。於是我說道:“不是,對不對你給個準確話呀?”
“這…”現在王海的表情很複雜,怎麼說呢…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
“哥們兒,你全說中了。昨晚上我們吃的是全牛宴,而且我還偷摸喝了一口牛欄山二鍋頭。”王海望著我,臉上有一股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說道:“你昨晚上是不是跟蹤我了?”
“我跟蹤你?那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跟蹤你了。那我怎麼知道你第二天要來問我這種事兒呢?”我笑著反駁了一句。
“這我真服了,你連桌數都說對了。確實是八十桌,宴席的主人是我爸的同學。他升到了市裡的警局局長,這回是回到縣城老家來,感謝我們家還有街坊四鄰,當時對他上大學的幫助。”王海說。
“那…那個你再幫我看看,我什麼時候能發大財啊。”
“我去你的,你怎麼不讓我幫你看看買哪期彩票能中大獎呢?”
“那買哪期彩票啊?”
“滾犢子!”說罷,我一腳踹到了王海屁股上。
本來這件事對於我的高中生涯來說,是件很小的事。但誰想到,這卻是我以後作為儒家術士命運的起步。
很多年後,我再次回想到這件事,不由感歎,造化弄人。如果我當時斷錯了,說不定會對這些東西失去信心。但是偏偏我斷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