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大將軍起的早,但有個人起的更早。
那便是我。
安敬思,這個一晚上冇睡好,一早便起的新任大將軍,撲了個空。
隻因宵禁還未結束,我便穿著孝服,帶著府上刁奴,直奔王傑府上。
大涼律法,京城內,五更開禁前犯夜者,笞打三十。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死喪。
本來我想試試手底下這些刁奴的成色。若有禁軍攔路,正好讓他們跟那些個巡夜的禁軍比試一番。
可惜我失算了。
頂著這一身孝服,禁軍一路放行。
早知道就不披麻戴孝了。
穿身上還不舒服。
不得不說,先帝重視功臣,肯在功臣身上花心思。
就眼前的這座魏國公府,就比我那個王府氣派多了。
我的不請自來,讓魏國公府上一陣慌亂。王傑來不及穿靴,急匆匆地披著朝服便向府門跑來。
剛到府門口,這位老國公便發覺不對,跪稱死罪。
然後又一路小跑回內院,換了身素服,這纔出來迎接。
我揹著手,斜眼看著趴扶一地的王傑及身後的一眾家眷,冷聲道:“魏國公好威風啊,讓‘在下’好等!”
王傑戰戰兢兢的說道:“不知陛下造訪,臣……不,草民死罪。”
“草民?”我突然換作笑臉,親手扶起王傑,微笑道:“魏國公什麼時候成了草民了?草民還住這麼氣派的宅子?”
王傑語塞。
先帝在時,王傑哪需要在說話上動腦筋?
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的臣子誰用。
我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越過跪了一地的王家家眷,徑直往府中走。
王傑趕忙轉身,亦步亦趨。
而我一直冇有進正廳的打算,一圈一圈的在府內轉悠,連臥房都不落下。
王傑不知道身前這位年輕皇帝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在府內來回大概轉悠了三圈,我突然回頭說道:“國公,你家不少值錢的好玩意兒嘛!”
王傑好巧不巧的突然開了竅,湊上前來,滿臉堆笑:“陛下可是看上了什麼物件?回頭,回頭我派人給陛下送去?”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擺手道:“不必麻煩國公,我看上什麼,自己拿就好。”
還未等王傑反應過來,隻聽得府門外傳來“隆隆”馬車聲。
過程很繁瑣。
結果很清晰。
整整一個時辰,魏國公府除了拿不了的,全讓我裝上馬車,運回了我的王府。
包括那塊先帝親筆題就的魏國公府牌匾。
不錯,收穫頗豐,足足十輛車,全裝滿了。
臨上馬車時,王傑的十歲小兒子王博哭哭啼啼的對王傑說道:“咱家犯了什麼事兒,連凳子都要查抄充公?”
王傑本有三個兒子。
老大、老二,全都戰死沙場。
王博是王家現在的獨苗兒。
王傑雙手捂住王博的嘴,但是來不及了。
我站在馬車上,轉過頭去,對王傑說道:“國公,不必送了,還有,你兒子這句話有錯誤。”
“我不是充公,而是充私……”
忙活一早晨,著實有些累。
當皇帝還是有好處的,要是往常,哪輪得到我光明正大的搶。
老遠便看到筆直站立在王府門外的安敬思。
老遠便看到安敬思筆直的站在王府門外。
冇錯,王府。
按照安蒙心的說法,我雖然靈前繼位,但還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皇帝。
我雖靈前即位,但畢竟還在守孝期。等二十七天孝期一過,舉辦了登基大典,這纔算是正式登基。
那又如何?舉辦了登基大典,我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皇帝了嗎?
可笑,可悲。
先帝死前並未確立繼任人,我這個皇帝是太後保的。
換句話說,若真是如安蒙心所言,太後鬆了口,同意立庶出的四哥,那我又何去何從?
前朝又不是冇有兩後並立之事,母後一向識大體。
猜不透那三天宮中到底是做瞭如何的博弈。昨天我第一次上朝就來了個大手筆,但至今朝中冇有任何動靜。
可知我在某些事上,猜對了。
按舊製,我是可以立馬搬到皇宮裡住的。
但我並冇有。
昨天老餘子剛喊了退朝,我便開溜了。
跑的比誰都快。
我敏感的認為,皇宮雖大,可冇我這個王府住的舒心。
倒是我那個王妃劉氏有些著急,早早將行李打包好了,就等我一聲令下,入主皇宮。
等著吧,等老子安頓好了,先把她給休了。
不對,應該叫打入冷宮。
先帝建國大多因前朝製度,稍有改動。先帝在時,自然是一言九鼎。但現在我這個新皇帝上任,朝中又冇有任何根基,昨天我在早朝上說的話,究竟是金玉良言,還是個屁,我心裡一點兒底都冇有。
朝堂上我是過了把癮,一句話罷了大將軍。
而麵前這個新任的大將軍安敬思,倒是來我府上拜訪來了。
說實在的,我跟這位沙場猛將不熟,甚至於冇打過幾次照麵。隻不過是跟他兒子玩的來而已。
所以,安敬思賴在我的府上一個時辰,我硬是找不出什麼共同話題應對。
而安敬思行伍出身,本身也不是能言巧語之人。加上看到了我回府便脫的怪異表演,這位刀口舔血的猛將更不知該從何說起。
最後,我倆隻能枯坐著看著府上熱熱鬨鬨的搬運著從國公府中“查抄”來的物件。
現在,我隻剩下等。
估計麵前的安敬思,也在等。
枯坐了大概一個時辰,我們要等的人終於到了。
隻見安蒙心一路跌跌撞撞地從府門外往正廳裡跑來。
隻要是在我王府乾的久了,都會知道有那麼幾個人,可以隨意出入我的府邸。
安蒙心,便是第一號。
隻見安蒙心喘著粗氣,拉著他父親的手說道:“爹,家裡來人宣旨了。”
說完這句話,安蒙心這纔看向我,露出尷尬的笑容。
我倒是不以為意,提著的心算是徹底放下。
看樣子,太後點頭了。
安敬思屁顛屁顛的往家奔,安蒙心倒是一屁股坐在了方纔他老爹的位置上,猛灌了一口茶。
看這個樣子,他一時半會不準備走了。
“今早不管飯,滾!”
安蒙心四處檢視了下,這才湊上前小聲說道:“我說皇上,真是神了!”
“有屁就放!”這個新稱呼,讓我很不適應。
安蒙心擺出三根手指,搖頭晃腦道:“就你那個亂命,中書省還就動了真格,擬了詔旨立即轉給了門下省;門下省亦不予駁回,旨意順利交內閣審定。”
我“嗯”了一聲,示意安蒙心繼續往下說。
安蒙心煞有其事地看了眼四周,繼續說道:“旨意呈內閣後,內閣首輔郭譽風郭丞相竟看也不看,順手便轉呈司禮監;掌印太監拿不準,於是奏呈太後,太後隻是看了一眼,便痛快的用了印,這事兒,就這麼簡單地成了?”
這時,奶孃端來了兩碗蓮子羹。我用力拍了下桌子,大聲說道:“我可是皇帝,他們當然得聽老子的!”
安蒙心連忙附和道:“是是是,說的對極了!”
我抬手將碗中湯匙拿起扔到一邊,單手端起那碗蓮子羹,往便往嘴裡猛倒。
我一邊嚼著吃食,一邊說道:“大早上就出去忙去了,還真是餓。”
安蒙心抬手端起另一碗,有樣學樣的狼吞虎嚥起來,斷斷續續的說道:“我說,皇上,有一件事,我得和你先說好。”
我將最後一滴蓮子羹倒入嘴中,舌頭舔著門牙,吧砸著嘴巴說道:“你既然這麼說,那我肯定不認賬。”
安蒙心業已吃淨碗中物,委屈道:“老大,你倒是過癮了,給我安排了個六品武職,可我哪會提刀啊。”
我陰沉著臉,沉聲道:“我可是皇帝,我讓你乾什麼,你就得乾什麼!而且還得給我乾好!”
安蒙心帶著哭腔說道:“交友不慎啊,難不成要逼著我跟我爹學武?我累倒是不要緊!那燕春樓的花魁要是看著我手上摸出繭子,那不得心疼死!對了,昭武校尉職還需要帶甲值守,就我這身板,那不是要了我老命嗎?你還不如殺了我呢!”
我作勢起身,怒罵道:“這可是你說的!老子這就殺了你!”
安蒙心起身便往外跑,邊跑邊喊道:“遵旨,我這就上任!”
一旁,奶孃收拾好我倆隨意丟棄的碗勺,微笑道:“安公子嬌弱,是得磨鍊一下。”
我看著安蒙心背影,攏了攏回府時奶孃親自披上的的大氅,輕笑道:“嘿嘿,我想讓誰上來,誰就得上來,不管他想不想上;我想讓誰下去,他就得下去,不管他想不想下!”
奶孃笑道:“陛下出口便是文章啊。”
我隨口回道:“奶孃,還是叫我名字吧,禮元。”
奶孃輕輕搖了搖頭,依舊麵帶微笑。
安蒙心最終也冇有當上昭武校尉。
簡單來說,聖旨裡隻提了讓安敬思赴任。
從頭到尾,就冇有提安蒙心的名字。
有些人,或者一部分人,故意把我提的這個事兒,給忽略了。
今明兒兩天,冇有朝會。
皇宮內也冇再出過旨意。
但是有不少訊息在京城傳開了。
還是那個未升六品的安蒙心跑來給我傳的話兒。
而安蒙心自然是從他爹那裡得到的訊息。
訊息很是提神。
軍隊嘩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