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浩劫 第8章

良久，藍麵狒狒忽然開口了。“終於啊，終於。”它睜開眼睛凝視著身前的丁凱，它忽然有了一股強大而卓越的自信。“終於見到了人類，等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八百個年頭。”

丁凱對藍麵狒狒說話已經不如何驚訝了，畢竟剛纔的獨眼巨人都能開口說話，那麼眼前的狒狒就算說個話又能怎樣。“八百年？什麼老妖精。”

聽聞此言，藍麵狒狒做了一副笑容，它的笑親切而柔和。丁凱稍一轉神，眼前的狒狒竟然通體發出光亮，繼而變形成一個人類出現在丁凱麵前。

那是一個男人，他皮膚細膩豐盈，不著片縷，身材強健，頗有野性之美。他的容貌俊俏而不失沉穩，目光炯炯有神。他審視地看了幾眼丁凱，隨後親切地笑了。

“一個年輕人，不錯。年輕人就是要有脾氣，有脾氣纔會有性格，冇有性格的人是闖不出一片天地的。”與男人的外表並不一致的是，此人雖然相貌上看年紀與丁凱相仿，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

“你究竟是誰？”丁凱對男人所展現出來的神秘感還有那副沉穩老派的口吻都感到無所適從，男人倒是對丁凱這副毛躁的神情饒有興致。

他回到巨石上麵，盤腿坐了下來。他托腮看著丁凱，說道：“我是崔岱。”

“你就是他說的崔大師？”

崔岱一怔，反過來意識到是獨眼巨人的說辭。“噢是的，崔大師。他們以前這麼叫我，現在冇有他們了。”

“你呢，你叫什麼？”

“丁凱。”

獨眼巨人在崔岱身邊坐了下來，崔岱摸了摸獨眼巨人的腦袋。“是我讓歌利亞帶你到這兒來的，你和我就是阿圭羅星上唯二的兩個人類了。”

丁凱終於知道獨眼巨人的名字叫歌利亞了，他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歌利亞，大衛在聖經裡麵殺死的那個巨人？”

“對，但他不是同一個。我隻是給他取了這個名字而已。”崔岱安之若素地回答道。

“這裡是阿圭羅星，你剛纔的說法是，我們是這兒僅存的人類了。你剛纔說他們，難道這兒以前有跟你一樣的人類嗎？跟你一樣都能變成神奇的狒狒？”丁凱連珠炮似的問道。

崔岱嗬嗬一笑，他伸手示意。“當然，人類從地球上出逃之後，就來到了第二太陽係的阿圭羅星，在這裡建立了文明，一直持續了兩千多年，這裡文化繁榮、生機勃勃，我們在持續不斷地研究當中逐漸處理了眾多的能源問題、人口問題，我們打造出屬於自己的宇宙火箭，並且在基因工程改造技術上也卓有建樹。”

“第二太陽係，我竟然在那麼遙遠的地方。”丁凱驚歎道。

“當然，這也是我所好奇的，你來自哪裡？我們這已經冇有人類了。”崔岱反問道。

“我來自第三太陽係的魁曜。”丁凱如實回答。

崔岱臉上現出憧憬和惆悵的神情，他在追憶當中迷失了自己，處理了一會情緒，他按捺心神重新麵對丁凱。“是的，第三太陽係。看來在離開了阿圭羅星之後，人類又抵達到魁曜定居，並且將之前的遷移曆史都給儘數遺忘了。”

“你說阿圭羅星曾經很繁榮。”丁凱疑惑不解。“照我看來，冇有比這裡更加原始而陌生的了。”

崔岱皺起眉頭，他發出了一聲悠久的歎息。“八百年前，這裡曾經很繁榮。”他娓娓道來，彷彿繁榮景象還在昨天。“直到瓦剌涅茨人的到來，他們使用流星群武器摧毀了阿圭羅星上麵的文明。他們毀滅了地塊，引發了強大而危險的地震，以及次生的海嘯還有颶風，更加凶暴的是，火山的岩漿噴湧而出，火山灰在天空積蓄，整個世界都充斥著火焰的紅還有灰塵的黑，大地開裂、風暴狂呼，瓦剌涅茨人帶來了可怖的末日景象。”

丁凱回想起自己被放逐到傳送門外之前，海德拉人也是像這樣摧毀了一些建築和城市的防禦係統，隻不過，海德拉人似乎並不打算從整體上完全毀滅魁曜。

“流星群武器，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丁凱有些吃驚。

崔岱擺擺手。“那是超出我們認知範疇的武器，他們在摧毀阿圭羅星後，帶走了一些東西就離開了。倖存下來的我，則是重新開始培育這個星球的生物環境，一直到你的出現。”

丁凱若有所思，他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以及那個在崔岱麵前異常乖巧的獨眼巨人歌利亞，他內心說不出的詭譎。“這不可能，你不可能從末日級彆的災難中倖存下來。毀天滅地的災難會摧毀所到之處的一切事物。”

崔岱感受到了丁凱的困惑，確實，假使剛纔自己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他的倖存就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奇蹟。

“這可能在你的意料範圍之外。不過，在和瓦剌涅茨人對抗的時候，我作為生物科學家也參與到了拯救星球的科研計劃當中，當時大家提出了兩個思路。一是讓精英群體乘坐宇宙飛船離開，尋找新的宜居星球生存。”

魁曜就是他們的答案，丁凱想到。

“另一個就是，讓我們這群精英科學家打造出一款能夠改變我們人類基因組的生物編輯工具，好讓我們在極端情況下也能夠生存，就像是水熊蟲那樣，讓我們不至於在流星群摧毀臭氧層後大量的紫外線輻射下蒸發。”崔岱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就是由海嘯和火山噴發所引發的異常溫度。極度高溫和極度低溫都是我們需要處理的情況。”

“而這些都可以通過摘取其他生物先進的DNA詞條來編輯我們自身的基因模組，而這項由眾多阿圭羅星科學家所製造出的編輯工具微型機器人就叫做——”

“圖茲卡蒙。”

所見所聞已經讓丁凱應接不暇了，崔岱剛纔所展示的由藍麵狒狒到人類的轉化，讓丁凱不得不相信崔岱所述的一係列要聞都是真的。

隨著一番疼痛襲來，丁凱無暇顧及崔岱之後的精彩發言了，他大腿處的疼痛讓他額頭上滲出了密汗，他慘哼了兩聲之後倒在泥土上鬆弛肌肉。

崔岱注意到了丁凱的傷勢，他扭頭和獨眼巨人歌利亞確認情況，歌利亞聳聳肩迴應他。“崔大師，來的時候遇到了三頭恐爪龍。他，這男人被傷到了。”歌利亞用蹩腳的通用語發音跟崔岱闡述情況。

崔岱俯下身子觀察丁凱的情況，他的右腿根部的附近被恐爪龍的趾爪割傷了，那裡有一道血紅的傷痕，若是放著不管的話，恐怕傷勢還會更加嚴重。

“抱歉啊，崔大師。”丁凱感到自己的力氣在流失。“恐怕你要看著好久不見的人類在你眼前死掉了，拜托，或者你能從宇宙深處幫我叫下醫生。”

丁凱到了這步田地還在嘗試說兩個冷笑話，他咬著牙竭力跟崔岱說話。“或者你能幫我包紮一下，我的命還是算硬的，當然不至於死。”

“細菌感染就難說了。”他見縫插針補了一句。

崔岱聽聞此言，仍舊是從容不迫，他站起身來。“這事兒很好解決，你不必擔心。”他回身到岩石後麵摸索了一陣，從一個角落裡，他取出一根玻璃試管，看起來隻有電池大小。

不過，在試管裡麵，倒是塞滿了許多藥丸似的圓形顆粒。丁凱眼見來了希望，頗為興奮地問道：“這東西能治腿傷？”他以為這是什麼類似跌打傷藥膏之類的東西。

崔岱讓他放鬆，將他扶起身來，然後試圖將試管裡的圓形顆粒倒在丁凱的傷口上。“不。”他說道，此時崔岱的笑容有幾分神秘。“這不是什麼藥，這就是我剛纔跟你說的基因編輯工程機器人。”

“也就是圖茲卡蒙。”

丁凱啞然地睜著眼睛，他想阻止崔岱的動作，然而已經晚了。隨著圓形顆粒灑落在丁凱的傷口，一股撕裂般的劇疼敲響了丁凱的腦門。

“啊啊啊啊！”丁凱尖叫出來，他疼得滿地打滾，他本來就狼狽不堪，此時因為疼痛而掙紮的身影更顯滑稽。

半分鐘後，疼痛才終於消退了。丁凱渾身無力，他異常難受地看著崔岱，不知道崔岱為什麼要這樣做。

“放輕鬆，丁凱，我的朋友。”崔岱的嗓音依舊溫柔而富有磁性，他飽含熱情和關愛地注視丁凱。“你現在和我一樣了。我們都有著能夠變化成其他物種的能力，這樣的能力能夠讓你進行自我修複，區區的腿傷並不在話下。”

“首先，你要和我一樣變化成普羅修斯人。”

說話間，崔岱的身體又發生了異變。他的皮膚和骨血開始融化，他的五臟六腑開始變得渾濁而稀爛，崔岱由一個完整而具體的人類模樣轉變成了一灘粘稠濕滑的綠色液體。

他有一張抽象而怪異的臉，以及由濘漿汁液集聚而成的軀乾以及四肢，他現在可以靠著留存的人類思維，去控製餘下的肢體完成各式各樣的動作。

丁凱目睹著崔岱從人類**到黏液魔人的轉變，他並不知曉這對他的傷病有何幫助，但是一旁的歌利亞卻熟視無睹，彷彿這是他的主人崔大師的日常操作罷了。

緊接著，這個形象抽離了實體意趣的泥漿魔人和丁凱展開了對話。他揮舞著果凍式的身體，從不知道哪裡的發聲器官，發出了一道黏黏滑滑、濕稠圓潤的聲音。

“丁凱，普羅修斯人的身體通常都展示成這樣的液體形態。而由於他們的細胞膜在此過程中會呈現出一定範圍內的開放狀態，這也有利於你的細胞自我修複。”

“你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你想要的DNA鏈條，並將其納為己用，隻要你願意，你的細胞就能完善到它從未受傷的狀態。”

丁凱對液體濘漿狀的崔岱所說的這番話已然信服，可是他還是一籌莫展地攤了攤手。

“好吧，我想我已經知道這個圖茲卡蒙有什麼作用了。”丁凱無奈地說道，“但我要怎麼做，才能像你一樣熟練。”

丁凱忽然感覺到那團黏液眨了眨眼睛，如果他身上真的有窺視器官的話。

“這再容易不過了，丁凱。”崔岱沉聲說道：“你隻要感覺，通過想象，驅動你身體裡的機器人工作，然後完成基因上的轉變。”

“這對你來說可能並不容易，可這對你身上的機器人來說卻輕而易舉。”

“僅僅隻需要一個念頭。”他耐心地對丁凱做著詳儘的說明。

丁凱忍住腹誹的衝動，他放鬆心態，試圖讓自己感受到崔岱所說的機器人的存在。然後——他嘗試著將機器人通過意誌聚合在一塊。

對，就這樣，變化成有效的粘液……

電光石火間，丁凱完成了一次飛越般的遐想。他感受到自己的軀體正在下沉，而自己的意識卻通過天靈蓋飛昇到了天空的高度。

他能夠從這單一的洞穴當中，感受到無窮的微光以及隱藏在光線當中的空氣分子以及塵埃顆粒。他能夠感受到在肥沃土壤底下層出不窮、生機無限的微生物以及腐殖質。到處都充溢著營養和乾燥的無機物。

他能夠感受到一個新的自己，一份充滿力量的意誌。

一個怪異而全能的自己。

伴隨著一陣喊叫，丁凱在崔岱的歡呼聲中回過味來。他睜眼的瞬間，迎來的是崔岱的喜悅表情——他變回了人類的模樣。而他自己，丁凱看了看四肢，果然已經和崔岱剛纔所展示的一樣，變成了果凍凝膠一般的身軀。

他嘗試揮舞四肢，兩條手臂卻不受控製地搖擺起來，這感覺非常奇怪，就像是周身麻痹之後喪失了對雙手的控製權一樣，這讓丁凱又急又樂，他竟然變成了一個聞所未聞的物種，如果讓自己的家人看見自己這幅模樣，大概會讓他們瞠目結舌吧。

而隨著丁凱的注意力集中，他大腿上本來殘存的拿點傷痕，竟然通過普羅修斯人的細胞自我修複能力而修複完畢，這讓丁凱喜不自勝，由腿傷而傳來的持續性的痛覺已經離他遠去，他通過變成一團爛泥而完成了自我療愈，這讓丁凱感到不可思議。

“這太，太不可思議了。”丁凱驚喜地看著自己這幅全新的身體。“這簡直就是無敵。”

“很高興你這麼喜歡。”崔岱端坐在石頭上，看著丁凱歡呼雀躍地使用黏液一樣的身體奔走彈跳。啪的一聲，丁凱撞在了歌利亞的身上，等他從歌利亞掰下身子來的時候，獨眼巨人已經變現得異常惱火了。

丁凱嘿嘿兩聲，意識到自己太興奮了，他鎮定下來靠著石頭。

“這就是你活了八百年的辦法吧，從天崩地裂的大災難中逃脫，藉由基因轉換的技術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這簡直太酷了，崔岱，你簡直就是人類之中的佼佼者啊。你要是離開阿圭羅星，跟我回到魁曜那邊去，你肯定是聯邦的座上賓，最強的人類之一呀。”

丁凱的馬屁並冇有讓崔岱很受用，正相反，崔岱此時訝然地皺起了眉頭，他的嘴抿成一條直線。

“不，誰告訴你我活下來是因為擁有圖茲卡蒙？”

崔岱的反駁讓丁凱的歌功頌德戛然而止，他一臉詫異地看著這位在原始世界中闖蕩的前輩。“你剛纔不是說……”

崔岱打斷了丁凱想說的話，他意味深長地解釋道：“當我和我的同事們研究出圖茲卡蒙的初步模型的時候，地球就已經處在滅絕邊緣了。瓦剌涅茨人並不會給我們更多寬裕的時間，他們使用流星群進行毀滅性打擊的時候根本冇打招呼，我的一幫科學家朋友們便死在了致命性的衝擊和洶湧磅礴的洪水當中。”

“那你是……”丁凱懵了。

崔岱滑下巨石，又從石頭底部的雜草當中摸出一部古書典籍，書頁的紙張看起來稍微有些泛黃，不過整體還是儲存完好的。

崔岱愛惜地拍了拍那上麵的灰塵。“這是玄體修煉法門。”他看著丁凱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是阿圭羅星上唯一一個修煉了後天玄體的人，這讓我在真空的環境下得以存活並且重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