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戒門 第4章

“你彆追了，我的肉不好吃。”

“我已經三年冇洗澡了，都臭了。”

“你彆看我長得年輕，我已經三百多歲了。我的肉老得跟柴火一樣，咬不動，還塞牙縫！”

“你喜歡吃兔子嗎？我給你抓兩隻兔子。我抓兔子很厲害的，還順帶附送碳烤服務。”

聖門城最西邊的布沽林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正卯足勁往前跑。他拚命在林木間穿梭，淌過溪流，跨過一個個大石，左閃右躲，儘可能尋找遮擋物。

少年偶爾也回頭，看著身後步步逼近的危險，喊幾句服軟的求饒話，夾雜著幾句罵孃的臟話。

朝陽打在少年的臉上，汗水晶瑩剔透。

少年名叫歲其，穿一身淡藍色的舊長袍，腰間束著一條嶄新的白色腰帶。舊長袍是師父穿過的，十六歲的歲其已經長得跟師父差不多個頭，穿著正合適。嶄新的白色腰帶則是師姐牧元送的，前天是歲其十六歲生日。腰帶上簡單繡著幾棵青竹，雖然繡得歪歪扭扭的，但是師姐親手所繡，歲其非常喜歡。

歲其一米八出頭的個子，高高瘦瘦的。麵目算得上俊朗，隻是皮膚略顯黑。可能是由於經常在外亂跑的緣故，太陽曬得。眼睛不同於師父，師姐，不同於歲其見過的任何人。其它人的眼珠是黑色的，他的卻是藍色的。

其實，歲其身上有很多不同於他人的地方。比如他雙手雙腳同時著地時，靠後腿的蹬力，能躍出去好遠。在他五歲那年，一棵四五米高的樹，他輕鬆一躍，就能上去。

再比如，冬日裡每次洗熱水澡時，熱汽一蒸，他的皮膚上會出現金色的鱗紋。這個隻有跟他一起洗澡的師兄才知道。就連師父，歲其也冇敢告訴。

有些不同之處可以隱藏起來，不被人發現。但有些不同處，就很難藏了。

歲其頭頂上有兩個大拇指大小的犄角，有點像牛的角，又有點像鹿角。不大，略彎，尖尖的，分叉，很是突出。這也是在他五歲的時候長出來的。

平常時候，為了不被人發現頭上的犄角，歲其一直用布條纏著。犄角連同頭髮綁著，成兩個小圓髻。有人問起，便隻說是喜歡的髮型。

身後緊追著歲其不放的，是布沽林裡特有的一種動物，叫食人猴。

食人猴對人肉有癮。隻要看見人，就會發狂，失去理智。雙眼變得通紅，滿口獠牙暴突，喉嚨裡不停地發出威脅的吼聲。

發狂的食人猴，戰鬥力簡直爆表。

食人猴是一種很古老的動物，存活了有數千年了。不止塞蘭國，周邊很多國家都存在著一定數量的食人猴。

因為食人猴巨大的危險性，塞蘭國曾派大部隊圍剿過幾次。現如今，食人猴的數量極少。而且，基本上都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不再涉足人類居住的地方。

就像在聖門城，隻有布沽林裡纔有食人猴。

其實，食人猴可以依靠動物來存活。隻是，他們對人肉更加渴望。就像吸血鬼，吸食動物血與人血的區彆。

歲其剛進布沽林冇多久，就被這隻大傢夥盯上了。已經追了快一個小時了，歲其都快跑不動了，可食人猴絲毫冇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通常來說，歲其躲避追捕很有一套的，尤其是在樹林裡。不管多高的樹，他一躍都能上去。就算十幾隻老虎追，隻要有樹，或者高處，他就不怕。

無奈這次遇到的是食人猴，一個常年生活在樹上的生物。

食人猴在樹上行動，完全就如魚戲水一般，歲其根本不是對手。

在樹上嘗試了幾次後，歲其還是老老實實回地上跑。

食人猴跟普通的猴族一樣，是群居動物。一般有一隻出現，就意味著有一群。

隻是，這隻食人猴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落單了。

可憐的傢夥，估計是長得太醜，被族群嫌棄，趕出去了。歲其幸災樂禍地想著。

也幸虧這隻食人猴落單了，不然，要是一群攻上來，歲其就慘了。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送的。

跑著跑著，歲其感覺逼近的危險感消失了。他回頭一看，那隻食人猴竟站著不動了。

歲其也停下腳步，趁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再跑下去，氣就拽不上來了。

“小樣，終於是跑不動了吧！”歲其一邊大喘著氣，一邊嘲諷著猴子：“跟哥哥我比腳力，還嫩了點。想吃我的肉啊，再修煉個百八十年吧！”

喘了大概有一分鐘的氣，歲其感覺休息得差不多了，能再跑幾公裡了。

“傻猴兒，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午餐從你的麵前消失。”說完，歲其轉身就要跑。

高興不過一秒。上一秒有多張狂，下一秒就有多打臉。

歲其轉過身時，他身後的樹上，密密麻麻蹲著幾十隻食人猴。一個個齜牙咧嘴地看著歲其，有的還衝歲其招手。

原來這是個圈套！媽的，失算了。

前後都有食人猴，瞟了一下，左右冇有。歲其在心裡盤算著，從左邊或者右邊衝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幾乎為零。歲其不用算，都能知道結果。

食人猴們似乎看出了歲其的想法，往左右兩邊樹上移動。最終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歲其團團圍住了。

歲其在心裡默默地又問候了幾句食人猴的母親。看這架勢，今天是要把命交待到這裡了。

都怪師父，非要自己跑來布沽林，找什麼金皮蟒。這下好了，有命進來，冇命離開。

來布沽林時，歲其還特意詢問過師父。師父特彆肯定地保證了，說聖門城的食人猴早就消滅完了，現在一隻也冇有。

用師父的原話說：安全得很，一點都不用擔心。

歲其真的是“謝謝”師父了。

鑒於此，歲其做了一個很人性的決定。如果今天真死了，一定變成怨鬼，每晚都纏著師父。

倒真不是有多大怨恨，歲其主要怕師父會想他，想到睡不著覺。

奇怪，歲其在這裡想著如何報複，不對，如何報恩師父好半天了，這群食人猴隻是看著他，並冇有任何行動。

咋的，不著急吃？

其實，這也是歲其第一次見到食人猴。書中所寫，食人猴嗜人肉如命。一旦看見活人，就會發狂發瘋，不撕碎了誓不罷休。

再看看樹上這些食人猴，安安靜靜地坐著，顯得比歲其還要冷靜，完全冇有要發狂的跡象。

歲其不得不懷疑，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這些不是食人猴？還是這群食人猴給自己的祖先丟臉，變成素食主義者，吃起香蕉野果了。

“嗨！”歲其輕輕地朝食人猴揮著手，嘴角扯著討好的假笑：“初次見麵，請彆吃我。”

食人猴還是穩穩地坐著，一會抓抓虱子，一會撓撓臉，悠閒自在，不動聲色。

“你們會玩五子石嗎？要不要一起玩？”

“我會舞劍，你們要不要看？”

“我還會變戲法，你們信不信？我手裡有個銀獅幣，我能把它變冇。”

食人猴們非常淡定，就靜靜地看著歲其表演。

“你們是不是不打算吃我啊？”歲其小腳步慢慢挪，一點一點往邊上挪：“你們看不見我。我悄悄的，悄悄的走了，你們就乖乖在樹上待著。”

歲其剛挪了不到一米，樹上的食人猴瞬間就躁動起來了。在樹上跳來跳去，跳上跳下，齜牙咧嘴，抓耳撓腮，嘴裡不停地發出威脅的吼聲。

“好好好，我不逃了還不成嘛！”歲其沮喪地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腦袋：“話說，你們要吃，能不能快點動手啊！你們不知道，等待是最煎熬的嗎？”

就在這時，一隻長毛白猴從猴群中走出來，一躍跳到歲其麵前。這隻食人猴看著很年長了，麵目滄桑，佝僂著背，手中還拄著一根青木柺杖。

隻是，明明拄著柺杖，看著又行動不便，跳起來卻意外地靈活。

如果是一位老人，歲其會用“慈祥”這個詞來形容。但放在一隻年老的食人猴身上，歲其覺得除了恐怖，冇有詞能形容他此刻的感覺。

這麼獨特的一隻猴子，躲在猴群裡，歲其竟然冇有發現。

歲其心想，這隻年長的猴子，肯定是這群食人猴的族長之類的。反正在這群食人猴中，地位肯定非常高。從其它食人猴對她的恭敬態度就可以看出來。

也是很合理，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味，肯定要地位高的猴子先享用了。

難怪剛纔這群食人猴都不急於下嘴呢，原來是在等這隻老猴子先吃。

雖然即將成為這群食人猴口中的美食，讓歲其覺得很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認，這群食人猴還是很有組織，很有紀律的。

年老的食人猴走到歲其麵前，抬起柺杖，狠狠地敲了敲歲其的腦袋。

“咋的，想試試腦仁熟了冇？”反正都要死了，歲其也不怕了：“又不是西瓜，敲什麼敲！”

老食人猴冇有理會歲其，而是繞著他，走了好幾圈，邊走邊端詳著。

突然，老食人猴一把扯下歲其纏在頭上的布條，兩個犄角便露出來了。

看到歲其頭上的犄角，樹上的食人猴們變得異常興奮。一個個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喊個不停。

老食人猴似乎有些怒了，用柺杖狠狠地敲了幾下地麵。

樹上的食人猴們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乖乖地坐在樹上，一動不動的。

歲其感慨，還真是聽話，紀律好啊！

年老的食人猴，用歲其聽不懂的語言，咿咿呀呀地朝樹上的猴子們說了半天。

食人猴們時而點頭，時而振臂高呼，時而低頭隱隱啜泣。

這一幕，看得歲其都有些熱血沸騰的。

雖然歲其一點都聽不懂，但絲毫不影響情緒的調動，渲染得恰到好處的氛圍。

要不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歲其都想跟他們一起歡呼了。

歲其不得不承認，這開飯儀式，搞得太有儀式感了。

老食人猴一講完，歲其也意識到，終於要開飯了。果真，樹上衝下來幾隻年輕力壯的食人猴，直朝歲其撲過來。

還不待歲其反應，就已經被藤條結結實實地綁了。太過殘暴，完全冇給歲其任何反抗的餘地。

隻不過，令歲其冇想到的是，它們並冇有就地開餐，而是由兩隻健壯的食人猴拖著歲其，一路往林子深處跑去。

果真是講究，吃飯還得去專門的地方。歲其懼怕了，它們不會進化得太過，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熟了再吃吧！

那場景，簡直不敢想象。

林子地麵上，太多乾枯樹枝，帶刺的雜草，以及凸起的石塊。被拖在地上的歲其，簡直就像被施以酷刑。

“你們溫柔一點拖行不行？”歲其扯著嗓子大喊：“你們不知道我細皮嫩肉的嘛！”

“你們這麼拖回去，身上都是淤青傷口，肉能好吃嗎？”

“你們抬著走，也比拖著要輕便啊！”

“優待俘虜，優待俘虜啊！”

“小心，小心前麵的樹樁。”咣噹一聲，歲其的頭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樹樁上，腦袋裡“嗡嗡”的。

“你們這群潑猴！”歲其無奈地喊著。

感覺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後，歲其終於被食人猴拖到了一個石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