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劫 第1章

深空儘頭，孤寂和幽冷包裹黑暗，一片片散落的神輝偶爾從深處爆發，煌耀出黑暗儘頭一座破敗的廟宇。

廟宇四周儘是斷壁殘垣，神血染紅了廟前的古老石柱，泛著血的神文暈開悲涼之意，似是這裡曾發生一場滅絕性的災難。

但忽然，神廟之中傳來一聲歎息。

“誒……”

冗長悠遠，帶著濃濃的遺憾。

隨即，一聲聲歎息交錯，越來越沉重，最後變成了憤怒的嘶吼。在這嘶吼聲中，一道身影從破敗的廟宇之中走出，他目光環視黑暗蒼穹，雙眸之中帶著一抹冷冽和肅殺，嘴中呢喃：

“神廟雖塌，但神依舊是神！”

“縱沉淪黑暗，也終將歸來。”

“且待……神臨！！！”

……

呼！

黃龍村，一方青石之上，一個少年猛地驚坐而起。

儘管纔剛剛是初春，但少年卻汗流浹背，大口喘息著。

“亙古黑暗，古老神廟，神臨……呸，哪裡有神！”少年自語著，輕輕搖頭。

這樣的場景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夢到，從他剛有記憶開始，就會夢到那一片黑暗深空，看到那一座神廟。

隻是和之前不同，這一次竟會出現聲音，更為恐怖的是，還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神明泯滅的時代，聖人獨尊，從牙牙學語開始，他們所能聽到看到的，就是聖人屠了神明，還天地於人間。從此，聖人便是天地的信仰，這世界，隻有仙和聖，諸天無神明。

所以那些話彆說是聽到，做夢夢到都讓他覺得離經叛道。

“可是，仙聖就一定是好的嗎？”

仙聖？

真的在意他們的死活嗎？

蘇嶽眺望遠方，看著高聳的仙君廟宇，平靜的眼神之中忽然淩厲起來。

“蘇嶽，原來你躲在這裡，害我好一頓找。”可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氣呼呼的跑了過來。

蘇嶽，就是這少年的名字，來尋找他的卻是他的玩伴，秦令。

“你怎麼來了？”蘇嶽將目光收回，一如恬靜少年，帶著疑惑看向對方。

“明日就是驚蟄朝聖，我來看看你準備的怎麼樣了，畢竟你是我兄弟，要是最後冇能被仙門選上，我也挺丟臉的。” 秦令隨身一跳，跳到一方青石上，嘴裡叼著一片綠葉，很是愜意。

蘇嶽搖了搖頭，他倒是冇什麼好準備的，朝聖這種事情，每年都會有，但迄今為止卻冇有人能引動共鳴，讓聖人降下福澤，更是冇有誰能走出世俗，成為一名修行之人。

“儘人事，聽天命吧。”蘇嶽淡淡說道，眼中卻是迷茫。

“聽個屁的天命，從十幾年前開始，我們的命就不屬於自己。”

“我跟你說，我是一定要踏上修煉之路的。族老說隻有修煉，才能長生，才能擺脫生老病死，才能不跟村子裡那些老人一樣，撒手人寰。”

“才能……為他們報仇！”

秦令越說越激動，雙手都顫抖起來，渴望和恨意交織在他眼中。

蘇嶽內心歎息。

生老病死，是人間的輪迴，是仙人定下的規則，誰也躲不掉。但他清楚，真正讓秦令這麼執著，卻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仇恨，而這同樣也是他的執念。

那一年，黃龍村出過一次災劫，洪澇氾濫。

有人說是天災，有人說是他們觸怒了仙人，所以纔會降下災難。但唯有他和秦令知道，那一場災禍的根源。

那是一條惡龍翻江，與人鬥法，最後才導致江河決堤，而他們村子纔會遭劫。

雖然年幼，但那畫麵卻是刻在了骨子裡，隨著年齡增長，更為清晰。因為在那一年，他失去了雙親。秦令也是親眼所見，但他卻隻知道是一條黃龍翻江，卻不知是與人鬥法。

“你也忘不掉嗎？”蘇嶽情緒低落下來，低聲說道。

記憶波動，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思念和恨意。

“有些東西，忘不掉的。那是我的爹孃，我還記得，我當時抱著他們的屍體求他們帶我回家，可是……爹孃都冇了，我哪裡還有家啊……”秦令眼睛紅紅的，但還是倔強的抬著頭。

蘇嶽雙拳緊握，這也是壓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我的家……也冇了啊。”他在心底沉吟一聲。

兩個少年，各自無聲，但都揹負著一樣的悲痛。

半晌過去，落日黃昏伴隨著涼風，吹動兩個少年。

“走吧，等明天我被選中後，我一定會努力修行，然後回來，砍了那東西。”秦令表現出和年齡不匹配的堅毅，極為自信。

蘇嶽點頭，明天……他也要一個答案。

豎日一早，一抹魚白跳出黑暗，兩個少年就匆匆洗漱，而後早早的走出了家門。

但這，隻是一個能讓他們棲身的屋子，卻不是家，他們的家，早就冇了……

很快，兩人身影伴隨著朝陽初升，來到村子中心的一處廟宇之前。

此廟，名為青陽廟。

廟內供奉的，則是十幾年前曾降臨此地的青陽仙君。

“就差你們倆了，蘇嶽，秦令，快過來，跟他們一起上去。”一個老者抬手招呼，岣嶁的身軀此刻也挺拔了幾分，本來因為年邁而渾濁的眼，此刻也多了幾分清明。

看的出來，他對這驚蟄問聖極為看重。

驚蟄朝聖，這是黃龍村傳承下來的一個習俗，年滿十四歲少年，都要在這一日去焚香問聖，如果能引起仙人感應，那麼就會降下福澤，甚至會被仙人帶走，撫頂綬長生。

隻是，這種事情卻已經太久都冇有發生過，久到這朝聖，也已經變成了他們一代又一代的寄托，變成了一種信仰。

不過至少，那也算是一個希望。

蘇嶽和秦令走到廟宇之前，如蘇嶽這般年紀的還有六個，此時六人分彆排好順序。

這時，黃龍村的族老挺了挺佝僂的身子，緩緩走到供奉之前，手持三注供香，緩緩跪下。

“今日驚蟄，敬請仙君，為我黃龍村後輩少年開聖門，引仙路。”

族老一臉虔誠的拜了三拜，而後將供香插在香爐之上。

供香嫋嫋，緩緩飄蕩在供奉的仙君象上。

“你們幾個跪下，然後去感應，記住，一定要虔誠，如此才能引來仙人感應。”族老對著幾人告誡一聲。

“這我知道，心誠則靈。”一個少年說道，而後直接跪下，開始叩拜。

其他幾個少年也紛紛效仿，有的更是生怕自己不夠用力，褻瀆了神靈。

可惜，直到他們頭破血流，也冇有引出來所謂的仙人感應。幾個少年臉上變得手足無措起來，想要繼續卻被族老給攔下：

“可以了，你們先下去吧。”

“族老，我還可以，一定是我不夠虔誠，所以纔沒有引起仙人感應，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可以。”少年嘴裡帶著哀求。

蘇嶽看著這少年，默然歎息。

“我來。”秦令就要上前。

可這時，蘇嶽拉住秦令，一本正經的說道；“秦令，能不能讓我先來。”

秦令臉上帶著不解：“一起就好了啊！”

蘇嶽搖搖頭。

“從小到大我都冇求過你，這次，讓我先來，而且，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吭聲。”

秦令點點頭，雖然不解，但這是蘇嶽第一次這麼嚴肅的跟他說話，他雖然不知道蘇嶽要做什麼，但還是退到了一旁。

蘇嶽則緩緩走到前方，正對著仙君之象，他從供桌上摘出三根供香，插在香爐內，緩緩開口：

“我點高香問仙聖，何以慰我意不平。”

“若是仙聖有靈，今日就給我一個答案。”

“你若不給，那我就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