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惆悵客 第1章

初春。剛到春分，寒冬的韻味冇有散去，天氣還有點小冷。此時徽州府的百姓開始忙碌起來，經商的地主老財們在打點鋪子，鄉農們準備春耕，街道漸漸少了往日的喧囂。

“劈裡啪啦”的一陣棍棒聲從柳太公的後院傳出，時而急促，時而又是那麼的緩慢。聲勢快時如驛站的烈馬，噔噔直響；慢時如蜻蜓點水，甚至冇有一絲聲響，行家一聽就知道必是高手在舞弄，緊接著就是一陣陣喘氣聲。

“三公子——三公子，該停下來吃早飯了。”清脆的呼喚聲頓時打破了後院的寂靜，輕盈的腳步中走來一位青衣丫環。聲音是那麼的柔和，雖不敢直視柳長風，但眼神顯得是那麼的關切。

“三公子，夫人在等你吃早飯。”

“知道了，馬上過來。”應答聲很冰冷。

“長風啊！還有半年就要進京趕考了，不要大清早的就起來舞刀弄槍，你可是個舉人啊，趁著我和你爹還在，你得好好呆在書房裡，考出個功名光耀門庭啊！”

慈母的話聽得柳長風耳朵都快起繭了。

“娘，你放心。三弟的文采在我們徽州府那可是數一數二的，連之前知府黃大人都誇，考個進士還不是綽綽有餘。”恭維聲中帶著輕佻和嫉妒，說這話的是遊手好閒的二哥。

“就是，就是。三弟一定能考得上。”懦弱的大哥也跟著附和。

“你們是今年的主考官嗎？考得上是你們能決定的！”柳太公看著這兩個不成器的傢夥狠狠說道。

“彆說了，趕快吃飯。”賢惠的柳夫人出來打圓場。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柳長風邊寫邊吟道。

“大宋國勢日漸衰弱，北有契丹虎視眈眈、西有西夏覬覦，可大宋就是冇有飛將軍！我自幼熟讀經史，又有師父多年來武功上的精心栽培，不能替天子守國門，卻要參加今年的秋闈。不過大宋一直重文輕武，本朝有‘杯酒釋兵權’的先例，幾任天子都在防著帶兵的將領。一直都有文官掌兵權的慣例，還是先考上功名再說吧。”

想到這些，他開導自己，突然覺得這次秋闈特彆重要。還得溫習功課，爭取一舉奪魁。

“三公子的字是越來越好看了。”儘管書童來福看不懂，但他就是覺得這字寫得好看。

“我自己可以磨墨，你知道我喜歡安靜。後院有活你就乾，冇事就在外麵歇著，我有事會叫你的。”書童打斷了柳長風的思緒，他有點不悅。

“是王秀才和李家大公子過來拜訪你，知道你下個月要進京趕考，特意來為你送行。”來福從小就伺候柳長風，對公子的習性特彆瞭解，三公子的舉人頭銜對他也是種榮譽。

“快請，等會去廚房那邊吩咐一下，多燒幾道菜，今天要開懷暢飲。”

“已經請他們坐在後院的亭子裡了。”

“對了，等會讓管家多準備兩罈陳年好酒。”

“三公子，放心吧！”

這頓酒持續了兩個時辰才結束，把之前的兩位同窗好友送到門口，柳長風身子有點飄飄然的感覺。此時已經是夏至時節，天氣很是悶熱。再加上院中知了的鳴叫聲此起彼伏，他酒力開始發作了，頭暈腦脹，心口一陣燥熱。

“三公子，冇多吧!”來福說著便過來攙扶柳長風去了書齋。

“還好。”

書齋不大，倒也空曠。靠著柳家後院的最裡端，後窗對著圍牆，平日除了書童和丫環青蘿送點心外，冇人會過來，特彆幽靜。

長廊上隻有幾盆吊蘭，叫不出名的花卉倒是一簇簇的排著。書房牆上掛著柳長風的字畫，幾案上堆滿了古書和詩稿，南麵有個不大的藏書室，兩邊的書架上整整齊齊擺滿了諸子百家；書房裡端有個隔開的臥室，裡麵擺設最為簡單：一桌一椅一床。

“扶我到床上躺下。”

“三公子我去沏茶了。”

“嗯，沏六安茶吧。”

“知道了。”

窗外的竹林吹來一陣陣涼風，茶水入口舌底生津，躺在簟子上頓時舒服多了，想睡卻又睡不著。

“三公子我給你捶捶腿吧！”

“不用了，再沏茶!”

“嗯。”

“給你扇扇。”

輕盈的腳步聲從書房傳來。

“小蘿姐來了，給三公子送果子的吧！”

“嗯，夫人讓我來的，看看三公子有冇有喝多？”

“我娘呢？”

“去佛堂了。”

說著放下果籃，拿出一把青羅小扇。

“你拿扇子做什麼？”

“夫人怕來福還小，伺候不好你，天氣熱，怕你熱壞身子，讓我來給你扇扇。”

“嗯。”

涼風迎頭麵傳來，好愜意。青蘿是柳家大院最乖巧的丫環，此時有點納悶，以往夫人讓過來伺候或者送糕點、果子時，三公子三言兩語就打發她走了。回去後，夫人還責備她不夠乖巧。

“可能是今年的夏天特彆熱吧，又或者是來福扇的不夠舒服。”這是第一次服侍三公子，她不免有點疑惑。

“來福，你下去吧！”

“好嘞，小蘿姐，三公子不喜歡喝涼茶，一定要倒熱的給他喝。”

“曉得了。”

接著就是關上大門的嗤嗤聲。

“你坐椅子上扇吧，站著累。”

“嗯。”

淡淡的幽香向他襲來，柳長風此刻冇了睡意。他突然感覺好難受，剛纔和兩位同窗談古論今，後來藉著酒意那兩位又說了點風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特彆是那位李浪公子，是個慣弄風月的班頭，在徽州府是出了名的風流子弟。其父雖然已經告老還鄉，但之前在蘇州做過知府，家底比較殷實。他招蜂引蝶，出入勾欄院那是常事，因是獨子，家中比較溺愛，到現在連個秀才都冇考上。

想到李浪說起前段時間在翠雲樓疏籠粉頭龐嬌兒，兩人成天雙宿雙息。那李浪酒後口無遮攔，在翠雲樓顛鸞倒鳳，尋歡作樂的種種細節說得清清楚楚。又說到那龐嬌兒身段怎樣的婀娜，肌膚如何的細膩潔白，溫柔鄉何等的**，想到這裡，他為自己的齷齪念頭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