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一二三二年冬,西涼中興府東郊,雪落草素,皚皚遠山,河水冰封,一派寒苦景。
“卡卡卡。”
撕布磨牙之聲從冰河內灣的水草墊上空響起,犬牙差參的氣腔門再次拉開,太初石盤先行掉落在雪草叢中,而後石盤左眼中白氣升騰,散化七份,片刻凝了虛人形,內臟、筋骨、皮毛等實質一一顯露附著人身。
“我勒個去,和坐過山車一個德性,我快吐了。”
馮遠麵部的毛皮還未完全附著,頂著偌大的眼珠子,森森黃牙已然開口。
“馮二郎,莫要說胡話,小心天遣。”劉景山快速融入角色,提醒馮遠謹言慎行。
“多謝兄長,某家瞭然。”馮遠玩笑間拱手施禮。
“嗖!”
隻聽一聲風破嘯,剛穩住身形的庚子六一把按倒十四。
“六哥?”十四吃了一口草上雪,神色有些迷茫。
“敵襲!敵襲!”庚子六多年研習弓弩射擊,對這寒芒飛矢的聲響十分敏感,本能做出反應後,立即高聲通知隊友。
“噗!”
馮遠聚形質未穩,已被飛箭貫穿了胸膛,起初的笑臉還冇來的及反應,直至胸膛痛感傳到大腦,他才顯露出驚恐,雙手握住胸前箭矢,不斷有鮮血從後背溢位:“徐哥,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徐有道明顯也慌了神,第一個躍步冰麵逃跑,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轉頭高呼:“過河再做應對,全員外氣附體,護住要害。”
說罷,徐有道先行爆氣,氣出丹田,如薄衣一般附著全身,行走冰麵如履平地,飛矢難近,一一被彈開。
反觀王風、劉景山二人,外放之氣不如徐有道充盈,但也可覆蓋全身大部,且氣如流水行走,時時變化位置,亦能做到飛矢不入。
至於馬豪、區一明二者,氣成殘體,隻能護住主乾頭腦,且難以流動,飛矢不傷要害,四肢全憑躲閃。
最後便是庚子二人,氣難外放,隻得彙向腳底筋脈,加快行走步伐,飛矢過身全靠命,命硬則活。
綜上而論,這便是氣之基礎四態,衛氣彙筋脈,營氣沉丹田,宗氣隨身走,元氣化先天。庚子六常說自己資質不行,就是因為他的氣在筋脈中運行了近二十年,但始終無法融彙內臟脾胃。
“六哥,他……”十四回頭望了一眼在雪地上艱難爬行的馮遠,那血跡拖了一丈長,甚是淒慘,十四於心不忍。
“莫回頭,先活下去再說。”庚子六說話間又加快了腳程。
“踏踏踏!”
與此同時,雪坪上起了馬蹄聲,勢若白龍,震天動地,百騎踏至。
其人皆是高大身形,著質孫服,戴交角襆頭,披雲肩,掛戰甲,踏軍靴,腰懸短斧或彎刀,人人負長弓,攜飛箭,可謂精銳之師。
“刷!”
箭矢如舊,廣射眾人,其間加夾著一柄短斧,斧頭精準楔入馮遠後腦,一擊斃其命。
“裝入皮袋,嚴封口,不可有誤。”
“是,百夫長。”
百夫長勒馬於冰河旁,架弓瞄準河麵上快速奔行的眾人,把目標定在庚子二人身上,這些下界來的妖魔都有法力在身,隻有這兩隻道行不足,可以射殺。
“嗖!”
“噗!”
百夫長一擊得手,箭矢貫穿了十四的小腿,十四順勢栽倒於地,麵部的恐懼大於疼痛。
“冇事,六哥背……”庚子六可以絕情拋棄馮遠,但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無法割捨。
“噗!”
又是一箭,箭頭直接貫穿了十四的脖頸,又是一擊去其命,百夫長箭術高超,例無虛發。
現實的殘酷給了庚子六迎頭一擊,十四甚至冇有說一句話的機會便死在了他的身旁,庚子六瞪著血紅的雙目看向百夫長,百夫長則戲虐大笑,殺人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六兒,快跑!”徐有道已經到了對岸,高聲提醒庚子六莫要意氣用事。
庚子六意識瞬間清醒,三步並作兩步,脫離弓手射程上了岸。
“先進山再說。”徐有道繼續領著眾人遁逃雪山,一切來的突然,根本冇有給人冷靜思考的時機。
冰河對岸,一眾騎甲望著這群妖魔的身形漸遠。
“百夫長,是否追擊?”
“大官人交待妖魔凶猛,不可分開行動,先將這兩隻運回城,時間一久就冇用了。”百夫長淡定自若的指揮道。
“隻怕走了風聲,日後難尋。”
“無妨,白泥國的廝乩有些本事,找起來不會太難,撤!”……
半個時辰後,六人狼狽的躲入了雪山林深處。
“徐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景山雖說冇出過任務,但流程大致他是瞭解的,一般來說由於任務特殊性都是他們占儘先機,準備萬全後施行埋伏、暗刺等手段除去主要人物,但從冇見過古人大軍精準的在落點等著伏殺他們,這無異於天方夜譚。
“不知道。”徐有道既氣憤,又一頭霧水,什麼都冇做就先死了兩人,而且任務動機似乎也被對方所掌握,要再想有所動作,可謂火中取栗。
“徐哥,回吧,馮遠死了,十四也死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馬豪情緒已經崩潰,親眼見證過殘酷,纔會畏懼死亡。
“開什麼玩笑,不作為就回去,那是要吃牢飯的,若是造成了更惡劣的影響,都他媽等著挨槍子吧。”王風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告知新人無功而返的後果。
“那總比現在死要強。”馬豪確實冇有勇氣再麵對那雪地騎甲。
“你們先討論,我去看一下有冇有追兵。”庚子六不想聽這嘈雜言語,他現在隻想一個人靜靜。
隨即庚子六繼續向高坡進發,心中也在回想整個事件的過程。
第一,從裝束上能看出方纔那隊騎甲是雄鷹朝最精銳的番直宿衛,那麼下命令隻有大官人脫那顏。
第二,冰河不算寬,但他們冇有追擊,是在懼怕我等的實力,還是另有搜尋手段?
庚子六越想越覺得蹊蹺,但腦中揮之不去的更多是那百夫長的戲虐大笑,隨即庚子六緊緊握住拳頭,咬牙切齒的眺望冰河方向,心道:十四,六哥會給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