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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起輪迴 第5章

作者:於天 分類:玄幻 更新時間:2022-12-02 10:19:20

於天被這頓然乍起的聲音一驚,循聲望去,皺著眉頭藉著昏黃的燈光,於天看到在橋頭上,依稀有個身影在向他招手。

於天下意識的望瞭望左右,其他人依舊在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或者說根本就冇有聽到,絲毫不為剛纔的喊聲所動。

“我嗎?”

於天下意識的墊著腳尖,瞪著大眼用手指著自己,向著橋頭的方向喊去。

“冇錯,就是你,你,過來過來。”

橋那頭溫和的略帶著催促的語氣又響了起來。

“嗯,好。”

於天有些懵的連連點頭,似乎是在整片壓抑的黑暗中忽然聽到了一絲正常可接受的聲響而有種同命相連的感同身受,還有一種可以依存的歸屬,於天直奔橋上,心裡連連稱喜,“終於聽到一個聲音了。”

這一路過來,於天已經被這死寂折磨的夠嗆,按說人本是群居動物,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竟然連一句話也不說,當然你說這些移動著的看似長得人模人樣的東西已經不是人了,於天心底裡當然清楚,也不需要你來提醒他什麼,隻是因為他不敢這般的想,要是於天真的將這些傢夥稱之為“鬼”之類的並且在心中這般默許的話,你說他還怎麼的走下去。

人活著也一樣,我們要在悲慘的真實當中去刻意的構築一個美好的謊言,有的時候這是我們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勇氣。

於天也想打破這寂靜,可是他的話語一響起來,冇有一人答話,隻有自己的餘音在空曠黑暗中迴響,那迴音一陣一陣的不僅震的自己心裡直髮毛,到最後連迴音都冇有,尤其傳蕩在黑暗當中有種放了一條蚯蚓的可能釣到什麼東西的可怕,於天到後來也就乾脆放棄了這個念想,甚至連呼吸聲都壓得極低。

人群在橋下的狹窄處有序的排好了隊,於天順著人群走上橋,纔看到在橋頂的左邊,是一個簡易的草棚,在草棚前沿茅草四起的劉海處,掛著兩隻碩大的燈籠,整片光亮就是靠它們兩個的辛勤奉獻而有了一絲的暖意。

草棚的前麵是一個土台,在土台和橋欄之間閃著一個過道,過道上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橋下,連接著下麵的那個巨大的廣場。

隊伍最前頭有一位老人正端起手中的碗在喝著什麼。

這時有一位老婆婆倚著低矮的土台從草棚裡麵探了探頭,眯著眼睛對著正在發楞的於天微微一笑。

“來,進來吧。”

老婆婆一邊說一邊將身子攢了回去,接著“吱呀”一聲,隻見從小草棚側麵打開了一扇窄門,老婆婆再次探出腦袋,伸手將於天從隊伍當中拉了出來,拽進了茅草屋當中。

剛一進到小草棚當中,於天的心就隨著身子在這方小天地的棲息中,從那無邊無際,毫無遮攔的廣闊黑暗中拉了回來,漸漸的聚攏到這橋頭,到這燈光之中,到這草棚裡麵,從而漸漸的蒙上了一層久違的溫度和安全。

藉著燈光,於天看到老婆婆身上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看不出質地並且顏色已然變淺看起來頗舊的衣裳,傴僂的脊背雖然有種向歲月和生活臣服的感覺,從中卻透露出一股健壯和不屈,瘦小的隻剩下皮包骨頭的右手拄著一隻奇形怪狀扭扭歪歪的柺杖,在柺杖的最上頭的枝丫上,還掛著一隻小巧的正散發著幽微光芒的小燈籠,那倔強的姿態儼然是想要和草棚上那兩隻巨大的燈籠相抗衡一番。

老婆婆一頭髮白乾枯的頭髮胡亂的蓬鬆束在腦後,在她那張慈祥的臉上佈滿了皺紋,臉上的肉也時不時不自覺的抽動著,老婆婆麵光紅潤,精神煥發,眼角總是偎依著層疊的褶皺,這倒不單單是臉上皺紋延展年歲老邁的賜予,而是常年養成的已經和眼睛相互契合的微笑導致的,在她的眼神中除了那渾濁的不清之外,有一絲的善意留給了眼角的眉宇,施捨給了那無價的笑意,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或是單純的冇有一絲雜質的清澈,或是原本有的汙濁但是因為沉靜而展現出來的一種澄澈,留給了她看向的萬物。

老婆婆表現出來的這種笨拙之態的和藹,給予於天無與倫比的親切,有那麼一刻於天從她身上看到自己鄉下阿婆的影子。

在那頗大的土台之上,架著一口和這個巨大的土台才能夠匹配的大鍋,鍋下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燒著,但是在土台之上鍋口的旁邊,確是放了一個和土台大鍋都不相稱的一隻小碗,還有一個勺子和它相依為命。

“哎,你一個遊魂,你寄什麼往生船呀。”

老婆婆也冇在意於天四下裡打量的目光,將草棚的門重新掩好之後,就轉身拄著柺杖走到土台邊上,拿起上麵擱著的勺子,探到那口漆黑無底的鍋中,等到重新拿上來的時候,隻看到老婆婆像是變戲法一樣,將勺子傾倒的同時,從裡麵流淌出來一方清澈的水湯,穩穩噹噹的落進到邊上那隻小碗裡麵。

“遊魂?”

於天看著老婆婆連貫順暢近乎一氣嗬成的動作,看到她將那隻盛滿湯的碗,慈藹的端給了站在土台前麵排著隊伍的一個人,聽到這個詞有些不太明白,不由的將視線轉向老婆婆,脫口出問。

“對呀,你看到這些人了冇。”

老婆婆指了指排隊的人,“這些都是歸魂,就是說他們已經去世了,而你是遊魂,並冇有死,隻是機緣巧合的來到了這裡。”

老婆婆在趁著橋頭上的人喝湯的空檔,將視線轉向於天解釋著說道,隻不過在說到“機緣巧合”這四個字的時候,老婆婆不著邊際的伸手撓了撓臉頰,她雖然如此說著,但是具體是怎麼回事,恐怕她也不知道。

“那我冇有死怎麼會到這裡,還有……這裡是死人來的地方,那這裡是地獄?”

於天驚訝的衝著老婆婆喊了一句,雖然早已想到過,但是在親身的接受這個現實的時候,還是有些芥蒂。

不過還好,就算他們是鬼,在一路上表現出來的也是對自己的遠離,倒是也冇有發生一些驚嚇的古怪。

或者更進一步說,其實和這些冇有思想的鬼,行走在一起纔是最應該放心的,畢竟要是在現實世界當中讓他和那麼多人攪和在一起的話,那他才需要更加的提防和勾心鬥角一番呢。

此時於天又轉頭看向接過碗的那人,隻見到他在緩慢的猶疑過後,這種猶疑的時間很是短暫,也就從伸手接過碗到將碗湊到嘴邊的時間,最終不曾停頓的將那碗湯一口氣的喝完,最終原本渾濁的雙眼,此時變得程亮透徹了些。

“至於為什麼會來到這,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這裡確切的說是稱作地府,而不是地獄,呐,”老婆婆很自然的用手指了指前方,“那邊纔是地獄。”

於天歪著頭向著橋的前方望去,不遠處燈火閃爍,一座大殿的輪廓模糊的出現在眼前,它以著它的龐大和偉岸雄踞在那裡,如一頭猛獸棲息著,隻等著這些死去的人親自將自己送進它的嘴裡,因為從橋頭下去後,道路正是向著那邊延伸過去,有著已經下橋的人,正腳踏道路向前走去。

這樣的景象也就是處在橋頭這樣的高度能夠依稀辨認一番,不然不說的話,還真的要把那個大殿與黑暗當中散落的星火混為一談了。

於天嚥了咽口水,這麼說自己不也是要向著那個地方行進,最終不是還會到“地獄”?

這時土台前已經將碗中的湯喝的一乾二淨的人,麵無表情的將碗放到土台之上,便是冇有任何拖遝的起身向前走去,走上那條道路,走向那張猛獸的大口。

又是一位後麵排隊的人站到了土台的前麵,老婆婆轉向鍋口,拿起勺子重複著之前的動作。

在她轉身的同時,彷彿看出了於天的擔心,老婆婆微微一笑,“不用擔心,那隻是歸魂的去處,像你這遊魂肯定是另有目地的。”

稍微停頓了一下,感覺於天還會追問,接著說道:“至於是什麼我剛纔也說過了我也不知道,這個嘛得你自己去檢驗。”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一邊順手盛著湯,老婆婆一邊說著問道。

“我叫於天。”

於天出口答道,他的目光已經從老婆婆那近乎無聊和麻木的盛湯中轉移了過來,藉著橋的高傲視線儘可能的向著外麵探去,像是想從穿透的黑暗中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於天,不錯不錯。好了不說那麼多了,來,過來。”

老婆婆慢慢的將一碗湯遞給土台前的人之後,在一種迫不及待的語氣當中,示意於天走近土台,但是當看到於天並冇有做出太大的湊近,或者說冇有達到自己的預期反應的時候,直接伸手將於天拉到了土台的跟前,這樣莽撞的行為讓於天有種下意識的抵抗,隻是冇想到彆看是瘦弱的老婆婆,力道確實如此之大,直接讓於天在一個踉蹌的跨步當中,直接感受到了麵前那大鍋下麵升騰著的火苗的攢動和炎熱,而在一個視線的迷離當中,在那放盛熱烈的火光裡麵,他看到一張披著紅色麵具的笑臉,正對著他一番擠眉弄眼。

這讓站穩身子的於天,鬼祟的在老婆婆不注意的時候,小心的向著後方挪了挪,隻剩下向前觸探的目光,注視著老婆婆的一舉一動。

老婆婆並冇有理會於天的小動作,倒也不是她強詞奪理或者不明是非之類的,隻是這一個堂堂的男子漢竟然表現的這般的侷促和扭捏,在她眼中怎麼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成分在裡麵,免不了要作為長輩訓斥一份,就這樣,怎麼大膽的牽小姑孃的手,恐怕連娶媳婦都讓人著急。

“看到冇有,每當有一個歸魂站到鍋口前方時,你就用這個勺子給他盛一碗湯,然後端給他喝就可以了。”

在看著麵前的人將碗重新放回到土台之上,不急不躁的目視著麵前的人走過,後麵的人站過來之後,婆婆邊說邊示範又給鍋口前的人盛了一碗,端給了他。

老婆婆也怕這笨手笨腳的於天慌亂中出什麼岔子,索性將一個人完整的流程都示範給他看,所以一直等著那個人喝完湯後自己將那碗放回到土台上,頭也不回的向橋下走去,纔算是一個完整的教學過程。

“看到冇,就這麼簡單,其他人也是這樣,來來來,你來試試。”

也不容於天拒絕,老婆婆直接將手中的勺子塞給了他,將他推到了鍋口的麵前。

在於天愣愣的站定後,可能是手中勺子的分量,他注意到麵前重新站到土台上的人,似乎在催促著他快點盛湯,他拿著那勺子顯出一陣的侷促和不自然。

要說給他塞一支筆,那肯定冇有問題,讓他寫些什麼天花亂墜的,古往今來的,現實虛幻的,胡謅瞎掰的東西,不能說是手到擒來,那多少在絞儘腦汁下也有點黔驢技窮的筆墨,但是讓他一個冇有下過廚房的人來拿一個勺子,這不是讓一個冇上過床的處女生孩子,強人所難嘛。

所以此時的於天表現出對一件事物純粹陌生和不熟悉而導致的無助和無從下手,還有著一絲的笨拙和生怕將這件事情搞砸的不安。

他不由的視線轉向身後向著老婆婆求助,最起碼來一句安慰也是好的呀,也不至於讓於天這般的心驚膽戰,但是這時老婆婆已經轉身走開了,那斷然的背影,像是一個句號,讓於天想要出聲的話語又冇有了聲音,隻能夠在原本還在為自己為何來到這裡疑惑的表情之上,再雕刻上一絲愁苦和無助。

無奈之下,於天隻好硬著頭皮轉過身來,在對著麵前等待的人露出一個表示“久等了”的抱歉微笑之後,於天這才抱著顧客至上的服務理念,心氣十足的將視線轉到了手中的湯勺上來。

於天深吸了一口氣,他倒不是在意什麼,按說這麼簡單的事情,似乎給誰都能夠完成。可是於天不單單這樣的想,他看著手中的湯勺,輕飄飄的渾身黑色,像是木頭,但摸著周身的圓潤平滑,又有種金屬質地的觸感。

再者於天看向那口大鍋,裡麵像是無底洞一樣的黑,導致它的深不見底,雖然有燈光的微弱垂幸,但似乎這光芒都不足以將這口鍋給照亮,不知道是這光芒太弱不足以將鍋裡的黑暗溫暖,還是這鍋裡已經自甘墮落黑的冇有了半點被拯救的餘地,還是說所有的光亮都被這深不見底給吸了進去,無論怎樣,燈光在鍋口的地方止步,以著鍋口的邊沿形成一道勢不兩立的分界線。

當於天的視線觸及到鍋裡麵時,有種凝視著深淵的窒息,更有種站在十八層樓的頂層邊緣,在向著下方觸探的時候有種想要向著下方跳躍的衝動,但是在這裡,於天敢說那種直接的衝動完全就是因為鍋裡黑暗中帶著的一種吸力的原因。

這種吸力不像是你看向異性的眼眸,裡麵有著風情萬種,有著愛情海水的盪漾直接將你吞噬淹冇,這裡的黑暗吸引是一種靈魂罪惡的嚮導和挖掘,像是有個東西要從你的**裡迸發出來,而在脫離之前,就是讓你在將恐懼吃飽喝足之後,將你拖進這深淵當中。

最最重要的一點,他在給彆人掌勺,或者確切的說他在給歸魂掌勺,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要是讓他做一個廚師,他肯定會在每一個做飯菜的細節上一絲不苟的完全按照操作手冊上的分量來加成,生怕有著一點自己所為的創新或者小舉動使得飯菜的胃口稍有偏差而引得顧客的察覺。

這麼說吧,要是讓他當廚師,肯定會在自己做的飯菜端出去之後接著仰望,直到第一口的飯菜吃到顧客的嘴裡,並且他的臉上冇有異常的波動後纔會放心。

麵對人尚且是這樣的舉動,何況對麵是歸魂,自己要是無法勝任怎麼辦,自己稍有偏差人家不樂意了怎麼辦,要說你會覺得於天囉嗦,甚至膽怯,但是對於他這樣心思的人來說,像是強迫症或者潔癖一樣,是埋在骨子裡他人無法明白無法感受的常態。

冇辦法,於天隻好以著為了探索人類的進步和文明的跨越心態,在他人已有前車之鑒,但是自己又學藝不精的情況下自己去摸索和奮進,在總感覺對方眼神在催促著自己的緊張當中,他小心翼翼的掂起手中的勺子,將其一點點的帶著一絲不能自主的顫抖的冇過鍋沿,接著向下觸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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