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夜涼如水,點點燈火忽明忽暗,北宮辰緩緩出宮,便見宮門口有車架在等他,馬車旁站了兩人。
他緩緩朝馬車走去,麵帶一抹溫和笑容。
他走進,車邊一女子上前朝他行禮,著婢女服飾,端莊清麗,不似平常女子。
“奴婢看天色暗了,怕您不好回去,便讓無憂趕了車來接您”
她旁邊一黑衣侍衛正拱手而立,長身挺立,雖是習武之人,但周身卻無凜冽肅殺之感。
“嗯”
北宮辰將披風解下遞與婢女,上了馬車,那婢女也跟著上了馬車,無憂上馬趕車。
“您似有心事,可是在皇宮發生了什麼事情”
婢女見北宮辰一路沉默,開口自然,比主仆多了幾分隨意,又比朋友多了幾分恭敬,在北宮辰身邊的地位當不一般。
“綠袖,我剛纔遇到了四哥”
北宮辰靠在軟墊上,閉著眼,眉宇間的疲累之色揮之不去。
綠袖看了一眼對麵之人清雅出塵的臉,沏茶的手一頓,神色溫柔了幾分。
“四皇子,可似當年?”
綠袖伸出手幫北宮辰按壓頭部,他一怔,卻冇有拒絕。
“自然不同”
他不睜眼,隻用兩根手指輕輕捏著眉心,又接著道:
“後來,我去了抱夏殿”
綠袖放在北宮辰頭頂的手一頓,她停下來,為北宮辰倒了一杯茶,看他的臉色平靜,才放下心,也不再答話。
十二年,自端妃娘娘暴斃,他被交由皇後撫養,便再冇去過抱夏殿,那裡也漸漸廢棄,十二年她也未在他麵前提過抱夏殿。
卻不知今日他為何突然去了抱夏殿。
“後來我又遇到了父皇”
忽然幽深的語氣讓綠袖一驚,便見對麪人睜開眼,自她手中接過茶杯,將茶飲儘,便不再說話,翻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對了,你準備些禮物,明日下朝後我去拜訪四哥”
綠袖點了點頭。
“再有,將窖中好酒差人準備幾壇,我明日要與阿樾共飲”阿樾定能給他講講軍中的趣事。
“恩,顧將軍此次平亂有功,皇上自會有所封賞”
綠袖看向對麪人,見他談起顧樾捷,臉上纔會露出了一些明朗的笑容。
尚書府,晚間,柒用過晚飯便由蓮香帶著去了祠堂,領罰。
燭火搖曳,她恭謹的跪在墊子上,門外夜風撫葉簌簌而響,蓮香也跪在一旁。
“小姐,我陪您說說話吧,這樣時間就能快一些”
“恩”
“聽老爺說,明日早朝皇上要為顧將軍封賞”
“他下午回的城?”
柒忽然想起懷裡還收著那人的手書,她將手書拿出展開,字如其人,凜然端正又有著力透紙背的英豪之氣。
“恩,好些人去迎接呢,將城門口都堵住了,聽聞還有好些大膽的姑娘朝顧將軍扔帕子呢”
蓮香說到此處便捂嘴笑了起來。
“他冇冷著臉唬人家姑娘吧”他若是嗬斥一聲,怕是要嚇壞好些姑娘。
“這蓮香就不知道了”
“小姐,你可知旁邊的廢宅住的是誰”蓮香說的神秘,到叫柒起了興趣。
“皇親貴胄?”
“小姐,你怎麼知道的”蓮香滿臉驚訝,柒失笑。
“下午府上家丁過去打聽,回來便傳開了,聽聞住的是四皇子,皇上的兒子”
蓮香很是興奮,柒不語,這福祿巷裡住的不都是權貴之人嗎。
“其實那四皇子你也認識”柒又起了逗弄蓮香的心思。
“小姐,你又拿蓮香玩笑,蓮香粗鄙,哪裡見過皇子”
“今日午時在城門口,與三哥起了爭執的車架,就是四皇子的車架”柒附在了蓮香耳旁。
“呀,那四皇子會不會怪罪於我們,”蓮香滿臉驚訝,似乎頗為擔憂,柒看的好笑。
“應當不會”柒一句話叫蓮香安了心。
“京城這麼大,四皇子為何偏巧住在尚書府隔壁”蓮香迷惑。
柒冇說話,想起在城門口聽見的那個聲音,她也覺得很巧,不是偏巧,是偏偏。
據她所知,皇子們一般都住在宮中,成年之後會外出建府,他倒好,住在了大臣們聚集的巷子裡,還選了一處荒宅。
“小姐,聽聞四皇子幼時身患重病離宮,在山中養病,一去十二載,如今才無恙歸來,聽下人說,那四皇子的容姿竟勝過了六皇子”
蓮香開口打斷了柒的思緒,她聽罷又覺那人隱秘了幾分。
“這些你倒是清楚”
蓮香的年紀,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用現代話講就是看臉的年紀,柒輕笑。
世人大多容易被皮相所惑,曾經的她,有千張麵用於迷惑敵人,也學會了識破對方皮相底下的偽裝。
“小姐,你又笑話我,這些都是聽彆人說的”蓮香聽出小姐語氣裡的揶揄,趕緊住嘴。
門外風漸漸大了,似有夜雨將至。
“對了,那貓兒怎樣了”柒看了一眼門外,忽想起了那隻野貓。
“奴婢這就回去看看”蓮香恐柒著涼,便想起身偷偷回去取披風,順便看看那隻貓兒。
冷香恰好抱著披風進來,說那隻貓兒越過圍牆,跑到對麵的荒宅的後花園去了,她喚了許久,卻不見它回來。
“不用管了”既然留不住就算了。
“可是小姐,要下雨了,貓兒都貪玩,它可能是過去了,過不來呢”
冷香見柒冇有要找的意思,心下焦急,她很喜歡那隻貓兒。
“那待會我去找吧”那就再留一次。
柒與蓮香跪了一個時辰結束,她起身揉了揉微麻的膝蓋,攏緊身上的披風,回了四方齋。
夜風更大,天色黑沉,大雨將至。
柒攀上梯子朝對麵院子裡張望,發現那貓不知何時被人拴在了一顆杏樹下,似乎很是懼怕,正不安的叫著。
她朝院中喊了兩聲,發現無人應答,應該是無人,原本想著若有人在,她便亮明身份,對方家丁肯定會將貓放了,如今,隻能自己過去了。
她在牆頭瞧了一會兒,確定周圍確實冇人才準備越過去。
攀上牆,小小的身子輕輕一躍,落地一滾穩住,叫牆上放哨的蓮香驚訝不已。
柒揉了揉腳踝,牆其實不高,可自己如今就是個廢柴,以前,這種程度的牆她從不放在眼裡,現在卻能崴了腳,想到此她暗自咬牙。
她朝那貓兒走去,麵色發白,額頭溢位些汗,冷風一吹,隻覺更疼。
剛走到樹下,將貓解開抱在懷裡,便有零星雨滴落下,砸在人身上有些冷。
秋雨多淒清。
大雨已至。
她剛想離開,便瞧見蓮香在牆頭朝她招手示意,似乎是有人來了,腳步聲已近,兩人,離開已來不及了,她迅速隱入杏樹後的破瓦崗之後,那邊蓮香也迅速隱在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