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顧霆琛守在蘇燦的病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女人,神情有些恍惚。
那年他十歲,個子矮,生病吃了激素藥導致身體肥胖,很多小朋友都嘲笑他,不和他玩,甚至孤立、捉弄他。
在一次野遊中,小朋友們捉弄他時,一個穿著及膝長裙的小女孩跑過來,站在自己的身邊保護他。
那一刻,光芒灑在她身上,她就像是天使一般從天而降,猝不及防地跑進他心裡。
後來,他們一起在森林裡玩耍,不小心跌進了獵人捕獵的陷阱裡,小女孩為了救他背部受傷。
狂風夜雨下,小女孩安慰他不要嫌棄自己的身材,還拿自己的耳朵較小打趣,自稱小耳朵。
昏昏沉沉中兩人互相依靠著睡去,再次醒來他就出現在醫院裡,生病致使腦部受到刺激,忘記了那段記憶,直到十六歲那年在學校打籃球被砸到腦袋,纔想起來缺失的那段記憶。
再後來,就是他把喬薇錯認成小耳朵......
顧霆琛垂下眼簾,嗓音有些清越,凝視著蘇燦的睡顏,喃喃道:“小耳朵,真的是你嗎......這些年我認錯人了嗎?”
他定定地看著蘇燦,隨後撥打了一通電話。
但願,我冇有錯。
若是我認錯了人,那這兩年彷彿就是一場笑話。
他的光被他棄之如敝履,而那個冒牌的贗品卻被他放在心尖上,成為禁忌一般的存在。
男人捏緊拳頭,身軀微微顫抖,在商場中心機深沉的男人竟然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
————
次日。
清晨。
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蘇燦起身想要打開窗戶去觸摸陽光,開門聲突然響起,嚇得她身體往前跌去。
下一秒,一個溫熱的身軀貼上來,有力的雙手牢牢抱住她的腰。
“你想做什麼?”
蘇燦身體一僵,語氣中有些不敢置信。
“阿、阿琛?是你嗎......”
他竟然會來看望自己......
顧霆琛一怔。
隨後想到醫生說過,她的精神不太好,可能會記憶錯亂。
男人輕聲應了一下,默默地將她從窗戶邊抱到床上,隨後將波斯菊插在花瓶裡。
黃白色漸變的花瓣,花蕊是陽光樂觀的黃色,煞是好看。
蘇燦自從坐在床上,就一直沉默不語,倏地聞到鼻尖傳來陣陣花香,她疑惑道:“這是什麼花?”
“波斯菊”
“波斯菊......不是秋天開花嗎?”
“對,我派人連夜從國外運來的。”
蘇燦聽到男人的這話,默默低下頭,神色有些悲傷,語氣悶悶的。
“顧總,我的臉毀了。”
“我已經長得不像她了。”
“我冇有留在您身邊的價值了。”
蘇燦曾經看到過顧霆琛將一個冇有任何存在價值的人推出去,替他承受法律的追責。
她不想等到彆人主動將她丟棄。
顧霆琛的手一頓,前所未有的酸楚纏繞在他的心頭,胸前窒悶的幾乎連嗓音都變得沙啞,心臟彷彿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喘不過氣來。
“我說你有存在的價值,你就有。”
因為你無需自卑。
“你活著,從來不是誰的替身。”
對不起,蘇燦。
顧霆琛冷硬的轉身,將花放在窗台上,花瓣迎著微風搖擺,自由自在。
半晌,蘇燦冇有聽到男人離開的聲音,知道他還在這裡。
“顧總,我想回家了。”
“宣佈退圈了。”
蘇燦空洞的眼中似乎出現了憧憬的神情。
她喜歡那種簡單的田園生活,澆澆花,除除草,一日三餐都自己下廚的安靜生活。
若不是為了救治弟弟,她大概會過那種生活,不涉足水深的演藝圈,不會遇到顧霆琛。
顧霆琛冇有說話,而是出了病房給秘書打電話。
次日,蘇燦退圈的訊息傳遍網絡。
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自然是蘇燦的黑粉,憂愁的是她為數不多的粉絲,大部分網友還是唏噓,如此一個氣質斐然的女星竟然會落得毀容、失明的下場。
但網絡上的這些,蘇燦都不知道,顧霆琛也不會讓她再接觸這些,怕網絡上不好的言論刺激到她。
她此刻被接回了顧霆琛的彆墅,精心照料。
————
又是一個清晨。
早七點,顧霆琛準時下樓吃早飯。
女人穿著一身白色長裙,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櫻唇瓊鼻,皮膚細潤如溫玉,隻是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和臉頰上的長疤毀掉了這份美好。
小雪簌簌地飄落。
顧霆琛的心中一緊,上前兩步給她披上一件大衣。
“有些冷,穿厚點。”
蘇燦伸手拿起桌上的熱茶,氤氳的霧氣幽幽飄蕩迴旋在半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喬薇。
顧霆琛心中一緊,看著蘇燦冇有說話。
她的語氣中有些憂愁。
“是......我學的不像嗎?”蘇燦咬咬唇,聲音小了些,“我會繼續努力學習做好替身的。”
男人上前將她攬在懷中,胸腔都在顫抖,鼻尖一酸。
“阿燦。”
“不要再這樣了。”
“不學了,以後都不學她了。”
蘇燦有些疑惑,為什麼平日裡冷酷的顧霆琛今日會這樣溫柔的將她抱住?
記得有一次,她穿了一身黑裙子,就被顧霆琛罰了三天冇有吃飯,最後胃疼到住院。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是彆人的替身,那人喜歡穿淺色的衣服,那天她擅自穿了黑裙,不像顧霆琛喜歡的那個人。
蘇燦還是不敢相信顧霆琛會這樣的溫柔,斟酌片刻,緩緩道:“屋子裡太黑了,我冇看清,我今天穿的是白裙子吧?”
她真的不想再餓三天了。
不想再住院,不想......再惹阿琛生氣。
顧霆琛從胸腔中發出一聲“嗯”。
蘇燦鬆了一口氣,臉色有些輕鬆。
“對不起,上次我不是故意穿錯衣服的,我以後都穿白裙。”
我努力學的像她。
顧霆琛想到,那天她被自己的一句話懲罰到生病住院,慘白的臉色當時隻覺得厭惡,現在再回想起來,隻覺得心痛到無法呼吸。
啪嗒。
滾燙的淚珠滑下,落到她的手背,蘇燦身體僵住。
這是什麼?
阿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