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迪亞之子 第2章

1084年夏末，南帝國東部村莊科雷尼亞召開了一場審判大會。

“經討論決定，對拉菲爾等劫匪處以死刑，由村保民官達敘斯監督執行。”副村長拉卡利翁宣佈。

“好好好！”

“太對了哥，副村長英明神武！”

“早就應該處死這幫無惡不作的歹徒了……”

台下聽眾無論男女老少即刻沸騰，叫好聲不斷，一時間現場極度熱鬨。拉卡利翁伸手示意大家安靜，現場迴歸嚴肅的氣氛。

“大家稍安勿躁，還有最後一個犯人未宣判。”

“將盜豬賊林淵押解上來，聽候民眾審判。”

在一片目光的注視下，林淵被兩名科雷尼亞民兵押上了台。

“罪犯林淵，於今日淩晨進入格蕾絲家中，意圖盜竊豬圈裡的兩頭豬，被格蕾絲擊暈。”拉卡利翁宣讀著林淵的罪行。

“這賊真笨，竟然連格蕾絲姐姐都打不過，虧他還長得那麼帥呢。”一個十二歲小女孩說道，台下頓時一片鬨笑。

饒是林淵臉皮厚，此刻也有點掛不住，急急反駁：“就你話多！你這小屁孩不要寫作業的嗎！況且我那是被偷襲，偷襲明白不！彆讓再碰見她，不然我非得……”

“非得什麼？”

一位妙齡女子出聲，眼睛直直瞪著林淵，女子正是格蕾絲。林淵循聲望去，格蕾絲長得不算特彆漂亮，卻勝在耐看，棕黃的頭髮為了方便農活已經盤起，身上粗麻衣服洗的乾淨，膚色呈現健康的淡小麥色，一雙柳眉緊皺著，似在宣告著主人的不開心。

“大膽毛賊！還敢出言不遜。”

“副村長大人，趕快下令處死這個歹人。”

“……”

林淵的言語無疑是激怒了村民，台下男人皆怒目而視，女人則神態不一，有的憤怒，有的惋惜。

林淵正偷瞄著格蕾絲，突然感覺氣氛不太對，這纔回過神來，心裡暗道不妙：這下是真犯眾怒了，怕是難以善了。

拉卡利翁也是被氣的不輕，他活了近五十年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麼囂張的罪犯，怒聲喝道：“林淵，你可還有話說？你帶罪之身還如此狂妄，來呀，先抽他五十鞭，看看他還敢不敢嘴硬！”

要遭要遭！林淵心裡發毛：這五十鞭下去。自己還能活？

看著越來越近的民兵，再看著台下的格蕾絲，林淵計上心頭，急忙開口：“大人，容我最後再說一句話。”

林淵也不管拉卡利翁的回覆，大聲朝著格蕾絲的方向喊“格蕾絲小姐，我喜歡你！”

台下氣氛一滯，隨後像是炸了鍋，村民們議論紛紛，一時間現場混亂不堪。眼看即將失控，拉卡利翁喝道：“肅靜！”這才得以控製住局麵。這位副村長半輩子都獻給了科雷尼亞村，在村民心中有著極高的威望。現場安靜下來，隻有一些人竊竊私語。

“林淵，這是怎麼回事，你喜歡格蕾絲小姐為何又要行盜竊之事？”拉卡利翁發問。

有門！林淵心中暗喜，“大人，這其中有個天大的誤會。”

林淵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說道：“小人來自遙遠的東方，那裡爆發了戰爭。小人隨著村中人逃難而來，在阿克坎丘陵附近遭遇了劫匪，混亂中小人和家裡人走散，又有劫匪追趕，隻得躲進密林。等再出來時已經不知道在哪裡了，一路流浪至此。後機緣巧合下看見了格蕾絲小姐，小人對格蕾絲小姐一見鐘情，卻不敢向格蕾絲小姐直抒心意。小人知道自己隻是一介流民，配不上勤勞美麗的格蕾絲小姐，隻得在樹林裡遠遠看著格蕾絲小姐忙於農活。”

林淵做出痛苦之色，繼續說著。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小人對格蕾絲小姐的愛也越來越無法自製。終於在昨晚，小人鼓起勇氣來到格蕾絲小姐家附近，猶豫許久才翻牆而入，想對格蕾絲小姐吐露心聲。卻不想翻牆的位置竟是豬圈，兩頭豬被吵醒，小人心中一驚，一腳踩空後暈倒在了牆角，中途醒來時又被格蕾絲小姐敲暈，直到今天早晨。”

“遠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小人自知犯下眾怒，如今我心中遺憾已了，雖死無憾！”

說罷，林淵裝模作樣擠了兩滴眼淚出來。

現場寂靜，不知道誰帶頭鼓掌，隨後掌聲雷動。好一個傾國傾城！好一個雖死無憾！好一個癡情之人！

南帝國是卡拉迪亞大陸最熱愛浪漫的國家，人民傳頌著浪漫故事，敬佩那些為了愛情奮鬥的人。林淵這一番話使得科雷尼亞村民對其印象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人們看著台下呆滯的格蕾絲，又看著台上麵帶解脫之色的林淵，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羨慕誰。

“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美麗的詩句。”

“格蕾絲小姐真的好幸福呀，我也想要這樣一首詩”

“騙狗進來殺？我為什麼不在家寫作業，偏要來旁聽這場審判大會”

“嗚嗚嗚，甜甜的愛情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拉卡利翁也是唏噓不已，為了確認林淵所言是否屬實，問道：“林淵，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大人，我可以作證！我看到林淵時，他確實是暈倒在了我家豬圈”還未等林淵回答，格蕾絲搶著回答，使得現場更加熱鬨。

“哦豁，格蕾絲小姐也動心啦？”

“在一起！在一起！”

村民們看熱鬨不嫌事大，紛紛起鬨。格蕾絲哪經曆過這種場麵，臉紅的似要滴出血，低頭逃離了現場。人群中暴發出歡呼，氣氛達到了最高點。

在得到確認後，拉卡利翁點點頭：“既然誤會已經澄清，那麼林淵的盜竊罪便不成立了。我宣佈，林淵無罪。”

林淵趕緊道謝：“感謝副村長大人，感謝各位鄉親父老的理解和支援。”台下民眾報以友善的笑容。

“林淵，既然你無家可歸，可願在我科雷尼亞村定居？村長正在招馬倌，你若願往我可為你推薦一下。日後若你真與格蕾絲成家，村中人都會予你祝福。”拉卡利翁對眼前青年很是滿意，遂拋出橄欖枝。

“謝大人關愛，林淵自是感激不儘，願即刻前往。”林淵心中大喜，自己總算在這亂世有了一份工作。

事情敲定後，審判大會就結束了。判處死刑劫匪被押往村莊東邊的山區斬首，村民們也都各回各家，開始一天的勞作。林淵跟著拉卡利翁後麵前往村長家“麵試”。

村長家在科雷尼亞村東南側阿克坎丘陵山腳下，離村莊有段距離，路上拉卡利翁給林淵介紹村長的情況。

“我們科雷尼亞村的現任村長是耶密農大人，他家祖上是卡拉德帝國的一位騎士長，在外塔奈西斯戰役中犧牲了，卡拉德皇帝將科雷尼亞封給了他的家族，由他的子孫接替村長位置。”

“耶密農大人平時都不怎麼過問村裡的事，你在村裡有問題可以來找我。”拉卡利翁接著說道。

林淵對耶密農有點印象，在玩騎砍時有一次他點進耶密農主頁一看，好傢夥！全是負麵性格，妥妥的就是一個大人渣。

“那這個村長就是拿錢不辦事的土皇帝了？不辦事的村長你咋不想個法子把他搞下去？這要是我我直接就是嗚嗚嗚嗚……”

“噓！”拉卡利翁聞言大驚失色，連忙用手捂住林淵的嘴，左顧右盼見四處冇人後才鬆開，神色嚴肅。

“你不要命了？這裡到處是村長的耳目，被他聽到弄死你就跟弄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見拉卡利翁臉色充斥著恐懼，卻冇有一點惱怒的神情。林淵知道自己賭對了：拉卡利翁心中對耶密農也是有不滿的。

眼見魚咬餌，林淵笑了笑，似不在意的說道：“反正此地就我和村長大人您，我相信您會為此保密的。”

“你就這麼信任我？”拉卡利翁笑容詭異，目光緊緊盯著林淵。

“我隻相信自己的直覺”林淵看著卡拉利翁，神色坦然。

“唉……”拉卡利翁歎了口氣，緩緩說道。

“今天淩晨我起來解手時，剛好看見了那道光墜落在村東頭，轉瞬即逝。”

“恐怕我一生都無法忘記那場景了，就像天上的星辰隕落。”

“然後今早你就被當做盜賊送到了我這裡，而格蕾絲的家，就在村東邊。”

拉卡利翁看著懵逼中的林淵，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你的確是一個出色的撒謊者，林淵，你成功騙過了村裡人。如果我今天淩晨冇有親眼目睹那異象也會被你欺騙。你的眼神出賣了你，雖然你穿著廉價粗麻衣服，上麵也都是泥土汙垢，但那還遠遠不夠。你見過真正的流民嗎？那種由內而外透露的恐慌，卑微，無助。你以後會有機會見到的。”

拉卡利翁收起笑容，緩緩說道。

“你說話時展現的自信，那種胸懷天下的神情，不會出現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身上，更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流民。包括你提及耶密農的那種眼神，就像是成年人提起地上的螻蟻。曾經的卡拉德帝國國王巡視邊境時，我有幸遠遠見過一次，他也是你這種神情，彷彿天下都在手中掌握。或許在那一刻，我就相信你就是真正的卡拉迪亞之子。”

“你試探性的說著耶密農的壞話，想要挑起我心中的不滿，利用我心中的不滿來拉攏我幫你對付耶密農？”

林淵心裡五味雜陳，他絲毫不懷疑拉卡利翁能在下一秒說出他的身份證號碼，底褲都讓彆人看穿了還玩蛇皮。

“你不必不好意思，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也在利用你。”

“我剛被推舉為科雷尼亞副村長時才二十七歲，那時候的卡拉德帝國國力強盛，如今二十餘載過去，當初強盛的帝國成為了外族眼中的肥肉。科雷尼亞村民飽受邊境掠襲者和劫匪的侵擾，而耶密農對此卻不聞不問，反而還壓榨村民，強征賦稅，村裡人皆敢怒不敢言。上任副村長和村裡保民官密謀暗殺耶密農，想要為民除害，可是計劃泄露了。”

“事情泄露不久， 上任副村長和保民官都失蹤了，他們的屍體在村邊山區被人發現。據發現者說，現場極度血腥，兩位大人皆身中十多刀，刀刀傷及要害。”

說到這裡時拉卡利翁雙手緊握拳頭，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誰，卻冇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指責凶手。耶密農養著近百私兵，這些私兵裝備精良，隻聽從耶密農一人的號令。”

“二十年來，我周旋於耶密農與村莊之間，眼睜睜看著耶密農禍害村莊卻無能為力。本以為這輩子就要在副村長的位置上結束時，你出現了，上天給了我一個希望。”

拉卡利翁目光帶著希冀，繼續說著。

“林淵，我知道你非池中之物，科雷尼亞對你來說實在太小了。所以我對你示好，為你介紹工作，讓你接近耶密農。我可以在背地第給予你一切支援，算是我對你的投資。隻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一天。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天，我的時間不多了。當然，說這些事或許都太早了，如果你連眼下的敵人都無法解決，就彆想太多，老老實實當一輩子馬伕吧！”

林淵知道這是拉卡利翁的激將法，老傢夥是要逼他表態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片大陸的，我隻知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會帶著遺憾離開。”

“在我們那有句話叫做天予不取，反受其害。老天為我的出場鋪墊了那麼久，還給了我最炫酷的出場特效，我自然不能浪費他的好意。”

“好好看著吧，老傢夥，看我如何君臨天下！眼下還得去問耶密農去借樣東西。”

林淵負手而立，目光透露出一絲戾氣。

“借他的狗頭來為我的王道祭旗！”

可惡！他怎麼這麼能裝逼？還真被他給裝到了！拉卡利翁感覺到了一絲壓迫感，彷彿卡拉德帝國國王就站在自己麵前。

“好！那我拉卡利翁能做這第一個從龍之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拉卡利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後，心中暗喜，臉色鄭重的說。

“鋒芒畢露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你擁有足夠的實力前，希望你能做到隱忍。”

“科雷尼亞村的保民官叫達敘斯，他是老保民官的兒子。在老保民官死後被村民推舉為現保民官。殺夫之仇，他絕對不會忘記的，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你提供助力。你可以找機會接近達敘斯，但是不要過早透露目的，民兵中有耶密農的人。”

“好了林淵，前麵就是村長家了，停止這一切討論吧。”

“跟我來，馬倌林淵。”

拉卡利翁加快步伐，不再回頭看林淵，隻留給林淵一個佝僂的背影。

“是，副村長大人。”

林淵神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