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神情不耐,狠狠拉住夏未央的胳膊道:“二小姐,咱們還是回府吧。若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二小姐到處亂竄,怕是要責怪的。”
夏未央吃痛,抬腳踹在婆子的刖骨上。那婆子“哎呦”一聲坐在地上嚎起來。
天牢裡的刑罰夏未央每樣都試過,最知道人哪裡脆弱。
另一個婆子見自己人吃了虧,便想撲上來。
她夏未央再不是前世那個受人擺佈的鄉下丫頭了。混跡浸了毒液的皇宮。她早學會了禦下之術。
夏未央冷冷看著她,“我便是再不得寵,也是夏府二小姐。若是鬨大了,你們猜夏丞相會選我,還是選一個奴才?”
婆子躋身後宅半輩子,這裡的彎彎繞繞比誰都清楚。本是欺夏未央不得寵,又是從鄉下來的,必不敢拿自己怎麼樣。
現在被那冷冷的眼神震得膽戰心寒,又被點出利害關係,便再不敢存下造次心思。
“老奴哪裡是那等黑了心肝的人,我是怕二小姐摔倒,想上前扶一下。”
“後宅的規矩你們比我懂,最是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跟著我,好處少不了你們的”,說完,夏未央從腰間摸出兩個銀錠扔給兩人。
丞相府和夏氏雖然名氣大,有權勢。但但凡大家族,過了百年之後,家底幾乎都被吃光了。連主子在人後都是緊衣縮食的,更何況是下人了。
兩人撿起銀子,恭敬的對著夏未央拜謝,“二小姐說的是,往後我們二人定當對二小姐儘心儘力。還望二小姐不棄,提攜著我們些。”
“放心,我從不虧待自己人。但若是三心二意的狗東西,我便成全她,替她將心一剖為二,給狗分食。”
兩人背脊一寒,賭咒發誓的,今後必定忠心。
夏未央著急追那小孩,也不多做糾纏。急忙往前走。
七拐八拐後,小孩兒在一個小巷子裡停下。
夏未央見小孩從牆下的狗洞鑽了進去,以為要跟丟了。冇成想,來到牆下竟聽到熟悉的嗓音。
曾經,夏未央發現小春子跟自己說話時,會刻意壓低嗓音。而在自己不在場時,便也如其他太監一樣嗓音尖細的說話。
她知道,他是怕被自己瞧不起。可他不知,若是冇有他外冷內熱的陪伴,那些被皇後打罵羞辱,被宮人捉弄陷害的日子,她是熬不過來的。
相比於趨炎附勢,拜高踩低的偽君子,他才更加男子漢。
聽見比以前更渾厚的嗓音,夏未央眼淚奪眶而出。
真好!這次,她真的感覺到,她重生了!
她不僅將母親拉離火坑,更是找到了尚且健全的小春子。
這一世愛她的人都還好好的。
春嘉平聽著小乞丐說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要尋他。還說自己冇告訴她。因為那樣的人間富貴花怎麼會想找他這樣的地痞乞丐。定是他偷了人家的錢袋,或是打了人家的家人。
正疑惑時,聽見牆外傳來抽噎聲。
“誰!誰在那裡?”
夏未央讓兩個婆子在巷口守著。
“是我找你。”
春嘉平跳上牆頭,待要跳下來時,看清了牆下站的女子。竟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一動不動,結結實實的趴在地上。
“噗…”,夏未央頰上還銜著淚,卻被春嘉平的蠢樣逗笑了。
而這一幕,被春嘉平捕捉到了。那張他朝思暮想的麵孔,像夢一樣出現在自己麵前。
隻是長高了,模樣也長開了,更美了。而且梨花帶雨,巧笑嫣然。他看呆了,連呼吸都不敢,生怕驚擾了她,夢會醒。
夏未央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開始以為他隻是害羞,後來才發現他在憋氣。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急忙蹲下,使勁拍他的臉:“快呼吸,快呼吸,你要憋死啦。”
陳嘉平反應過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臉上的痛感告訴他這不是夢!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我以為你早把我忘了!”
這次換夏未央愣住了。難道他也重生了?
“我怎麼會忘了你,你在宮裡那般照顧我。”
“什麼?什麼公裡?不是路陽嗎?再說那哪是我照顧你,分明是你救了我啊!”
夏未央明白過來,他說的並不是前世。
可是,他們之前見過麵?她還救了他?他怎麼從前冇提過?
“嗬嗬…我們在路陽見過嗎?”
陳嘉平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失望,不過很快便被笑容代替了。“我叫陳嘉平,你不記得了麼?”
未央感覺這名字很熟悉,一時又冇反應過來。
這時突然一個畫麵閃現。
她和顧懷遠手拉手去村頭打棗子,發現田埂裡躺了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乾瘦,衣衫破爛,滿身是血。
她和顧懷遠將人背到她家。沈月馨為小男孩擦洗換藥,又餵了些米湯,纔將人救回來。
小男孩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兩隻圓圓的大眼占了一半的地方。高高的鼻子上有一個小黑點。雖然冇有血色,但棱角分明的嘴唇。
她拉著她孃親說,“這個弟弟太可愛了,就讓他留下作我弟弟吧”,沈氏寵溺的颳了下她的小鼻子。
小男孩倔強的嘟起嘴,“我雖然長得小了點,但我是你哥哥。”
“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都說了我是哥哥。我冇有名字。”
她想了一下,“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壽而康。新春嘉平,長樂未央。我叫夏未央,你便叫春嘉平好不好。”
“難聽死了。”
可那之後她叫他弟弟,他便不應,叫他春嘉平,他便樂嗬嗬的應了。
再之後呢?
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
她還哭了好久。
記憶中那張可愛的小臉和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麵孔重疊。
真的是他!
“弟弟!”
春嘉平本來笑著的臉瞬間黑了,“我說了,我是哥哥”,說罷還跳起來,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你看我現在長這樣高了,你纔到我下巴。”
說完得意的哈哈大笑。
夏未央恍然發現,小春子這樣高。自己竟矮了他一個頭。
可前世記憶裡,她跟自己差不多。
哦,是了。他一直是哈著腰的。
可是,前世他為何不找自己說清楚呢?
她還以為他隻是心善才幫自己。卻原來,他是春嘉平!
那來尋他的那些親戚呢,他為何避著?
他還有多少秘密!
不重要了,那些都成往事。重要的是,她在故人的臉上看見了上一世未曾見過的笑容。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