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鐲心 第4章

寧和殿中，朝中重臣及家眷皆在殿外觀禮。

皇帝親自為沈思菱簪發，皇後在旁麵上掛著笑，卻險些冇將牙咬碎，在她心中她的女兒三公主自是千好萬好，卻抵不過一個庸俗粗魯的沈思菱，萬千寵愛集一身，比她這天下最尊貴的一國之母還要風光無兩，憑什麼！

而且這沈思菱今日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的，早晨見時就口齒伶俐，現下瞧著也是舉止得體，皇後本來還想著今日等著看沈思菱的笑話，可如今這情形怕是不能了，不由得心沉了沉。

及笄禮流程繁瑣又穿著隆重，換做以前沈思菱定是冇法耐著性子將這些禮儀做完的，可她夢中愛上週世昱之後，竟覺得周世昱千好萬好，自卑自己禮儀閨訓通通不像樣，還專門請了一個教養嬤嬤教自己，也開始學著周世昱講究文雅起來，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與對方更相像一些，纔有更多共同話題可聊，也是想配得起周世昱口中那句‘百聞不如一見’，真是少女情懷愚蠢至極！

不過此刻她倒是有點感謝周世昱，皇後表麵上對她愛護有加，不忍苛責，可實際上縱的她行事霸道，更是從不規範她的禮儀舉止，多虧了夢中的那段過往，她竟真的像練了很久一樣，步步穩妥，舉手投足間儘顯貴女風範，毫不生硬，連禮官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心中嘖嘖稱奇，不是都說這尓珍公主庸俗蠻橫，閨儀全無嘛？這到底是誰傳出來的？皇上在上首看得頻頻點頭，甚是欣慰。

禮成之後皇帝心情大好，宣朝中重臣及家眷進殿宴飲，以賀尓珍公主15歲生辰，二皇子首先送上賀禮，一串南海珍珠項鍊

“父皇，兒臣去歲便開始尋這南海珍珠，還好趕在上月末終得湊成這串南海珠鏈，贈於皇姐，賀皇姐及笄，還望皇姐歡喜”

眾人齊齊伸著脖子望向二皇子呈上的珠鏈，顆顆飽滿珠圓玉潤散發著淡淡的光澤，一看就品相極佳，這珍珠得一顆已是貴重，更難得的是一整串一般大小的珍珠。

眾人皆歎，這尓珍公主當真命好，雖出生喪母，但得皇帝寵愛，又有姨母與弟弟疼愛，二皇子對她竟然如此捨得，放眼望去誰能有她這極貴之命，坐在上首的皇帝也滿意二皇子此等心意，誇讚道

“遇安有心了”

沈思菱也隨即點頭道

“二弟竟去歲就想著本宮的生辰，吾甚是歡喜，隻是如今天寒地凍，聽聞北疆有天災，百姓與將士們尚不能吃飽穿暖，冰雪封路，糧食也難以運送，父皇為此事也日日憂心，我們生為皇室兒女，當憂父皇之憂，帶頭節儉些纔是，萬不可興這奢靡之風”

皇帝一聽沈思菱這話，心下感動不已，他的小棉襖果然是長大了，知道關心父親了，還知道他這幾日操心災情，隻覺得皇後說的果然冇錯，寵大了自會懂事的。皇帝還冇來得及開口，隻聽她身側的三公主一臉委屈的開口道：

“哥哥平日裡如何就鋪張了？也就是為了皇姐這才如此費心費力，對茹兒都不曾這麼好過，哥哥偏心！”

一句話又將二皇子的高帽子戴上了，語氣中還帶著小女兒的嬌憨，惹的皇帝笑起來

“哈哈哈，等茹兒及笄時再叫你哥哥去尋，他豈敢偏心呀！阿菱說的不錯，如今吾兒及笄，越發懂得體恤百姓，有公主威儀，朕心甚慰！二皇子需得謹記你長姐教誨纔是，不過今日的生辰禮也是難得，朕做主替阿菱收下了，此等珍品，當配吾兒”

一番話畢，句句是拳拳愛女之心。

二皇子隻得隱忍著心中不甘連忙稱是，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和母後本想著今日借這南海珠鏈在父皇麵前表現一番，也讓文武百官看到他對待手足的用心，賺個好名聲，卻被沈思菱栽了一個奢靡的帽子，可謂是折了夫人又賠兵。

皇後本是心疼那珠鏈給了沈思菱，連她自己都喜歡的緊，本想著以後遲早要拿回來，也就心一橫送出去了，心裡彆提多生氣了。

此後眾人按品階一一獻上賀禮，大殿上公公唱禮的聲音不絕於耳，沈思菱望著皇帝心下也是感動不已。

都說皇室親緣淺薄，她從小失了生母，父皇卻將所有偏愛都給了她，可夢中的她卻被人利用，父皇隻對她送來的吃食從不讓宮女試毒，將那些被下了慢性毒藥的吃食儘數吃下，日漸虛弱，不到40便也去了，她卻隻當父皇是操心朝政，殫精竭慮，身體纔不中用了，竟是她親手害死了真心疼愛她的父親！！心中悔恨酸楚，讓她紅了眼眶。

卻瞥見二皇子與皇後眸中暗藏的陰狠，讓她立馬打起精神，如今父皇身體康健，再不是夢中那番光景，一切都還來得及，她重斂心神，在所有人送禮畢後，起身對著皇帝盈盈一拜

“兒臣深受父皇疼愛，卻也想為父皇分憂，今日兒臣收到的賀禮隻撿幾樣喜歡的留下，其餘的皆捐獻出去，換些糧食冬衣，給北疆的災民將士們，助他們能熬過這個寒冬。也算是阿菱與各位大臣們的一番心意”

此話一出，大殿中有些上道的大臣們皆急急起身道‘公主賢德，自家贈予公主的生辰禮都是臣子們的心意，為災民募捐另當彆論，他們願意另外捐些財物雲雲’

皇帝開心不已，平常讓大臣們捐錢可是不易，也不好強製捐款，可若他們精挑細選送上巴結公主的禮物捐給災民，豈不暴殄天物，紛紛表示願意另外捐錢，阿菱這番給他們扣上了高帽子，也算是讓他們出血了，此計甚妙，不由得開懷大笑道：

“朕有尓珍，乃是大宋之福”

朝臣們紛紛附和，一時間大殿中眾臣皆呼‘陛下聖明，公主賢徳，乃大宋之福也‘，怕是今夜過後，沈思菱的名聲也能修複一二，很好！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她定要穩住！

送禮畢又賺了個募捐的錢，皇帝心情大好，宣歌舞助興，與臣子們又是一番推杯換盞，二皇子也立馬加入其中，趁機與大臣們拉攏關係，沈思菱也終於得空開始用眼神在大殿中四處尋覓，終是透過舞女們看到了坐在斜對麵的一群武將中的那抹玄色身影，蕭嶼恒。

記憶中他總是愛穿深色衣袍，黑亮如墨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銳利的黑眸，薄唇微抿，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三分涼意，因為長年習武的原因，身姿挺拔，不似讀書人般文弱。

不時有武將與他敬酒，他皆是禮儀周到的喝下，不失禮，卻也不熱絡，其他人彷彿也都習慣了他不愛笑，總是冷著一張臉，她不由得看入了神，蕭嶼恒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眸與她對上，頃刻間她竟像是偷看被抓包般有些無措，慌忙彆過目光，卻又想著她剛剛難道出現幻覺了，好似蕭嶼恒與她目光相撞時笑了一下，上揚的嘴角轉瞬即逝，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有一種感覺，感覺蕭嶼恒彷彿能看到她心底，而她卻並不瞭解他，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在夢中他搶走骨灰，她以魂魄待在他身邊觀察著他的那幾日，她對蕭嶼恒可是好奇的緊呀。

沈思菱將兄妹與大臣們敬的幾杯酒下肚後，便有了些許醉意，有些厭煩這些虛偽的交際，覺得殿中沉悶，獨自起身隻說去院子裡走走，並未帶著蘭若。

寧和殿中有一片梅林，在這銀裝素裹的冬日，梅花們都爭相開放，雪水混合著梅香更顯清冽，她深呼吸一口，心中鬱氣已散了大半，她伸手想摘枝頭綻放的最好的一支梅花，卻發現夠不著，正要踮腳再去夠，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虎口帶繭的手從她背後伸出，摘下了她看到的那支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