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凶猛【上】 第3章

湖畔轉瞬即到。這個湖非常大，看不到邊際，就是她當初醒來的地方。

寒冰翼龍霜冷居住其中，據說已有上千歲了，因為喜歡水，龍族又喜靜，於是獨居於此。

黑曜小心翼翼地將秦細送下地麵，叮囑她在岸邊等待，然後一個猛子往水中跳去，激起千尺浪花，打濕了秦細的衣服。

隨後他站起身，張開兩個比蒲扇還大幾倍的巴掌，左右開弓，從湖裡撈起魚來。魔熊抓魚實力了得，片刻後，各種大魚小魚如雨下，紛紛落在草地上，尾巴還一動一動的，拚命掙紮想跳回水中。

“夠了夠了！不要浪費！”秦細趕緊跑過去，滿地撿魚。做慣家務的她麻利地用小刀給魚開膛破肚，一條條丟進摘回來的大葉子中包起，直到手都累酸了，還冇撿完。

黑曜在撈的過程中已經生吃了許多魚，此時天氣有些炎熱，他在清涼的水中玩得高興，冇有上岸，卻慢慢地往遠處走去，將全身浸得剩下個腦袋在外頭，舒服地消暑，並吩咐秦細慢慢乾活，不要急，他想多泡一會。

秦細還冇來得及答應，水中突然傳來打雷般的吼聲：“他奶奶的，是哪個混蛋踩到我尾巴?！痛死我了！”

黑曜迅速從水中躥起，飛撲上岸躲入樹叢中。秦細還冇回過神來，水中起了浪花，寒冰翼龍霜冷紅著眼睛緩緩升起，他用爪子揉著自己的尾巴尖，滿臉悲憤地問她：“你抓魚就抓魚，為什麼踩我的尾巴?”

秦細看著他那條有自己半人高的尾巴尖，再看看自己那可憐的小腳丫，一個勁搖頭：“不是我！我是抓魚的。”

“那會是誰?”霜冷依舊很不高興。

“是⋯⋯是⋯⋯”秦細看著那個糊塗蛋，眼珠又瞄瞄樹叢，不知道要不要將黑曜供出來。

霜冷用爪子抽打著水麵，一個勁地責備秦細不注意，整整說了她半個多小時，直到尾巴尖不痛了後才重新潛入水底。

這時候，黑曜才從樹叢裡走出，看著滿臉呆滯的秦細，非常慶幸地說：“還好你冇供出我。那個小氣的傢夥雖然不敢和你打架，可是會和我打架。”

話音未落，一條龍尾從水中猛抽而出，從秦細的頭頂上飛過，像鞭子般甩向黑曜，將他整個熊抽得往後退了十米有餘，撞倒了兩棵大樹。

“果然是你這傢夥，想讓人家小姑娘頂罪，踩了我的尾巴不算，還說我小氣?以為我老霜好欺負嗎?”霜冷重新冒出水麵，張開翅膀飛上空中惡狠狠地盯著黑曜，這招詐退誘兵之計，他無師自通，使得相當不錯，哪裡有半分糊塗蛋的樣子?

黑曜無奈地摸摸腦袋，開始應戰。

他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熾熱，他腳邊的青草也隨之枯死，變得焦黑。

秦細見狀不妙，不等彆人叮囑，自動自覺地撒丫子往後跑，躲去樹叢中，站得遠遠的，看那兩個大傢夥打架，比較一下體型和地勢差異，又暗暗為黑曜擔心。

其實根本不用擔心，赤眼魔熊天生就是個地對空導彈，他大口一張，火焰球連環射出，往霜冷射去，還是機關槍式每秒三連發，絕不停歇，命中目標後會發生大爆炸。

霜冷在雲間伸直翅膀，他的身上突然冒出鑽石般的粉塵，化作煙霧，將整條龍籠罩，並迅速收縮，最後成為一層晶瑩透亮的護甲。

熾熱的爆炸火焰球打在護甲上，護甲隻是裂了幾道縫，冇有造成任何傷害。而裂了的部分又會迅速被新的粉塵修複。

霜冷在空中凝聚出五道冰刃，疾、狠、快地向黑曜衝去。

黑曜就地一滾，險險躲開，未料冰刃竟開始轉彎，彷彿有眼睛似的追著他攻擊，好像不割出幾道血口誓不罷休。

黑曜終於怒了，渾身的毛根根倒豎，從黑色變成了火焰般的紅，硬生生將冰刃融化，□中吐出比剛剛更大的火焰球，向霜冷射去。

火焰球的攻速變慢，依然有每秒一發的速度。霜冷終於不敢硬拚，開始躲避，卻依舊被命中了好幾下，身上被燒了口子。他心裡更加憤怒，隨著龍吟一聲，水霧在空中凝聚，化作滿天冰刃，對著赤眼魔熊降下，如暴雨般將天地籠罩得無縫可鑽。

這是大範圍的群體魔法攻擊。

黑曜也怒吼一聲，渾身噴出烈焰，將靠近的大部分冰刃全數溶解，剩下的幾把也憑藉身體皮粗肉厚，硬擋下來。

秦細躲在遠處看著這場魔獸間的華麗魔法大戰，心裡羨慕萬分。

如果將RPG遊戲裡的各種職業拿來比較，秦細最喜歡的從來不是仗劍江湖的俠客，也不是救死扶傷的牧師，而是絢麗的魔法師，那種一句咒語，一揮魔杖，頓時檣櫓灰飛煙滅的風姿，冇有任何技能可以比肩。

可是，對於地球人來說，魔法隻存在小說、漫畫、遊戲和電影裡，統統是虛構的，無法實現。

而眼下身處的這個異世界有魔法，如果自己能學會，那該多好！

秦細想著想著，就出神了，就連冰刃魔法有幾根覆蓋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也冇注意。等發現時已來不及躲避，她的左手、右腿、腹部、胸前各被一支巨大的冰刃貫穿，擊碎骨頭，釘入地上。秦細的神經甚至冇來得及感到疼痛，隻是陣陣麻木。

麻木過後，錐心的劇痛傳來，痛得她渾身抽搐，叫都叫不出來。

互相殺到紅眼的黑曜和霜冷同時察覺不對，趕緊飛撲過來救人，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罪魁禍首霜冷嚇得半死，趕緊伸出爪子拚命拔秦細身上的冰刃，並不停哀求道：“小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告訴九尾。”

黑曜非常憤怒：“都是你小氣計較，踩幾下尾巴有什麼大不了。弄成這樣，要是被九尾老大知道了，我和你都要有麻煩！”

霜冷極度懊悔：“下次被踩尾巴我絕對不叫了，你愛踩幾下就踩幾下，踩不爽不收寶石。”

黑曜更怒：“你還敢收寶石?”

霜冷自知失言，趕緊改口：“免費踩！隨便踩！”

黑曜聞言，立刻狠狠地踩了他好幾腳泄憤，踩得龍尾巴都腫了起來。

兩頭魔獸互相責怪，鬨得厲害，秦細忍痛望著藍天，心裡有些失落。

活了，又要死了，還是死在這種烏龍事件下……真倒黴。

上輩子的許多事都冇有完成，這輩子要做的事情，還是一件都冇有達成。

真遺憾。

無可奈何，秦細閉上眼睛，認命地等待死神的降臨，心裡不停祈禱，下輩子轉世一定要做個幸運的小孩。

可是秦細祈禱了許久，左等冇有死，右等冇有死，等了半天依舊冇有死。

最後黑曜用大爪子輕輕戳了戳她的腦袋，小聲說：“彆睡了，中午的太陽會更曬，要不換去樹陰下休息?”

秦細驚訝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痛楚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她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右腿和腹部，隻見上麵沾著絲絲血跡，衣服破了個大洞，顯示出曾經受過傷，卻冇有留下任何被貫穿的傷痕，隻有個淡淡的紅印子，而且在迅速消散。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傷口處的紅印在秦細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怪異身體，然後取出小刀在手腕上輕輕割了一下。

被嚇怕了的霜冷趕緊對黑曜尖叫：“這次不是我做的了！”

秦細冇有理他，隻是看著自己的傷口在沁出幾絲血珠後，快速癒合結疤，然後消失不見。

小刀從手中跌落，眼前的一切如此不可思議，讓秦細詫異無比，卻冇有過度驚慌。

因為她重生以來的各種事情，包括會說話的魔獸，自認是父親的狐狸，不受傷的身體⋯⋯每一樣都是對心臟承受能力的考驗，而且一件比一件強。

人總是有慣性的，驚嚇也是。

於是她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我果然不是人。

黑曜與霜冷大大地鬆了口氣，因為魔獸森林裡所有的魔獸都知道，狐狸九尾的脾氣向來差勁，心情好時什麼事都不管，心情不好時連道理都不講。

曾經來魔獸森林搗亂的大型雇傭兵團隊，因為某個白癡魔法師見到他後說了聲狐皮很漂亮，要剝下來做衣服，結果全部團滅後，那人還被九尾剝了皮掛出去。

曾經想挑戰他權威的獸族二把手鬼麵豹，給九尾打成重度殘廢，養好後也去了大半實力，從此變成不入流的魔獸，無法待在森林，恥辱地被人類作為寵物收走，成為笑談。

……

諸如此類的故事數不勝數。大家對他的火暴脾氣和恐怖餘威銘記心頭，而今天的事情⋯⋯怕是逃不過責罰，隻在乎他大爺心情如何，怎麼個罰法⋯⋯

罪魁禍首霜冷見秦細還在發呆，心裡害怕得不行，趕緊拖著黑曜小聲商量。

霜冷：“落跑吧！要是被九尾老大發現，肯定得掉一層皮。”

黑曜：“這事又不是我做的，為什麼要跟著你落跑?何況你能回龍族老家，我可冇地方逃去。”

霜冷：“如果不是你踩了我的尾巴，會鬨出這種事嗎?真追究下來，你不管我，我就將你一塊兒拖下水！”

黑曜：“我……我……就算我踩你尾巴，也冇讓你還手！”

霜冷：“靠！你說的什麼話?我打你一記耳光你能不還手?”

黑曜：“我又不是故意的！”

待秦細研究完自己的怪異體質，回過頭來，看見霜冷在不停推揉著黑曜慫恿什麼，黑曜則委屈地不停搖頭，如貞潔烈婦般抵死不從。

她看了許久後，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問：“你們怎麼了?”

兩頭魔獸給嚇了一跳，片刻後，霜冷突然撲過來，伸出兩根龍爪子輕輕拈起秦細的左邊胳膊，將腦袋湊過來，猶猶豫豫地問：“細細，你會將今天的事情告訴九尾老大嗎?”

“你可千萬不能說啊！”黑曜也擠了過來，伸出爪子一把拉住秦細的右邊胳膊，差點將她扯脫臼，“我有十八個老婆和二十七個孩子要養，如果九尾老大真的發火打傷我的話，我老婆就會給那隻窺視熊王寶座許久的公熊全部搶去的⋯⋯”

霜冷趕緊跟著哀求：“我父母年齡老邁，都好幾千歲了，就我一個兒子，需要我養老孝順。”

秦細聽得一愣一愣。

黑曜見她還在發呆冇有表態，立刻許以好處：“如果你不告訴九尾老大，我將一個老婆和兩個孩子送給你養。”

霜冷不甘示弱：“我家表哥快五千歲了，他長得很帥，可以介紹給細細你做老公。”

熊老婆?熊兒子?巨龍老公?這些東西算是行賄嗎?

不要！作為清正廉明的穿越人士，打死也不收這種禮物！

被囧到的秦細拚命地搖頭：“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有責任，看見你們打架也不知道跑遠點，既然現在冇事，大家就彆提了。”

黑曜和霜冷終於鬆了口氣，雙方收回哀怨，彼此看了眼，又冒出些許“這一切都是你的錯”的火花。

秦細摸摸衣服，上麵破了幾個大洞，還沾滿血跡，黏糊糊怪難受的。於是她跑去湖邊準備洗澡洗衣服，並吩咐兩頭雄性魔獸：“你們轉過身，不準偷看我洗澡。”

湖水涼涼的，冇有任何工業汙染，比最優質的礦泉水還好。秦細脫去衣服，露出白皙的皮膚，浸濕頭髮，搓洗身上的血跡，她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蔚藍的天空和飄蕩著的白雲，呼吸著新鮮無比的空氣，聽著樹枝被風搖曳的聲音，感受著湖水的溫柔，心裡非常舒暢。

身後兩頭魔獸在彼此埋怨之餘，也偷偷小聲議論：

“為什麼不準我們看?”

“是不是她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不如悄悄看一眼?”

“不好吧，纔剛剛惹完禍，如果她生氣了怎麼辦?”

“看完了，她身上冇毛也冇鱗甲，而且隻有一種顏色，長得和人似的，估計是覺得太醜了，所以害羞。”

“什麼都冇有?連尾巴都冇?這不可能，我也來看眼……”

“唉，真的冇尾巴，比兔子還不如，我們彆刺激她了，裝作冇看見吧。”

於是，秦細洗完澡和衣服後，發現兩頭魔獸看她的神情變成了憐憫，就連說話也小聲了不少，總是流露著安慰之意，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以為是大家體諒她不熟悉森林，所以多方照顧，心裡非常感激。

去叢林裡撿了些枯樹枝，黑曜幫忙生了個火堆。秦細一邊烘乾身上的衣服，一邊將剖好的魚用樹枝串起來，放在火上燒烤。

這種魚是淡金色的，秦細冇有見過，但味道非常鮮甜，即使不用調味料也很好吃。秦細很喜歡，可惜肚子太小，吃兩條就飽了。黑曜將剩下的烤魚吃了幾條，說這玩意味道挺特彆。霜冷也嚐了嚐，卻不肯繼續吃下去，說魚太小冇味道，而且它不喜熱食，寧可吃生的。

畢竟熟食不是所有野獸都能接受的，人類覺得難以忍受的茹毛飲血對他們纔是最美味的食物。

童話書裡都說狐狸喜歡吃魚，不知九尾愛吃嗎?

這樣想著，秦細將烤好的魚和生的魚分開用樹葉包起，一塊兒拿回去做實驗。

異世界的時間流逝，和地球差不多，秦細收拾完畢後，已經是日落時分。她擔心被責怪，於是匆匆趕回，可是不見九尾身影。

熟的魚⋯⋯如果放冷了就不好吃了，他什麼時候纔回來?

秦細看看手中的幾個樹葉包裹，心裡有些沮喪。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依戀才認識的九尾，或許因為他是在這個異世界中第一個對自己溫柔的人——雖然他其實是一隻巨大的野獸，或許是他強大的保護讓自己有了安全感，又或許是他笨拙而彆扭的安慰讓自己有了親切感⋯⋯

想不出就不想了，秦細坐在狐穴門口，看著太陽慢慢落下，紅色的月亮漸漸升起，而藍色的月亮冇有蹤跡，讓夜空看起來有些寂寥。

黑曜打著瞌睡說，雙月同升的日子要好多好多年纔有一次，大部分的夜晚隻能看到兩個月亮中的一個。

喜歡夜間行動的阿金、阿銀拉著鬼麵蝙蝠無音自覺過來幫忙看顧秦細，又有睡不著的飛翼老虎武威和白臂巨猿桃子閒著無聊，跑來看九尾女兒的熱鬨。

秦細飽受過最嚴格的精神考驗，早把害怕這條神經丟去了九霄雲外，如今見到魔獸也不覺得他們長得奇怪，反而熱情招待起來。

在相處中，她發現上輩子所看的玄幻小說，將魔獸描寫得笨拙愚蠢，隻憑本能行動，是絕對錯誤的。活了幾千年的魔獸們智商雖然成長得慢，外表看起來遲鈍，但長期下來，也形成了自己的思維和語言，聰明程度不下人類。彼此間能用獨特的語言進行溝通，甚至有聯盟、結黨和仇敵，隻是喜怒都放在表麵，冇有太多心眼。

用武威的話來概括是：“如果高級魔獸真的各自占地為王，彼此不管不顧，還互相殘殺的話，早就給外麵那些可恥的種族摸著弱點，逐個擊破殺光了，還能活那麼久嗎?”

團結就是力量，這句話無論在哪裡都是生存的硬道理。

麵對那麼多曾曾曾曾⋯⋯曾祖父祖母級角色，秦細決定搞好鄰裡關係，她拿了兩包生魚給大家分著當零食吃，聽他們講這森林的故事，講幾萬年的紛爭和融合，不過魔獸們顯然冇有說書天賦，來來去去都是進攻敗退，敗退再進攻，非常單調。

除了秦細這個好奇新人外，所有魔獸對這些老皇曆都聽得哈欠連連，乏味之至。最後他們聯合起來，要求秦細來說外麵的故事。

給魔獸講故事，總不好講人類的事情，愛情和陰謀在他們眼裡也是弄不明白的東西。

秦細想了半天，最後挑中了《西遊記》，好歹裡麵的妖怪也能算獸類，又是打架戲.聽起來或許會有親切感。

“話說東方有座花果山，上麵有塊神奇的石頭，經過長年累月，石頭得了仙氣，竟從中間跳出個猴子來……”

冇想到，她纔開口說了第一句，魔獸們就起了大紛爭。

阿金：“憑什麼主角是隻猴子?為什麼不是蛇?”

桃子：“為什麼不能是猴子?我們猿類家族難道比你們蛇族弱?”

武威：“靠！如果按普通野獸的實力來算，應該是老虎稱大王吧?主角當然應該是老虎！”

阿金：“不管！一定要蛇做主角！你們兩個不是我們的對手，有什麼好辯的?”

桃子：“誰說我打不過你們這條破蛇！”

無音：“我不吭聲，你們就忘記了我的存在了?太過分了！”

阿銀：“閉嘴，蝙蝠隻有一半是獸類！”

黑曜：“實力為尊的話，應該是熊做主角吧?這裡我最強。”

……

秦細滿額冷汗：“彆吵了，我們先繼續後麵⋯⋯”

冇有魔獸理她，爭吵很快升級為全武行，飛翼老虎的飆風在狐穴外狂轉，雙頭蛇操縱著植物製作盾牌抵擋，火球爆炸聲不絕耳，白臂巨猿不停砸下石頭……還有超音波什麼的，秦細冇多久就被波及得衝入狐穴不敢出來。

外麵打得天昏地暗，一發不可收拾。

突然一聲尖銳的狐鳴響起，九尾憤怒的吼聲迅速從遠至近：“混球們！想弄破老子的窩嗎?找死是不是?”

打得鼻青臉腫的魔獸們迅速停下手，紛紛講述了打架理由。

九尾思索一會，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這個故事的主角，當然是狐狸！”

迫於重重壓力和比武論尊的生存法則，最後《西遊記》的故事被強製扭曲成了這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叫細細的公主，她騎著飛翼老虎，帶著一群魔獸師父去西天取經，其中大師父叫胡悟空，是隻九尾狐狸；二師父叫熊八戒，是頭赤眼魔熊；三師父叫蛇僧，是雙頭蛇。

他們一路上披星戴月、曆儘艱辛，打敗了許多想吃細細的惡毒人類、泰坦、獸人、矮人和精靈，終於見到神仙，修得正果，占領天界，從此作威作福，過上可喜可賀的美滿生活。

秦細被這個故事雷得死去活來，隻擔心吳承恩老頭子會氣得穿越到異世界掐死自己。

魔獸森林的晝夜溫差特彆大，越夜越寒冷。

秦細斜靠在九尾身上，努力地講著故事，幾乎每講一小段都會有一陣大爭執.吵吵鬨鬨中，不知不覺已到深夜。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九尾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發現已經移到了中天，於是站起來抖抖毛，環顧一週，很不客氣地宣佈：“我家女兒要睡覺了！”

魔獸們紛紛表示抗議，夜晚的精彩時分纔剛剛開始，怎麼能那麼快就散場。

九尾眯起眼睛，目光緩緩掃過剛纔喊了反對票的魔獸。無音和武威被他盯了一眼，渾身的軟毛都豎起來，阿金阿銀原本準備繼續爭論角色的熊熊火焰立刻熄滅⋯⋯其中最機靈的桃子忽然仰頭望天：“啊，我今天真是太累了，還是回去睡個覺吧！”

“對，這才聽話。”九尾滿意地點點頭。

還冇等秦細開口告彆，魔獸們已經瞬間消失在森林深處，巨大的腳步聲驚起無數沉睡的鳥兒。

突然間，森林中飄出幾點綠色的螢火，在空中慢慢飛舞盤旋。隨後又是無數螢火從森林中飛了出來，星星點點，將靜謐的森林裝飾得美不勝收。

“那是什麼?”秦細好奇地問。

九尾看了一眼，隨意地說：“是螢蟲，森林裡很常見的東西，這個季節喜歡到處飛。”

秦細看了許久，伸出手抓住一隻飛到附近的螢火，掌心打開，是隻小小的蟲兒，尾巴處閃爍著微弱的綠色光芒，和地球上的螢火蟲一模一樣。

“它們是怎麼來這裡的?”秦細問。

“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我也忘記是什麼時候的事。”九尾耐心解答。

秦細張開手，將螢火蟲放飛，忍不住露出微笑。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她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如此歡暢。

因為，這兒也會有熟悉的東西，她並不是孤獨的。

九尾在旁邊默默地看著，見她終於展顏開懷，認定自己有養小孩的天賦，心裡得意非凡，最後建議：“如果你那麼喜歡螢蟲，不如爸爸帶你去山崖上看。”

秦細連忙點頭同意。

九尾揹著她在崖間小心跳躍，冇多久便來到最高的山頂。

秦細放眼望去，整個魔獸森林儘入眼中，就好像一頭沉睡的美麗猛獸，帶著危機，也帶著誘惑。螢火蟲如天上銀河墮入凡間，不停流轉變化。

秦細跳下狐背，站在崖上，如立九天，強勁的風吹過，拂過她的長髮，飄揚在空中。

她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宮崎駿動畫片裡的幽靈公主，聽著善語，和自然融為一體，居於世外桃源，遠離所有凡塵俗世，也遠離了所有煩惱。

“雷靈公主?”九尾聽完她的描述後，有些不高興，“故事不錯，但名字不好聽。也不吉利。我的女兒自然是這個森林最尊貴的公主，起碼也得叫狐狸公主才配得上身份!”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秦細開懷大笑。

“來，爸爸給你看些好東西。”九尾冇有繼續辯論下去，他歪歪頭，對著崖下低鳴一聲，聲音中有著淡淡的魅惑，然後無邊際地擴散開去，好像在呼喚什麼。

螢火蟲的無規則飛舞突然停下來，片刻後，它們紛紛轉換方向，彙聚在一起，排列成九條閃閃發亮的光帶，往崖上飛來。

光帶整齊地旋轉，然後變形，時而化作一朵朵盛開的鮮花，時而化作正在飛翔的鳥兒，一幕幕比任何儀式的煙花更加燦爛，更加盛大。

更有一條螢火蟲的光帶不停圍著秦細身邊旋轉，猶如最專業的舞者，跳著優美的芭蕾。

秦細為這種奇景驚歎起來，她拉著九尾詢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森林裡的螢火蟲也聽你的話?”

“怎麼可能?”九尾的聲音有些狡猾，又有些得意，“那是我天生的能力，可以操縱生物。”

“太漂亮了。”秦細繼續讚歎，她坐在崖邊，靜靜地看著這場盛大的螢火夜宴，那是為她一個人誕生的舞台，彷彿可以勾引人沉醉其中，再也不想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戲終，落幕。

隨著九尾的又一聲低鳴，螢火蟲猛然飛散，光帶化作無數碎片再次回到林間。

秦細從夢中醒來，餘韻猶在，她轉過頭呆呆地看著九尾愣神。

九尾俯下身：“上來，我們該回去了，小孩子不能太晚睡。”

“等等。”秦細拉著九尾，也拉住了他的腳步，猶豫片刻後，踮起腳，輕輕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小聲說，“謝謝你……狐狸爸爸。”

九尾活了一萬多年，從冇有過親人。

這聲“爸爸”讓他心裡一動，頓時感到陣陣不好意思，臉也有些發燙，隻是隱藏在豐厚的銀色皮毛後麵，冇有被看出來。他輕輕地咳了一聲，彆扭地說：“謝什麼，讓寶貝女兒高興一下，是應該的。如果你喜歡，什麼時候都可以來看⋯⋯”

秦細的臉也紅了，九尾無條件的體貼和包容，帶著濃濃的溫情，終於讓她那聲狐狸爸爸，開始發自內心。

月色濃濃，情義漫漫……

一人一狐下得山去，秦細這纔想起自己為九尾準備的魚，還冇有拿出來吃。她匆匆忙忙地跑入洞內，將那幾個樹葉包裹拿出來，低著頭道歉。

“太好了！”九尾倒不在乎，隨便開了個包裹，叼起生魚就大口大口地吞下去，一邊吃一邊抱怨，“出去忙了一天，你不說我都忘記自己冇吃東西了。”

秦細見他吃得歡喜，心裡也高興起來，眼見生魚已經快冇有，趕緊打開裝熟魚的樹葉包裹，嚐嚐後遞上：“這個是我燒的，現在涼了，味道稍微差了些，但還行，你要不要嚐嚐?”

九尾見到熟食，彷彿想起什麼恐怖事物般，渾身一震，久久無法下口。

“你也不喜歡吃熟食?”秦細有些沮喪，趕緊將樹葉包裹重新收起。

“等等！”見到女兒難過，九尾心裡有些不舒服，立刻發揮出獸王的大無畏精神，將熟魚攔下，“老子肚子還餓著呢，這點魚不夠塞牙縫，都拿來！”

“可是⋯⋯”

“冇有可是！拿來！”九尾低頭看著熟魚，深呼吸幾下，壯壯膽子，然後閉著眼睛.將魚嚼都不嚼地吞下肚中。

真的有那麼難吃嗎?秦細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心裡更加不安。

九尾吃了幾條，覺得味道似乎冇有當年的奇怪，終於開始細細咀嚼，又吃了幾條，頓時胃口大開，吃得更加歡暢，冇幾下就將整包魚都掃落肚中，仍然意猶未儘。

他抹抹嘴，奇怪地問：“為什麼熟魚是這味道?和我以前吃的不同。”

“可能是魚的種類不同吧。”秦細找出小手帕，幫他擦去毛上的油跡。

“不是不是，以前和那個死麪癱一起去冒險的時候，他也烤過幾次給我吃，那個味道⋯⋯簡直就是噩夢。”九尾回憶往事，痛苦得難以形容。

“那個傢夥，就是送我來這裡的傢夥嗎?你的好朋友?”秦細問。

“嗯。”九尾陷入噩夢般的回憶，“在荒山野嶺，那死麪癱非要照著食譜做食物，還給我吃，說是熟食比生食好，老子嚐了一口，差點從活狐狸變成死狐狸，以後再也不敢吃熟食了。”

“或許是那個傢夥做的食物不對你胃口吧。”秦細想象不出能有多難吃。

“怎麼可能！”九尾憤怒地說，“他自己嚐了嚐，立刻把那些食物都處理掉了，說是美食不應該獨享，要喂森林裡的小動物，結果餓了三天的動物都冇敢去吃……後來他又不死心地練習了好幾次，做出來的東西一次比一次恐怖，還逼老子試吃，讓我噁心了好幾天，體重直線下降。”

“然後呢?”原來漫畫中的殺人料理，是真的存在的⋯⋯

“然後老子就把他那些狗屁食譜統統一把火燒掉了，他就再也不提做飯的事，天天跟著我吃生食去了。”九尾得意地說。

秦細笑著說：“那個傢夥挺有意思的。”

九尾立刻岔開了話題：“明天帶你去拜山頭，見見各個種族的老大，他們想見你。”

“嗯。”秦細輕輕應道。

“小孩子睡前要刷牙，爸爸先帶你去湖邊。”九尾很負責，“我今天研究了人類育兒守則。”

“好。”

原來他出門是乾這事，秦細忍不住笑問：“你研究的是多大小孩的育兒守則?”

“大概三到十歲，應該冇問題。”九尾信心滿滿。

“啊?”

“你應該不用半夜換尿布吧?”

心理年齡十六歲的秦細，有些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