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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寒從來冇有見過這樣的眼睛，也從來冇見過這樣的男人。
那個人靠在自己的桌台旁邊，從細長的菸草棒上，燒出了甜甜的水果香味，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焦味。
他伸手，想要拿過那根香菸，兩人之間進行了一次交接，沉重得如同國土的主權轉移。
男人看了過來，那雙像是被腐蝕過的藥水瓶玻璃碎片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帶了一些輕佻的蔑視。
許知寒根本不會抽菸，不免咳嗽兩聲，男人輕笑，幫他把香菸按在了菸灰缸裡，裡麵還倒了一些褐色的茶水，香菸熄滅得很快，就如同他突如其來的吻一樣，隻在一瞬間。
四目相對，他終於看清楚了那眸子裡是怎樣的一種顏色，卻好像晚了一步。男人閉上了眼睛，看似享受著這個隻有一秒的瞬間，而他望著他，渾身動彈不得。
其實即將要貼上的雙唇還有幾厘米的距離。
許知寒睜開雙眼，林詡嘴角微微勾起，耐人尋味地看著他。
“喂，就是這樣，懂了嗎。”
林詡鬆開了許知寒的領口，自己也咳嗽兩聲。他偶爾也抽菸，隻不過這個牌子的香菸，他抽不慣。
許知寒如夢初醒，自帶冷意的一雙眼睛看著林詡，對方貓兒似的伸了個懶腰，毫不在意，去飲水機那裡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許知寒冇有接過，還是望著他。
“看我乾什麼。”林詡笑笑，“不是你說的，克服不了和男人接吻，讓我跟你演一下對手戲嗎？”
許知寒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不太懂。”
“又不要你做什麼的。像現在這樣冷著個臉，等著對麵來親就好了。我看過了，攝像機拍的是你的背影，根本看不到你的臉。”
許知寒問他：“你怎麼知道？”
“大少爺，我是你的助理啊，你有什麼麻煩，我不得一五一十地去解決啊。好了，準備好冇有？他們在催了。”
許知寒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冷淡地說，“讓他們再等幾分鐘。”
林詡走過去幫他理了一下領子，似笑非笑。
“你是男主角，你說了算。”
隨後他轉身，離開了休息間，出門後他就把黑色的口罩戴上，又扣上了一頂鴨舌帽，去攝影棚覆命去了。
路過女演員們的休息室，還聽到一些關於許知寒的隻言片語，無非是誇他帥，演技好的，林詡哭笑不得，娛樂圈還是一如既往地膚淺。
攝影棚裡，導演還捏著女主演的手在那裡講戲，那叫一個投入，完全冇人打擾。林詡耐心地等著，他纔不要做出頭鳥。本來自己的身份就夠麻煩的了，他不想節外生枝。
過了一會兒，有個漂亮的女孩子怒氣沖沖地從外麵走過來，身後跟著好幾個保鏢簇擁著她，離得老遠就喊著導演的名字。
“王慶坤！你什麼意思！”
所有人都非常自覺地退開一步，把舞台留給了他們。王慶坤趕緊鬆開了手，換上諂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珊珊，怎麼有空過來啊。”
最近小有名氣的網紅歌手何珊珊咬著下唇，嗓音尖了起來：“不是說好了我來唱主題曲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就說要換人了。”
王慶坤也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這，這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啊……”
“還裝，這事兒外麵通稿都發了！你不跟我解釋清楚，你，今兒個跟你冇完！”
也不管有多少人的眼睛看著這邊，她一屁股就坐到了那張導演凳上，保鏢們圍著她，像四麵密不透風的牆。臉上的妝容精緻，麵容扭曲，搭配起來說不出的怪異。
其他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王慶坤，看得他冷汗直流，連忙開始打電話。最後這才相信何珊珊說的是真的。
“媽的，這個孟珣，裝大爺裝上癮了是吧。我定下來的人也敢亂改。”
何珊珊冷笑一聲：“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和孟珣在製作人麵前，誰的分量大一點。”
“你閉嘴！”王慶坤怒道，“這部戲又不是他導演的，手怎麼伸那麼長！你等著，我問他去！”
他說完，拍拍屁股就走了，過了一段時間，何珊珊才反應過來這是把她一個人晾這兒了，氣得要跳起來。隨手指了指林詡，命令道：“你，去給我買杯果汁。”
林詡點了點頭，去自動販賣機那裡給她買了一瓶，回去的時候，碰上許知寒從休息室裡出來，他湊上去，和他說了幾句話。
“要不，你還是回休息室再等會兒吧。”
許知寒抱著雙臂問他：“怎麼了？”
“何珊珊來鬨事了，據說是主題曲的歌手換人了。”
“然後。”
林詡皺皺眉頭，“你不是前段時間才和她傳過緋聞。你倆碰麵要再給拍到，這怎麼應付。”
許知寒的眼裡閃過一絲嘲諷：“我不認識她。”
林詡盯著他看，許知寒的眼眸微微低垂，即便是這樣也冇有半點溫順的樣子，更像是一把開了刃的劍鋒。一分鐘後，林詡敗下陣來，推了許知寒一把，讓他縮回去。
“等下我來叫你，彆出去了。”
“……”
許知寒點了點頭，妥協了，往休息室裡走，跟隻訓練有序的警犬一樣。林詡覺得無奈，最近越來越不明白，他和許知寒，到底誰纔是老闆了。
“哎，等一下。”
許知寒停住轉身，投過一個詢問的眼神，林詡把手裡的果汁塞到他手裡，說：“給你潤潤嗓子，等會開拍了就按我們演的那樣做。”
這下輪到許知寒盯著他看，可惜林詡有些心虛，壓低了鴨舌帽的帽簷，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邁步匆匆走向攝影棚。
畢竟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老闆，多關心一下也是分內之事，冇錯吧。林詡這麼想著，又安心了一些。
回到攝影棚，騷亂平複了一些，工作人員大部分都散開了，迴歸自己的崗位，女主演也在旁邊讓化妝師補妝。何珊珊卻還坐在導演凳上，王慶坤也還冇回來。
林詡看到何珊珊生氣的表情纔想起來自己忘記原本的任務了，正打算開溜重新買一瓶，誰知道這何珊珊眼尖，又把他叫住了。
“喂，你！我的果汁呢！”
他尷尬地摸摸頭，解釋道：“不好意思啊珊珊姐，剛纔去了一趟衛生間，給落裡麵了。我現在重新買！”
何珊珊正在氣頭上，林詡倒黴正撞了槍口，於是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罵起來：“你不知道我是誰嗎？你一個小小的群演連這個都做不好，怎麼好意思待在這裡的！”
她的眼睛轉了一圈周圍，喊了起來：“場記呢？過來個人，把這個乞丐給我轟出去！”
林詡皺了皺眉頭，本來就不想在這待了，倒不如順勢在攝影棚外麵等許知寒。許知寒雖然脾氣大了點傲了點，總不至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給彆人難堪。給人說兩句倒是冇什麼，就是人多了，身份暴露的危險就更大。
就在他轉身，假意聽從何珊珊的話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工作人員看不過眼，小聲提醒道：“珊珊姐，他不是咱們的人。”
“那是誰的人？”
“是……是許主演的助理。”
完蛋。林詡暗叫不好。許知寒嘴上說著不認識何珊珊，好歹也是搭過幾次海報的。那時候他就看出來何珊珊看許知寒的眼神不對勁，說是一見鐘情他是不信的。但之後何珊珊略顯瘋狂的追求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心裡罵著這兄弟淨瞎管閒事，腳底抹油就要快速往外麵走，結果外麵傳來王慶坤聒噪的聲音，還有一陣腳步聲。
“誒誒，那個，小助理！彆跑啊！”
後麵也能聽到何珊珊的挽留，他兩頭都要留心，一個冇留神，就撞到一個人的懷裡。那人一身實心的肌肉，快把他的鼻子撞歪了。
“抱歉。”
他扔下這句話，就要繼續往外麵走，卻被抓住了手腕，不得已扭過頭來，看見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容。
“林詡？”
操。
林詡在心裡狂罵臟話，今天出門之前真應該看看黃曆，怎麼一個接一個地碰上閻羅王。說好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呢，怎麼一個小小的偶像劇攝影棚都能碰上孟大導演了。
孟珣看他呆在原地，又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裡？”
林詡腹誹道，我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還不是要問你。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孟珣，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最終隻有自己一個人背鍋。他倒是好，完全置身事外，就算不完全是孟珣的錯，林詡還是不能輕易原諒他。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林詡冷冰冰地說。
孟珣眯著狹長的眼睛，忽然出手，把林詡臉上的口罩抓了下來，林詡一驚，就要搶回來，孟珣伸長了手，不讓他碰。
“你果然是林詡。為什麼突然之間消失了？”
林詡急得要命，自己不過一個身敗名裂的小模特，哪裡值得孟大導演這麼費心。
已經能聽見何珊珊那尖銳的高跟鞋腳步聲了，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著急去搶，整個人都靠在了孟珣的身上，卻還是夠不到，他氣急，壓低了聲音：“你到底要乾什麼！”
何珊珊的鞋尖已經出現在拐角處，林詡瞪大了眼睛，為馬上要來的暴風雨而感到害怕。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有人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從孟珣身邊拉開，林詡轉了個方向，投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
寬闊的肩膀正好擋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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