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瀾的問詢,徐夫子顯得頗為不屑道:"你師兄我在這待了十年,你覺得我會冇有弄清楚?"
雖然言語不曾提及,但從其字裡行間中,依舊能夠感受到徐夫子的愉悅,是啊!數十年之功,在一夕之間經曆如此大起大落,換做是誰,恐怕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平息下來。
"那這小子是個什情況?"柳瀾一手指著地上的秦政,背過身來詢問道。
當看清地上躺著的秦政時,徐夫子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緊接著快步走到跟前,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雖然秦政的五識看起來被暫時封住了,但臉上的那抹紅潤卻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什麼
"這怎麼可能?這小子怎會是個活人?"
異常驚訝的聲音從徐夫子口中傳出,他怎麼也冇有想到,十年共處,自己居然看走眼了,一個活生生地人居然被自己一直看作性靈。
"不對啊!這小子若真是活人,那當初為什麼我的力量卻無法沾染其身?"
震驚之餘,徐夫子也略微反應過來,以自己的修為,怎麼可能看不清性靈與活人的差距,而且這一弄錯,還是十年歲月,這其中,定然有著不小的隱情。
"師兄,你可彆問我,您都不知曉的事,我哪裡知道!"柳瀾苦笑一聲,看著視線挪移的徐夫子,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徐夫子瞅了柳瀾一眼,沉聲道:"你當然不會知曉,我在想師尊他老人家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那師兄的意思是……"
柳瀾小心翼翼的看向徐夫子,這位與師門之間的恩怨,當初可是鬨出過不小的動靜,甚至最後,連王庭中的那位都驚動了。
最終迫於王庭與那幾大氏族的壓力,師尊將其逐出門牆,此番若是重返王庭,恐怕又會掀起不小的動靜。
"滾一邊去!"徐夫子一腳蹬在柳瀾屁股上,恨恨地說道:"我的事情你少插手!"
柳瀾揉了揉痛處,一臉不爽道:"徐定坤,你就不能改改你這臭脾氣,十年了,還是這幅模樣,怪不得二師姐她……"
還冇等柳瀾說完,徐夫子又是一腳踹了過去,不過這一次,柳瀾顯然早有防備,瞬身躲了過去,而後一臉忌憚地看著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
在徐夫子淩厲的目光下,柳瀾終於還是敗下陣來,於是話鋒一轉,連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檀木盒子,遞了過去。
檀木盒子取出的一瞬間,徐夫子自然感受到了其上那股熟悉的氣息,順手收下後,四目相對,上下打量著眼前的柳瀾。
"師兄,你……想要乾什麼?師弟身上的東西可冇有值得您惦記的!"
柳瀾麵色微變,渾身上下頗有些不自在,這一刻,就好像回到了求學的那些日子,自己無論怎麼翻騰,都逃不出眼前這位大師兄的手掌心。
"師弟說笑了,我們師兄弟之間的感情怎會如此低俗,隻是為兄久居大荒十載,囊中羞澀,不知師弟可否援持一二!"
最終在兩人"友好"的交流下,柳瀾憤恨地從儲物袋中一連掏出上萬枚下品靈玉,在遞給徐夫子時,那表情,宛若從他身上剜去一塊血肉。
收起手中的靈玉,徐夫子一連在柳瀾肩頭拍了數下,輕言道:"好了,彆看了!這些靈玉就當我借你的,等日後還你便是!"
這回,輪到柳瀾鄙夷地看了徐夫子一眼,若不是打不過,他恨不得將這些年的賬本一把拍在那張臭臉上,讓徐夫子自己好好數數,這些年來,這麼多筆賬單,他什麼時候還過。
"對了,這小子該怎辦?你今日這麼一弄,這落星鎮也自此煙消雲散,將他留在大荒,恐怕活不過三日!"
柳瀾的問題,倒是把徐夫子給問住了,秦政的出現,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而他接下來所要去做的事,也絕對不是秦政這麼一個少年能夠涉足的,於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柳瀾身上。
"師兄,你就放過我吧!我哪還有精力去照顧這麼一個少年?"
感受到徐夫子的目光,柳瀾連連推辭,要他去照顧這麼一個少年,簡直就是一種痛苦到極點的折磨。
"罷了!你就將他送到你二師姐那裡去吧!"徐夫子輕歎一口氣,再看看眼前的柳瀾,終於下定了決心。
聽到這話,柳瀾終於算是長舒一口氣,不過很快,他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開始琢磨該怎麼與二師姐說這件事。
要知道,論及自己此生最難對付的人中,眼前這位與二師姐絕對算得上名列前茅,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二師姐比起眼前這位,更加難以對付。
……
大日東昇,如幕垂陽。
行走在密林之中,柳瀾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冇事亂說什麼話啊!現在倒好,背上的秦政完完全全成了自己一個人的責任,而在心底被自己罵了千百遍的徐夫子早已不知所終。
"咕—咕—"
一陣奇異的聲音突然響起,柳瀾循聲望去,背上的秦政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正一臉迷茫地看著自己。
"騙……,不,柳師!你這是在乾什麼?"秦政揉了揉依舊有些許睏倦的雙眼,輕聲問道。
對於秦政欲蓋彌彰的行為,柳瀾冷哼一聲,將其從背上放了下來,而後像變魔術一般,突然拿出一張信紙,遞給秦政。
"喏!這是徐定坤讓我交給你的!"
伸手接過信紙的刹那,一抹不安湧上心頭,懷著惴惴不安的心緒,秦政最終還是打開了手中的信紙。
紙上寥寥數字,但每一個都宛若一根利箭,狠狠刺入秦政幼小的心臟。
"柳師,這上麵都是真的?落星鎮被荒獸侵擾,已經夷為平地?"
拿著信紙的手不斷顫抖,秦政簡直無法相信信紙中的一切,明明前一天還其樂融融的小城鎮,今日就已經成為殘磚碎瓦。
雖然不解徐夫子為何不將真相告知秦政,但眼下,柳瀾也無心過問,既然已經答應下來,那麼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將秦政送到二師姐的手中,至於其他,還是等徐夫子日後再和他慢慢解釋吧!
當然,秦政是否能夠等到那個時候,就不是柳瀾能夠知曉的了。
攔下欲往回奔走的秦政,柳瀾麵無表情道:"你現在回去又有什麼用呢?落星鎮已經不複存在了,再說了,就你這小身板,不要說那日侵襲落星鎮的荒獸,即便一頭幼獸,都足以將你撕扯成碎片!"
話雖如此,但秦政依舊自顧自地繞過柳瀾的身軀,執拗地朝落星鎮的方向走去。
到此,柳瀾也冇有了主意,這小子的執拗,他可是領會過的,即便是自己現在將其打暈,強行帶走,恐怕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走。
"罷了!你要回去,我便陪你回去一趟,不過我們說好了,等你處理完一切事宜,必須跟我去一個地方,而那裡,也是徐定坤讓我帶你去的地方。"
眼瞅著強行帶走秦政無望,柳瀾隻好耐下心來,談起了條件。
行走中的秦政身形一滯,回頭看了看柳瀾,也明白,若冇有柳瀾的幫助,僅憑自己一人,恐怕還冇走到落星鎮,恐怕就先成了荒獸的口中之物。
沉默了稍許,秦政點了點頭,答應道:"好!"
一來一回的路程雖有些距離,但以柳瀾的手段,尚且還算不得什麼,不過半日的功夫,兩人就已經重新踏上前行的旅途。
而這一路上,秦政冇有絲毫言語,神情呆滯地看著手中的一個粗布袋,其中裝著落星鎮的一抔泥土。
直到現在,他依舊冇能從這突如其來的悲痛中走出來,曾經熟絡的夥伴,慈祥的長輩好似就在麵前,可是伸手觸及,卻是一場鏡花水月。
落星鎮,這個承載了他十數年歲月的地方,如今徹底化作了一方焦土。
"秦小子,來,吃點東西!"秦政對麵,柳瀾出聲道。
秦政機械般地從柳瀾手中接過乾糧,而後有一口冇一口地咀嚼,亙久,他終於問出了聲:"柳師,您與徐夫子是修道之人吧?"
柳瀾拿乾糧的手微微一顫,旋即便回覆道:"也可以這麼說!"
"那你們為何冇有出手阻攔荒獸?"
當柳瀾再次側過身時,首先映入眼眸的便是秦政那雙通紅的雙眸,在那其中,他看見一個少年對他與徐夫子的怨恨。
柳瀾苦悶的笑了一聲,緩緩站起身,走到一顆數人合抱粗細的樹下,背對秦政道:"天命維常,不得更易!"
"嗬!聖人訓,天命維常,不得更易!"
一字一句清晰地從秦政口中吐出,柳瀾這一言,無異對秦政十數年的世界觀產生了崩壞,這一刻,他的心中第一次出現了深深地悸動。
天命,真的就不能更易麼?而那不得更易的天命,究竟又是個什麼東西!
看著眼前這個幾近崩潰的少年,柳瀾心中一橫,一掌拍在秦政脖頸之間,緊接著,秦政整個人也隨之昏厥過去。
……
遙遠之地,一座高聳入雲的觀星台上,一名持劍老者靜坐於上,而其周身,還盤坐著三十六位同樣手持長劍的人,這些人雙眸緊鎖,豆粒大小的汗珠入雨點般落下,甚至不少人額頭上的青筋都可以清晰地看見。
"噗!"
突然,靜坐在中央的老者渾身一顫,一口殷紅的心血自口中噴出,而整個人的氣勢也在這一瞬間傾頹不少。
"老師—"
"師尊—"
……
這一刻,整個觀星台上徹底亂成了一鍋粥,眾人紛紛圍上前去,滿是憂色地看向老者,生怕其出現什麼意外。
"咳咳!"輕咳幾聲後,老者終於緩過一口氣,不過他此刻卻冇有理會諸人關切,而是一把抓住一個青年的手,用顫巍的語氣道:"荀九,快……快去,快去稟告陛下,天星移位,大劫將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