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祖 第1章

落星鎮，一個偏居大荒一隅的小鎮，究竟起源何處，已經無從知曉，但論及小鎮名字，皆是由於十二年前的一顆流星隕落於此而得名。

小鎮的麵積不大，人口也算不得多，即便是將那幾個新生的稚子算入其中，也不過百十號人，即使是這樣，也絲毫遮掩不掉小鎮中對於熱鬨氛圍的嚮往。

每到月中之時，每家每戶都會將自己手中多餘出來的物什拿出來交換，至於該如何交換，又怎樣才能算作公平，在這小小的城鎮之中自會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定論。

而當所有大人都沉溺於物什交換歡愉時，小鎮唯一的一所學堂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即便是平日裡最調皮搗蛋的學生，在那鬚髮皆白的老者麵前，也不敢有絲毫顯露的苗頭，甚至不少人緩緩將頭低下，希望以此來躲開老人那犀利的目光。

此舉雖有些掩耳盜鈴之嫌，不過當老人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時，不少學子的心底也是重重地喘了口氣。

目光從數名學子身上掃過後，老人的目光終於停留在了最末尾的一個看起來有幾分乾瘦的少年身上。

"秦政！我們人族共有幾位人祖?而諸位人祖又有何事蹟?"老人話語輕緩，仿若尋常聊天一般。

不過幾息過後，那被叫做秦政的少年依舊冇有絲毫的動靜，隻見他的眼神怔怔地盯向前方，眉頭緊鎖，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

這幅模樣，若是第一次見，說不得還真有可能瞞天過海，不過對於老人而言，卻是冇有絲毫的作用。

隻見他緩步走到秦政身側，半俯而下，在貼近秦政耳朵的地方，詢問道："怎麼樣，想到什麼了麼？"

而到了這時，那早已魂飛天外的秦政終於清醒過來，看到近在眼前的老者，立馬騰身而起，旋即脫口而出，道："一祖辟疆，二祖定倫，三祖問乾，四祖踏坤，五祖……五祖……"

斷斷續續的聲音自秦政口中傳出，起先，老者還頗有幾分滿意的神色，不過當秦政念出五祖二字時，老者差點把自己那本就不多的鬍子給連根拔起，頃刻之間，手中戒尺揮動，敲打在了秦政的小腦袋上。

"哎呦！"

側過身來，用手捂著被戒尺敲打的地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向老者，眼中甚為不解，自己明明就是按照老者所教來背誦的。

"秦政，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們人族，一共就隻有四位人祖，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五祖?"眼神正好與秦政相碰，老人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手中的戒尺狠狠拍在秦政麵前的小桌上，瞬間發出了劈啪的響動。

到此，其他學子也都紛紛收起那副看熱鬨的心緒，重新將心神投入到麵前的課業之中，有秦政這麼一個先例，這學堂之中，也冇有人敢再去觸碰那宛若隨時都會爆炸的老者。

"可是……可是村口的人祖刻像一共有五尊啊！"

秦政一席話，讓整個學堂隱隱躁動起來，誠如秦政所言，儘管老人一直向他們強調人族隻有四位人祖，但村口那一直屹立的人祖刻像卻是五尊之數。

即便第五尊刻像僅有半身，但存在便是存在，不能僅僅因為殘缺，就否認其曾經存在的事實。

"去休！去休！村口那第五尊刻像不過是當初老夫的一件臨摹之作罷了！就那副模樣，怎麼可能配得上人祖之譽！"說到激動之處，老人口中的唾沫順勢飛出，濺落在秦政的臉上。

言及此，除了秦政外，所有學子一副恍然之色，不過在他們冇有看見的地方，老人的眼眸深處，一抹慌亂之意一閃而逝。

摸了摸臉上的飛沫，秦政皺起一張小臉，他下意識地認為夫子是在說謊，因為那五尊刻像分明都是源於一脈，也就是說，那所有刻像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不過抬頭看清老人的模樣，秦政也默默閉上微啟的嘴唇，不再追問。

荀攸思難，忘死而返，日暮行將西垂之時，老人抬起頭望瞭望天際的那輪紅日，緩緩開口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聞言，學子們一鬨而散。

"秦政！你怎麼還不回去?"看著眼前瘦弱的男孩，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很快，這抹異色便隨著秦政的言語煙消雲散。

"夫子，還請授弟子修道之術！"

秦政怔怔而立，雙手抱拳，臉上儘是恭謹之意。

"老夫不知你在說些什麼，在下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哪裡懂什麼修道之術！"老人嗬嗬一笑，收拾好手邊的物什就要離去。

而對於秦政這頗有些失禮的舉動，冇有絲毫在意的舉動，因為這也並非眼前少年第一次向自己提出這個請求。

細細回想，也虧得這小子的求道之心會如此堅定，不過，可惜了……

輕輕搖了搖頭，老人抱著懷中的書籍，有條不紊地走出了學堂，課室之中，僅留下稍稍有些失神的秦政。

"又失敗了麼？"秦政的嘴角，微微露出了幾分苦色，這苦色中，又夾雜著半分自嘲。

自從數月前秦政在采藥之時，無意間看到老人一拳打死一頭小山大小的荒獸後，就認定老人絕對不是他自己所說一個落魄書生，而極有可能是大人口中那神秘無比的修道之人。

於是這數月以來，自己不斷懇求，希望能從老人這裡覓得一線機緣，不過讓他失望的是，一連十數次，老人的回答依舊這般冰冷無情。

"唉！"

秦政重重地歎了口氣，似要把心中的壓抑連同失落一併吐出，收拾好書本，又從課室的一角翻找出一個小揹簍，挎在身上，踏著黃昏中最後一縷光亮，走出學堂，半摸索著朝那熟悉的屋舍走去。

……

荀日，光亮初顯。

朝露沉落的草木間，數個瘦小的身影攢動其間，似在找尋著些什麼東西。

"找到了！"

一聲驚呼打斷了亙古的寧靜，隻見一個少年艱難地托舉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塊，臉上儘是潮紅之色，若非擔憂手中之物的重量，恐怕此刻的他已經跳了起來。

"真的麼？小政，快讓我看看！"

"一個一個來，不要擠啊！"

……

人頭攢動間，周圍的少年儘數圍了上來，就連一向矜持的兩個小姑娘，此刻也露出了幾分好奇地神色，考慮是否也要如他們一般圍上前去。

"花二哥，離三哥，你們……能不能……先讓我起來?"

人群中央，秦政被兩個小胖子狠狠地壓倒在地，一時之間，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些困難，可即便這般，秦政那抓著碎石的手卻冇有半分鬆開的意思。

聽到秦政的聲音，兩人宛若皮球一般，驟然彈了起來，而後目光熾熱地看著秦政手掌的位置，準確說是手中所持之物。

艱難地吞吐了一口濁氣，秦政緩緩攤開自己的手掌，一枚通體黝黑的碎石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不過與尋常黝黑碎石不同的是，這塊碎石中心的位置，偶有幾分金芒閃爍，儼然一副通透之意。

石塊儘管不大，且呈黝黑色澤，但卻絲毫不會阻礙場中少年對秦政報以羨慕的神色，這麼一塊木柳石，足以換十枚靈晶了吧！

對於大人而言，十枚靈晶或許算不了什麼，但對於秦政這般的少年而言，十枚靈晶，委實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至少半個月內，秦政不必再為吃穿用度犯愁。

在眾人對秦政的豔羨之下，所有人手中的動作不由得加快了幾分，既然秦政能夠找到，自己未嘗不能找到一塊更好的。

西垂日落，不少人已經窸窣離開，對於這些少年少女而言，一日勞作，如今最想做的事莫過於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

"小政，你還不回去麼？"

除開秦政，場中唯一還剩下的一名少年收拾好手中的物什，離開之際，開口問詢道。

秦政冇有回頭，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手中依舊自顧自地刨動著腳下的泥土，一直等到那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上，秦政才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

回去?回哪裡去?會那處勉強算做家的破爛茅草屋舍麼？

他們回去，尚能與自己的親人相聚，而自己卻隻有冷鍋冷灶相伴，自從收養自己的秦姓老人過世後，親人這個詞就離他愈發地遙遠。

至於父母這個概念，幾乎也在秦政的腦海中被徹底抹去。

"嘭！"

沉悶的聲響自鐵鍬與泥土接觸的地方響起，也擾亂了秦政的心緒，這時，秦政哪裡還顧得上心中的那一抹傷感，趕緊俯下身子，口中唸唸有詞。

終於，在秦政一點一點的清理下，一塊腦袋大小的木柳石赫然暴露在了眼前，隨之而來的，還有秦政那無比急促的呼吸聲。

這麼大一塊木柳石，已經完全超乎了秦政的心理承受範圍，他完全可以想象，當這塊木柳石出現在那收購的胖子麵前時，會造成多大的震動。

而就在秦政準備將整塊木柳石挪出來時，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已經站在了他身後，煞有興致地注視著秦政的一舉一動，而對於那塊木柳石，卻並未表現出太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