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外 第1章

武豐被一陣劇痛驚醒，艱難睜開雙眼，所見一片昏暗。

“呃……”

想要掙紮著坐起，卻發現四肢根本不聽使喚。

回想起昏迷前，他被武岩親手推下蛇窟，跌落十餘丈深的洞底。要不是命大，早已硬翹翹了。

逐漸適應環境，咬牙將錯位的骨頭扳正。最後，他扯下衣服撕成條狀，固定左邊小腿骨折的地方。

“武岩！我的好堂兄！為什麼要害我？”

他滿身血汙，甚是淒慘，始終想不明白，武岩為何要將他推下蛇窟，隻記得背後那一掌的剛猛霸道。在跌落時猛然回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正掛著邪魅的笑。

“將我推下蛇窟，居然還在笑！哼！等我回去，定要你血債血償！”

哢！

一個清脆聲音響起，彷彿是在迴應他的話語，武豐大驚，那是蛋殼碎裂的聲音，在這西荒蛇窟下方顯得格外刺耳、瘮人。

他艱難通過百夫長考覈，為此折斷雙臂和雙腿骨骼，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月，終於可以跟隨獵戶進入西荒獵殺妖獸。誰知剛入西荒不久便引發小規模獸潮，一行十多人被衝散，而武豐慌亂中逃跑的方向正是萬蛇山，等他發現時，已經到了蛇窟附近，身後隻有武岩跟了上來。

《獵戶誌》記載：西荒有山，形同麥穗，多奇石奇木，可入藥，能續筋接骨；背陰處有大穴，深不見底；蛇窟有巨蛇出冇，五月五日有萬蛇朝拜……

武豐未看到萬蛇朝拜，卻看到了比蛇還毒的堂兄武岩。

武岩引他接近蛇窟，毫不猶豫將他推下去，獰笑著獨自離開……

獵戶公約第二十三條規定：西荒外圍有十大禁地，陷入這些妖獸巢穴、洞窟，可自行了斷……

也就是說，進了這十大禁地，等於是入了妖獸的口，連獵戶也無能為力，更不會得到救援。

而萬蛇山的蛇窟正在十大禁地之中排名第六的存在。

武豐扭頭，朝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隻見這洞底頗大，中央密密麻麻排列著人頭大小的五色圓卵，能有上百個。

“這是……什麼品種？”

天啟三萬年來，《格物誌》收錄不少生靈圖譜，竟然冇有一個能跟眼前的五色圓卵對應上！

緊接著，又是一連幾聲蛋殼破碎的聲音響起。

哢哢哢……

“這是……都要孵化出來了……”

武豐牙齒打顫，想要第一時間逃走，最後望著十餘丈高的洞口默默歎了口氣。

“看來，今天要死在這裡了……”

他並冇有摔死，卻要被萬蛇噬咬而亡，想想都讓人渾身發寒，不由打了個冷戰。

繼續觀察周圍，所幸並未發現此地有大蛇守護，武豐寬心不少，伸手從腰間抽出匕首，緩緩向裂開的五色圓卵爬去。

西荒妖獸眾多，尤其是蛇類，出生便凶殘嗜血，那是隱藏在血脈裡的東西，天生如此。

“不能讓它們出來！”

他將匕首咬在齒間，目光死死盯著幾個裂開的五色圓卵，手腳並用不斷靠近。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天啟大陸的獵戶可獵妖獸，更有聖人可獵神魔！武豐自幼便聽著獵戶和聖人的傳說長大，膽子自然也出奇的大。雖然年僅十二歲，卻獨樹一幟，自費通過百夫長考覈，可以跟在獵戶後麵打打醬油，多少有了一些見識。

哢哢哢……

又一陣蛋殼碎裂聲響起，隻見手臂粗細的銀色幼蛇從裡麵鑽出半個身子，紅寶石一般的眼珠猛然收縮，現出漆黑如墨的豎瞳，讓人看一眼就要深陷其中。

幼蛇將黑色的信子吞吐著，探著腦袋左右搖擺。

武豐眼皮直跳，確認這幼蛇劇毒無比。然後，隻見一個個幼蛇相繼破殼而出，互相撕咬吞噬，鮮血飛濺，異常凶殘。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感歎造物神奇。

隨著幼蛇不斷廝殺，變得越來越凶猛，尤其是最先破殼那幾條，無論從捕食動作還是氣勢上都明顯有了巨大變化，搏鬥中往往能一擊必中，快速吞掉對手，然後繼續和剛出生的幼蛇廝殺。

“這是在養蠱！不行！要讓它們再繼續吞噬下去的話，必定誕生出蛇中王者！而那最後剩餘的蛇中王者必然更難對付！”武豐膽戰心驚，想要破壞這一切，隻是要怎麼破壞卻成了難題。

有火星迸濺，那是幼蛇崩飛的碎石擦出火花來，驚擾了附近的同伴，出現短暫停頓。

“看來幼蛇跟大多數妖獸一樣！怕火……”武豐望著那些碎石，發現其中大多都是火石，能生火，而且個個棱角分明，邊緣鋒利異常，於是心中生出一計，彎腰將石塊撿了幾個在手中。

“我若是幫助弱小幼蛇戰勝強大同類，最後剩下的那一個就必然不會太強！而且經過廝殺，最後活著的唯一一個幼蛇必然精疲力儘！”武豐打定主意，說乾就乾。

鏘！

棱角分明的石塊擊中一條強大幼蛇，直接崩斷一顆毒牙，在其錯愕間被對手咬中腦袋，狠狠撞向地麵摩擦，緊接著，兩條蛇纏繞在一起，越勒越緊。

武豐手中不停，一塊塊火石拋飛向強大幼蛇，或崩斷毒牙，或擊中眼睛、鼻梁，在不斷騷擾下，強大的幼蛇被弱小同類吞噬，他才漸漸鬆了口氣。

那銀蛇自然進化的過程被人為乾涉，漸漸向武豐想要的結果接近。就在這時，遠處一股腥風襲來，陰冷、潮濕、令人心悸。

武豐隻感覺渾身發寒如同掉進冰窟，靈魂似乎就要脫離身體向下沉墜。

狠狠一咬牙讓自己清醒下來，抬頭看去，一個巨大的三角腦袋從昏暗之地探出，銀白身軀有水缸粗細，十餘丈長，就那麼懸空伸到麵前，向下俯視著。

大蛇身軀佈滿銀色鱗甲，閃著寒光，三角腦袋吞吐白霧，就這麼盯著武豐，那血紅眼眸比蛇卵還大，褐色豎瞳烏光閃爍，彷彿鑲滿黑鑽。

武豐承受大蛇帶來的巨大壓力，幾近暈厥，快速咬破舌尖，強忍著心中恐懼和莫名的壓迫力，直麵硬抗。

“這便是蛇窟！看來這次跑不掉了！”武豐心中一片悲涼，暗歎西荒外圍地圖是何等準確，果然不能心存僥倖。

大蛇遲遲未動，彷彿雲淡風輕，與武豐對視著，隻是身上傳來的冰冷壓迫力在不斷增強。

武豐硬撐著保持清醒，不讓意識沉墜，脫離腦海。

“我隻有百人敵的實力，根本無法抗衡大蛇！對了，倘若這大蛇吃我，我便給它來一下子，斷了它的信子！”武豐在心中默默算計著……

兩萬年前，天啟大陸神魔肆虐、妖獸橫行，有武道大聖出，傳授武道攻擊法門，勢大力沉、剛猛霸道，隻是想要抗衡眼前大蛇，最少也要萬人敵五階的實力。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停止。

武豐漸漸感覺脫力，渾身抖若篩糠，卻依舊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奇怪！大蛇不吃我？”武豐望著大蛇冰冷豎瞳，許久不敢眨眼。

大蛇依舊未動，隻聽得幼蛇廝殺聲越來越激烈，各種怪叫聲、碰撞聲、摩擦聲、骨頭斷裂聲、蛋殼破碎聲響成一片，最後漸漸消失。

武豐眼角餘光看去，那最後一條幼蛇已經長大數倍，在慘烈廝殺中活了下來，成為唯一一個幸運兒。

“初生就這麼慘烈嗎……”武豐目睹銀蛇血腥一幕，不由暗歎可惜，歎生命奇妙，更歎自己不該將後背交給不可信任之人。

噝噝！

幼蛇遊了過來，圍著武豐轉圈，隻見這幼蛇已成氣候，赤目黑瞳上有一顆黑鑽閃著烏光。

幼蛇順著武豐後背往上爬，將腦袋搭在他肩膀上，全然不顧他能否承受得住。

武豐隻覺得汗毛倒豎，那被爬過的地方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幼蛇將身子探出一半，終於夠到大蛇腦袋位置，吸食白色霧氣。

武豐臉色漲的通紅，繃緊的一根弦終於支撐不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破開了，隨即雙眼一黑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