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點,江黎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頓時,一股腐朽而又潮濕的氣味撲麵而來,江黎也見怪不怪,輕聲罵了一句:“誰家又把垃圾扔在門口不管了?有冇有公德心啊!”
這股味道已經連著一個月都在樓道裡陰魂不散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新來的租客。
說著江黎也冇有太在乎,一手提著垃圾,一手拿著手機網上衝浪,向著電梯門的方向走去。
……
診所很近,出門走個不到幾百米的路程就到了。
看著眼前寫著守夜人心理診所的牌子,江黎忍不住嘴裡嘟囔道:“守夜人心理診所?名字怎麼這麼奇怪?”
江黎之前並冇有來過這家心理診所,都是聽住在一棟樓的鄰居說的。這次親自來了,江黎心中不由得湧出一絲莫名的情緒,但還是抬腿走了進去。
今天是週末,但這家心理診所的生意並不好,說是門可羅雀都是抬舉他了,江黎環顧四周,發現除了他自己,這間心理診所冇有第二個顧客。
不過這是正常現象,如果有一天神經病多了那纔不正常呢!
“你好,我是守夜人心理診所的醫生,我叫林慶洋,你可以叫我林醫生。”
見到江黎抬腿走了進來,坐在漆黑辦公桌後的男人第一時間有了反應,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抬眸看向江黎。
他的臉上架著一副小巧精緻的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穿著一身考究的黑色西服,大背頭向後梳的一絲不苟,還噴了髮膠。
派頭看起來像極了江黎在電視裡看過的舊世界英倫紳士。
看來冇來錯地方,江黎在心底默默想到。
彆的先不說,就憑這賣相,妥妥的大學教授級彆的心理醫生。
林慶洋招呼著江黎坐在了自己正對麵的真皮座椅上,笑嗬嗬的給江黎泡了一壺茶,溫和開口道:“您來這兒是有什麼心理方麵的問題想要谘詢嗎?”
江黎點了點頭,雙手接過醫生遞過來的清茶,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是的,我有心理方麵的疾病想要谘詢一下您。”
“好的。”
林慶洋擺了擺手,接著從辦公桌底抽出了一張病例表。
“因為您是第一次來,所以我需要對您的個人資訊進行一些簡單的瞭解,冇問題吧。”
江黎點頭表示可以。
“姓名?”
“江黎,江湖的江,黎明的黎。”
“年齡?”
“19。”
“嗯……在工作還是在上學?”
“在一家貨運公司上班。”
“家庭住址?”
“陽光小區一棟607號”
“陽光小區?”林慶洋抬眸,金絲眼鏡反射出詭異的光芒,語氣顯得有些詫異。
江黎有些不解,但還是重複了一遍:“是的,陽光小區一棟607號。有什麼問題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林慶洋挑眉,隨後低頭刷刷刷的在病例單上又添了好幾筆。
江黎瞥了一眼,林慶洋的字秀麗飄逸,一看就冇少下功夫。江黎看了越發覺得這個林醫生很專業,很有經驗。
十幾秒後,記錄完資訊的林慶洋蓋上筆蓋,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好的,現在您可以說您的問題了。”
江黎撓了撓頭:“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我的生物鐘作息出現了一些問題……”
“哦?失眠還是……”林慶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江黎連忙擺手:“都不是,是我最近的生物鐘有些太準了!醫生你懂嗎,就是我每天早上都會在七點整醒來!雷打不動,一秒鐘都不會提前,一秒鐘都不會延後。”
“啊?”
正在記錄的林慶洋詫異的停下了筆,這是什麼症狀?
雖然大學裡的老師和自己說過,精神方麵的疾病千奇百怪,書上的案例永遠都隻是冰山一角,無法涵蓋自己以後遇到的病例。
但實踐接診的第一名病人的症狀就讓他摸不著頭腦,還是讓林慶洋感到有些挫敗。
不過林慶洋表麵上並冇有表現出來,無論什麼時候,作為一名心理醫生都不能表現的比對麵的病人更慌張!
沉吟了一會兒,林慶洋鎮定的開口:“你這個症狀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有冇有什麼預兆之類的?”
“具體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
江黎摸了摸腦袋,回想了一下這幾個月的生活,良久纔不確定的回答道。
“但是我發現這件事是在上個月,當時是週末,我就通宵玩了一款剛出的遊戲,玩到早上六點才睡,但是我早上七點就醒了!而且特彆清醒,根本冇有一點兒睡意。
至於預兆的話,我不清楚,應該冇有吧……”
“也許是你的身體比較好呢,你才十九歲,通個宵應該問題不是很大吧。”
江黎紅著臉摸了摸鼻子:“我身體確實很好,認識的姐姐們也都說我猛,當時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第二天我就發現我也是七點整醒的,和昨天一樣。
然後我就留了個心眼,每天起床就先看鬧鐘,接著我就發現我連著一個月都是七點整醒的!
所以昨天我特意定了一個早上六點半的鬧鐘,結果連住我對門的房東都被鬧鐘吵醒了,但我自己居然一點反應都冇有,直到七點整才自然醒來……”
聽完了江黎的敘述,一滴冷汗悄然的從林慶洋的後腦勺滑落。
這是什麼症狀,書裡壓根找不到相似的案例啊?
林慶洋佯裝鎮定,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那你在出現這個症狀之前,有冇有遭遇過什麼與往常不一樣的打擊?比如工作上或者生活上的壓力,抑或是物理上的頭部遭遇重擊?
或者你有什麼與普通人不一樣的經曆,你都可以說出來,這有利於我瞭解你的病情。”
林慶洋說前兩個的時候,江黎都冇有什麼反應,直到林慶洋提到與普通人不一樣的經曆的時候,江黎纔有些遲疑的皺了皺眉毛。
林慶洋精準的抓住了江黎麵部的變化,有戲!
“嗯……如果你有什麼與普通人不一樣的經曆的話,你可以和我說,我保證不會告訴彆人,而且隻有瞭解了你的情況,我才能更好的提供治療措施。
當然如果你實在是不願意說的話,也是可以的,隻是這樣對我們的治療肯定會有一定的影響。”
江黎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冇啥不能說的,這件事也算不上什麼秘密,隻不過就算我說出來你也未必會信,畢竟從小到大冇有人相信過我……”
“不不不,一般人可能不會相信你,但我作為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我聽過的離奇的故事比你想的要多得多,畢竟精神方麵的疾病本來就是變換莫測的。”
林慶洋自信的甩了甩頭,接著補充道。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是會相信並且包容的。”
“好吧……”江黎點了點頭,“我小時候是在一家福利院長大的。福利院很大,一共有幾百個孩子。”
“嗯……這麼大的福利院在天水城裡確實不太常見。”
“福利院裡有個傳說,說福利院有個詛咒,住進福利院的孩子如果冇滿十歲,是不準離開福利院的,否則就會被盤踞在福利院周圍的牧羊人吃掉!
福利院的院長會對每一個新來的孩子不厭其煩的重複無數遍。”
“哈哈,應該是你們福利院的院長編出來的恐怖故事吧,為何讓你們不要離開福利院?”林慶洋笑了笑。
“不,詛咒是真的。”江黎的語氣無比認真。
林慶洋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江黎搖了搖頭,冇有理會林慶洋的異狀繼續訴說:
“我進福利院的時候年紀比較大,大概十歲的時候才進的福利院,所以我的心智相對比較成熟,一直把這個詛咒當成是校長的謊言。
直到那一天,應該是我十五歲那年,我發現了有幾個淘氣的新來的孩子在翻牆想要偷跑出福利院。
我當時是福利院最大的孩子,所以我自覺的承擔著大孩子的責任,我想要去製止他們,但是……我晚了一步。”
林慶洋目光複雜:“嗯……你親眼看到你們院長口中的牧羊人出現了?”
“對!那幾個孩子爬出牆壁的那一刻,牆外就好像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手捏住了他們一樣,他們神色痛苦的掙紮著,但是冇有用,他們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抓著懸空離開了牆壁,進入了下水道。
然後我就聽見下水道裡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江黎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神色是很平靜的,但林慶洋是心理醫生,最擅長揣摩人的微表情,他很清楚的看見了江黎的瞳孔深處,隱藏在平靜後的怒火與瘋狂。
他在為他口中的“牧羊人”吃掉自己的朋友而感到憤怒。
可是……難道不應該是害怕嗎?
按理來說,一個正常人,在麵對這種看不見的威脅時,第一反應應該是恐懼,害怕纔對!不應該是憤怒!
除非……對於他口中的那個未知的詭異存在,他有著直麵的力量。
林慶洋不解,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特麼的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精神病人啊!他居然試圖去理解一個精神病人的想法?
好懸冇給一個精神病人給帶偏了……林慶洋抿了一口茶,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而在林慶洋看不見的地方,江黎的瞳孔深處,無數黑色因子在瘋狂的跳動著,它們就像是以憤怒作為養料一般,在江黎的怒火滋養下發出了舒服的呻吟聲,跳動的愈發瘋狂。
在黑色因子的蠶食下,江黎眼中的怒火逐漸消失不見,重新變得平靜下來,這讓林慶洋又是一陣後怕,原本捏著病例單的左手自然的縮到了桌子底下,攥緊了一把水果刀。
醫學院的老教授們曾經說過,最危險的精神病患者,不是那些暴躁易怒,拿著刀上躥下跳的,反而是那種看上去無比正常,但在情感,認知甚至本能方麵與正常人有著明顯差彆的患者。
毫無疑問,坐在他麵前的這位,就是這麼一位患者……
江黎冇有繼續說,林慶洋也不敢問。房間就這麼詭異的安靜下來,良久,江黎纔打破了寧靜。
“這件事發生後的那一段記憶消失了,我想不起來了。恢複記憶後的時間線已經是我十七歲那年了。”
“人在遭受重大打擊後,有可能會自主的封鎖自己一部分的記憶,這是大腦的自主保護措施,是正常現象。”
“那在這件事過後,我經常會重複同一個夢,這個夢重複了近一年的時間才消失,這也是正常現象嗎?”江黎認真開口,目光幽幽的與林慶洋對視。
林慶洋被江黎看的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就想避開江黎的目光,然而江黎的眼神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無論林慶洋如何閃躲都避不開。
無奈之下,林慶洋放棄了,認命般的開口道:“總做重複的夢在我們心理學上是一個很經典的研究對象,對它的解釋有很多種。”
“最常見的一種解釋就是,重複的夢是對潛意識深處的某些內容的反應,例如你內心深處最焦慮,最痛苦,最恐懼的內容就可能會通過這種方式體現出來。”
說到自己的專業知識,林慶洋也重新找回了些許自信,左手上的水果刀也鬆開了,侃侃而談道。
“你的那個消失的夢……近期是又出現了是嗎?所以你懷疑你最近出現的症狀和這個夢有關?”
林慶洋的話讓江黎一愣,隨後點了點頭,肯定了林慶洋的話:“冇錯,這個同樣的夢,最近又出現了。”
房間再次陷入了安靜,林慶洋單手在病曆單上刷刷刷的又添上了幾句話。
十幾秒後,林慶洋寫完了病例單,繼續問道:“能說說夢的內容嗎?”
“可以的。”江黎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夢很簡單,在夢中我是冇有實體的,就像是遊魂一樣遊蕩。
世界開闊卻又荒蕪,隻能看見一具高大的看不見頭顱的生物巍然屹立,而在高大生物的對麵,是一個渺小的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白髮男人。
他們的身軀都是模糊的,像是籠罩在大霧裡,我哪怕靠的再近,也看不清他們的具體模樣……”
林慶洋:“……”
放下筆,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林慶洋有些心累的看了眼桌上小巧的計時器,發現居然才過了短短的十幾分鐘。
才十幾分鐘啊……你知道這十幾分鐘我是怎麼過來的嗎?這麼複雜的精神病我真的治不來!就算是老師來了也治不了,我說的!
“林醫生,我的病真的很嚴重嗎?”
江黎伸出一隻手,按在了辦公桌上,語氣中透露著急切。
林慶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又放棄。
你的病嚴重到你姥姥家去了你知道嗎?
如果內心獨白可以被聽到的話,那麼他此刻的語音含媽量將會十分豐富。
最終,林慶洋刷刷的又在病曆單上寫下了一行小字後,看著江黎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你不用害怕,你的問題不大的,我從業十幾年了,見過的比你還要嚴重的案例多的多,我先給你開一瓶鎮定劑,你先帶回去服用一下,看有冇有改善,過幾天我會去你家複查。”
“可是你看起來才二十幾歲,怎麼會從業十幾年?”江黎思路無比清晰。
林慶洋選擇性的忽略了江黎的吐槽,按停了桌上的計時器,計時器的時間定格在十五分十二秒。
“鎮定劑一瓶98信用點,診費200信用點/半小時,零頭我給您抹掉,診費應該是100信用點,所以您的總消費是198信用點。先生您是刷卡還是現金?”
江黎:“……林醫生,你這是明搶你知道嗎?”
林慶洋笑了:“江先生您說笑了,我們這是正經生意,小本買賣。”
……
江黎最後是四肢癱軟的走出守夜人心理診所的,臉上寫滿了錯付。
背後的林慶洋笑眯眯的看著江黎一瘸一拐的走出心理診所,臉上寫著謝謝惠顧。
直到江黎的身影最後消失在拐角,林慶洋臉上的微笑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後怕。
放下了左手緊握的水果刀,林慶洋轉頭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接聽,電話另一頭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十二號轄區有什麼新發現嗎?”
“關於刺僚組織的行動倒是冇什麼發現,但是我發現了一個疑似覺醒者。”
“嗯?”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我記得你應該冇有分辨覺醒者的能力吧?”
“這玩意兒不就跟認王八一樣嗎?見的王八多了,是王八是鱉一眼就看出來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良久才聽到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傳出。
“王八和鱉那特麼是一個東西,還有,你說誰是王八呢?要不我讓癩皮狗去你家玩兩天,讓你好好的看一看什麼是覺醒者?”
聽到電話裡的人提到癩皮狗,林慶洋的身子不由的顫抖了幾下,彷彿遇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樣,連忙拒絕:“癩皮狗大人公務繁忙,就不麻煩他老人家了。”
“哼!把你說的那個人的資料發給我,我會轉交給白教授的。”
“好的!我跟你說,這傢夥瘋性可大了,一看就是屬於你們覺醒部的人才。
他小時候就疑似遇到過一起禁忌生物襲擊事件,然後就瘋了,而且他家就住在刺僚組織選擇的養屍地上,這怕是精神又受什麼刺激了,瘋性變得更大了!
對了,我還給他免費開了一瓶兩塊錢的維生素,你們覺醒部記得報銷一下……
喂……喂?喂喂……怎麼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