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唧遊子衣 第2章

鄭子浩扭動著肥胖的身軀走進了屋裡，用鼻子嗅了嗅喊道：蘭姨！後天上午十點到村裡投票抓揪，我爸請全村人吃晚飯。然後他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蘭馨，調整一下神態，腳步放緩並壓低了聲音說：蘭馨都去唄都去啊！蘭馨抬頭橫愣他一眼，冇說什麼，蘭媽媽放下手頭的事情，用熱情招呼著：子浩哇！到屋裡坐吧，留下來吃飯！鄭子浩說：不了阿姨！不用了，我們還得去彆的地方，他一邊說，一邊已湊到蘭馨的跟前，見菜板的邊角上堆放著切好的乾豆腐絲，側邊的清水盆裡放著切好的白菜絲，水中的白菜絲一點一點的綻放，即成晶瑩剔透的雪花白菜，蘭馨眼皮也冇挑一下，若無其事的給白菜剝去外皮，橫片豎切刀工嫻熟。鄭子浩欣然的看著，殷勤讚許的說：哎呀，這小刀工太精美了絕了！寧軒本來技術就不好，又心不在焉的傾聽著外邊，反正輸剩一頭看家牛了，見兩個人還冇出來，就把那頭牛扔給了江穎，從炕上跳了下來，故意的和他們搭話，寧軒友善的拍拍郭琪的肩膀說：小樣，夠可愛的！彆忘了答應我的事哦，小個子郭琪大模大樣的說：冇忘，你還彆說好事來了！這不上頭出資扶貧，在村東頭要蓋牛圈羊舍，到時候我看看勻給你爸一點活乾！彭哲下來後就來到裡屋，他看到書桌的書架上擺滿密密麻麻的兩層書籍，有的夾著紙條，有的書疊著頁，有史記、唐宋詩詞解析、英漢大詞典，古代四大名著、儒林外史、三國誌，還有紅樓夢詩詞解析、茶藝茶道還有舞蹈初學入門技巧，還有一些就是課外讀物，彭哲拿花夾著紙張最多的紅樓夢詩詞解析，那麼多本的隨筆和日記，裡麵應該是寫著梗概總結和個人看法吧，如果說彭哲對蘭馨原來是暗戀，那現在確切的說已是崇拜了。他暗自讚歎，其實人的氣質和風度還真是與日常生活的習性素養是息息相關的，他聽到外邊的聲音，就想把書塞回原處，可放時卻從書中滑落一張寧軒的照片，寧軒笑盈盈的雙手比心看著他。彭哲的眼前浮現齣兒時放暑假來奶奶家，在布蘇湖邊的沼澤地上誤入泥潭，沉到胸口了，一群孩子在尖叫，隻有寧軒不畏生死，將衣服褲子係在一起，拚力的甩過來，讓他抓住並拚命的拉他上來。他感慨的看了看，寧軒你是我過命的兄弟啊！彭澤慌亂的放回原處，心想怪不得她回覆我時如此決絕，原來她早已心有所屬。

彭哲從屋裡走了出來，鄭子浩見到彭哲，慌忙轉過身來，畢恭畢敬的向彭哲問好：彭哥，你也在呀？什麼時候回來的？彭哲慢條斯理的回道：今天。你哥子豪在家嗎？告訴他我找他嗯！蘭草急忙跑過來插話道：你們可彆忘了春遊叫上鄭子豪啊！鄭子浩和郭琪點頭哈腰的走了，坐上摩托車又打開了音響走了，寧軒在旁邊順著摩托車的方向喊：喂！你不能小點聲嗎？彆嚇著誰？真是的奶奶個熊。太陽快下山了，鐵鍋燉大鵝終於上桌了，蘭馨和母親又弄了幾個小菜，蘭媽媽嚴令：誰也不許出去買酒，就喝青梅酒吧！老同學都悶頭的吃著喝著，對視的笑著，眼睛交流著。在二老麵前都顯得很文靜優雅？還是寧軒打破了沉靜，他若有芥蒂支吾的說：叔、嬸就你們不是要養牛嗎？我剛纔聽郭琪說上頭扶持資金下來了，要在村東頭免費蓋牛圈羊舍。田野插話道：我聽我父親也說了呀！蘭嬸能弄你就弄吧，我們家養了多少年牛了，這樣我爸還能幫幫你們！她們小姐妹也好安心的就讀了。蘭媽媽感激的望著這幾個孩子，這兩年蘭馨爸出事後，她家有事時這幾個孩子忙裡忙外的，真冇少出力，蘭媽媽愛撫的看著這幾個孩子，語重心長的說：唉，哪有那麼容易呀，我都去村裡問過了，說是指標有限的，又要符合條件的，說完蘭媽媽就低下了頭，臉色陰沉的有點難看。還是蘭馨善解人意，他扶媽媽坐到父親的炕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父親也開口說話了，瘦弱的臉上有一些蒼涼，他看著蘭媽媽說：這就像在雷池邊散步一樣，可上可下的隻要不越線踩雷，肯定都是近水樓台呀。蘭心鎮定的麵帶笑容說：冇事的！爸媽你們還有我，我們年輕有實力打拚，然後他雙手撫摸著母親的臉頰，又替母親捋了捋頭髮。看到她沉穩堅定的表情，也許她心裡早就有了盤算。蘭馨強顏歡笑的又來到桌前，給每個人都斟滿了酒，自己也倒滿了，將酒杯高高的舉起說：祝你們活業有成，讀研後不斷深造成為研究生科學家再創輝煌！接受我發自肺腑的祝福吧！請你們不要辜負蘭馨的心願，彆忘記蘭馨！幾個同學麵麵相觀，一飲而儘。他們的手一個一個的擊掌拍連在一起，對視了良久。江穎緊緊的抱住蘭馨，她哭了！幾乎咽的聲音道：馨，你說這是什麼話？我聽得怎麼心裡這麼難受？蘭馨急忙回道：冇有啦小穎，你想多了！彭哲彬彬有禮的跟蘭馨二老打招呼，望著學友們說：不早了，都早點休息吧！蘭馨明天彆忘了去辦事。蘭草真是小孩子的率真心性，冇心冇肺跑了出來，又囑咐一變大家，有些扭捏的說：都彆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寧軒大步流星的趕到家裡，和父親說了村裡要招標搞基建的事，父子倆商量好，拿了兩瓶好酒，還拿上一支珍藏多年的老山參，急匆匆的來到鄭書記家。這鄭鐵嘴書記濃眉大眼的，薄薄的大嘴唇，個子不算高，略有些肥胖，活脫脫一個笑麵虎的重塑。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能給人以猶然而生的親和力，鄭書記熱情的請寧軒父子入座，寧伯伯回禮道：我們是過來討擾你的，你還這麼客氣。鄭書記走過來拍了拍寧軒的肩膀說：小夥子！越來越帥氣了啊？怎麼不見你來找子豪玩了？嗬嗬…寧伯父定了定神，把老山參和兩瓶酒放在茶幾上，咳嗽一下似乎清了清嗓子，他開門見山的說：老書記，聽說咱村裡要建養殖基地可有這事兒？這不基建活不好聯絡，也冇啥掙錢道。看看能不能給老哥點麵子，幫忙弄點活乾乾？鄭鐵嘴書記思襯了一下，一咧半邊嘴說道：老哥哥是這樣的，這個事還冇有落實好，也許會上指下派。他又思襯了一下，嗯了一聲又說：到時招標，你也參加哈。寧軒心想，招標是要有公司名頭的，鄉村小工程哪有公司名頭啊？招標有點無望。鄭鐵嘴客氣的寒喧幾句，抬起手腕看看手錶，都得站起來，對他們父子說：老哥哥，我今天有事約好的，得先出去一下，不好意思嗯！說完朝著裡屋叫道：子浩，幫寧伯伯再泡杯茶哦，然後急匆匆的就走了。寧軒心裡暗罵，奶奶個熊的，都是千年狐狸，跟我玩什麼聊齋！他心中有些忐忑，這情景明顯是敷衍，貌似不行，這事兒要泡湯。父子倆尷尬的坐了一會兒，見鄭子浩胖墩墩的出來倚在門邊上，偷瞄了一眼寧軒，慢吞吞的又續了兩杯茶，他表哥郭琪走了過來，走路有些忘形，甩臀弓背還帶著節奏，在明軒父子麵前跺著步走來走去，寧軒急忙笑嗬嗬的迎了上去，討好的語氣說：兄弟，你看看幫幫忙唄！哪知這小矮人一反常態，慢條斯理的說：本來我想著幫你了，可是我突然想到投票選舉那天，你家投的可不是我呀！嗬嗬我很記仇的，記得你問我憑什麼當村主任？郭琪停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一字一頓的挑釁著說：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憑我是黨員，村裡的積極分子。我擁護上麵的每一個決策，認真執行。嗬嗬嗬不看看你是什麼咚咚？郭琪輕藐的看著寧軒，又極具諷刺的說：你也想來這裡乘涼了？站錯隊了。說完他和鄭子浩兩人哈哈大笑…

寧軒在一旁鼻子都氣歪了，他隻覺得火往上撞，攥緊拳頭喘著粗氣，臥蠶眉扭曲著小眼睛都快立起來了，他怎能承受如此的羞臊？簡直是奇恥大辱。父親看了一眼兒子見狀不好，知道兒子的火爆脾氣，怕惹禍上身，急忙起身點頭說道：啊，說的是說的是！於是寧伯起身拉起兒子，緊緊攥著他的手便往外走，他示意兒子要忍耐千萬不要衝動。老人家又回過頭來，朝著鄭子浩說：子浩啊，告訴你爸，我明天再來吧啊！寧軒很是惱火，但看到爸爸害怕成如此的樣子，也隻能就忍了，心想求財不求氣。今天爺忍了你的囂張，奶奶個熊的哪有彙不到親家的。他想起了每次打架時蘭馨叮囑他的話，剛強易折，要學會圓滑忍讓，那你就更完美了。想到這他也回過頭，朝著這兩個人不屑的一瞥一笑以示友好。來緩解尷尬的局麵，就這樣，他父親後來自己又去了幾次，也冇見到鄭鐵嘴，直到看見有人開工乾活了才死心，無奈的搖搖頭，歎聲道：這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隻有諷刺的苦笑，就此作罷了。當看到鄭鐵嘴書記時，他解釋說：老哥哥上指下派的，我也冇辦法！哪天我請你喝酒啊！蘭馨坐在書桌前躊躇滿誌，打開日記本，習慣性的規劃時間及運作日程。父親的補償款拿到後，去掉妹妹的學費，剩下的幾萬塊錢，就遵從媽媽的意願，買牛搞養殖，這樣父親在輪椅上也可以弄弄東西，打發時間還能充實一點。如果拿不到扶貧資金，不再扶助規範線內的話，那就先買幾頭牛，在自家的院落裡蓋牛圈吧，蘭馨精心的籌劃著資金的分配，決定放棄學業開啟創業的征程，她悄無聲息的謀劃著盤算著。再過幾天就是軒哥的生日了，我不能陪你共赴學業了，但我要為你獻上終生難忘的祝福，不管結局如何？這是我應該為你做的。這天傍晚寧軒約蘭馨出來散步，他就把父子倆去鄭書記家找活，怎樣遭到淩辱的事說了一遍，蘭馨說：我家也是的，父親傷殘不能做重活，聽說上級有扶貧項目，我母親去了村裡幾次申請養牛一事，鄭鐵嘴都是一陣忽悠推三阻四，空憐憫假慈悲的。我母親幾次遭到他的瑣碎，以尷尬的局麵躲避而無果，這種事情又不敢出去說，所以說我不抱太大希望。寧軒說：說是月末抓揪，那就過去看看唄，聽說都定好報上去了，反正農村人都喜歡瞎嗡，不透明也不知是真是假，鬼才知道。

寧軒聽了蘭馨的話眉心緊鎖，犀利的小眼睛頓時充滿了煞氣，他冷冷的笑道：老虎不在，猴子稱王，還真是滑稽諷刺啊，我若不是讀大學，肯定弄他個六門到底。上級號召發展養殖業多好的是啊？可到了咱們底層就變味了。蘭馨說：唉，不違反規定誰養都一樣，又不是通過選舉說不清楚的。寧軒憤憤的說：你可知道小豆包花無尚，他家報了農業大戶，怎麼還要去養殖？還不是因為親戚嗎？二三百萬的種地無息貸款，大型農業機械車免費得到的，秋天出去收玉米要賺多少錢？哈哈當地主了。又買豪車又泡妞的裝屁，真讓人噁心，開豪車逛街像無人駕駛似的，奶奶個熊的慎得慌，有什麼得瑟的，看款項到期他怎麼收場？寧軒見蘭馨默默不語，就停下腳步，坐在壩前的土梗子上，蘭馨扶著他的肩膀坐到邊上，寧軒說：等來年畢業了，我不考專業也不讀研，一定回家鄉發展，把這千裡沃野變成滿目糧倉，也來個軒小子巴巴 等著馨兒的芝麻開門，開啟這片沃野，讓城裡人給咱們打工，然後你來數錢，數錢數到你手軟，然後叫我軒哥哥求你啦！彆讓我數錢了…咱還是雇個人好嗎？蘭馨笑出聲來，微笑的鄙視的眼神看著寧軒，用手指著他的頭嬌嗔的說：你少臭美吧你！你個蠢驢加笨蛋，都用電子機械收錢了，你哄我當老冒呢，嘻嘻嘻…哪能用手累成那樣？這時兩個人四目相望會心的大笑。初夏兩人望著布蘇湖，聞著果園飄來的清香，聽百鳥爭鳴，蛙聲遍地，知了附應看著旭日西沉。寧軒起身道：馨兒彆著涼，我們回去吧！蘭馨含情脈脈的坐在那裡，癡癡的望著寧軒，甜甜的道：我不！再坐會兒吧，軒哥哥今天是月末，我最喜歡這不蘇湖夜景了，好神奇呀！湖水間這幾根天然倒立的蠟燭，這燭光多璀璨奪目啊，猶如仙境一般。難道真是布蘇王子和狼牙仙兒的新婚紅燭…她坐在狼牙壩的土梗上，癡癡的望著寧軒，寧軒脫下外罩給她披上並依偎在她身旁，眺望布蘇湖水麵的傍晚，夕陽餘暉的照射下微波凜凜，蕩起暗紅色的玉珠，像輕紗薄霧般漸漸的籠罩著湖麵。蘭馨感慨的說：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枉後輩們誠執的崇拜和寄托，那漂浮的真的是送親的鐵車…

蘭馨來到布蘇湖邊的沼澤地旁采著野花，穿著一身白色的裙裝，像是一隻蝴蝶在草叢間飛來飄去，她捧來一束山花，來到了青石板的望生石上，在長滿青苔的石縫中插滿了山花，點綴著蠟燭，為他心上人的生日增添色彩。她擺上提前弄好的小菜、紅酒、烤鴨、生日蛋糕，寧軒那濃縮精煉的小眼睛，透著似水的柔情，白皙的麵龐，配一身深灰色的休閒裝，是那樣的瀟灑霸氣，英姿勃勃，蘭馨也用心的修飾裝扮一番自己，她身穿一身白色長裙，配一件紫紅色的外搭，馬尾巴的頭飾改成了披肩的長髮，還花了幾天時間，為他排練編導這首古詞＜半壺紗＞的舞蹈獻給心上人，他扶著蘭馨坐下，她甜甜的望著他，打開了紅酒並斟滿了兩杯，兩人撞杯一飲而儘。蘭馨縷了下長髮，播放他們最喜歡的古典音樂半壺紗，她眯起了半醉般迷人的彎月眼，在長長的睫毛下窺視著寧軒的一舉一動，然後她長髮一甩，拍著小手跺著輕盈的舞步，嬌媚的抱腕施禮，柔聲細語的問候：軒哥哥！生日快樂！並婉轉著舞步，輕輕的親吻了寧軒的額頭。寧軒見狀怦然心動，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動聽的音樂所陶醉，這嬌美的舞姿與柔情似水的對視，激動的他熱淚盈。他取出隨身攜帶的玉笛，附和著音律，優雅的坐在望生石上一起吹奏，蘭馨一邊吟唱，一邊翩翩起舞，那種柔美嬌羞的神韻和曼妙的舞姿，瀰漫著布蘇湖畔，在狼牙峰峪中迴盪，此舞樂讓狼牙洞主狼牙仙欲賦：此景隻需天上有，何時下界到人間？舞罷寧軒斟滿了兩杯酒，恭維的端起一杯酒道：馨兒！今生有你無憾事，蘭馨也端起酒杯，深情的望著寧軒說：軒！謝謝你為我放棄了第一誌願，可我…她梗咽的停頓了一下，冇有說下去。兩人一飲而儘，寧軒說：我說過，完成學業回來建設家鄉，然後一個詭異的小眼神兒，做一個貓咪臉，逗得蘭馨哈哈大笑，她向上挽了挽裙子，輕柔的把鴨腿拽了下來，憋著嘴眨著長長的睫毛，用心的喂他吃，寧軒咬一口後，兩個人對視哈哈大笑起來，蘭馨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特殊，你吃腿吧！規格正過來。寧軒補充道：烤鴨，這又不是兒時的小鳥。她又乖巧的在蛋糕上插著蠟燭，嬌滴的說：軒！許個願吧，讓我們在音樂聲中一起芬芳心願燭，蘭馨優雅的切了塊蛋糕，恭維的雙手奉上，寧軒剛要伸手去接時卻被蘭心翻手扣了個滿臉開花，他機械的雙手摸著餐巾紙擦拭，蘭餐起身就跑，一陣清脆的銀鈴般笑聲隨風飄蕩，他們在布蘇湖邊嬉戲奔跑，她的喜悅被寧軒的浪漫氣息及率真的傲骨所包圍，最後她向老鷹捉小雞一樣被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