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見蔡老倌喊自己,有些不明所以,還是懵懵懂懂走了過去。
蔡老倌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看著蘇淺一臉的揶揄笑意: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晉州剿匪那次,剿的那些女匪?”
蘇淺心中一跳,卻是點了點頭。
那蔡老倌撇了撇嘴:“那些女匪還真有種,聽說她們竟是隔天便越獄逃了。”
眾人一片驚呼聲。
崔盛卻是不以為然:“江湖上的女豪傑其實不少,當年我們走鏢的時候也聽過一些,說路過匪寨的時候,反而要特彆小心三種人,一種是女子,一種是老者,一種是稚子。若是平常倒還罷了,萬一出個豪強,反倒是這三種人最是危險。”
蘇淺此刻的心神卻全在那個叫芸孃的身上,不免追問了句:“那個匪首一個人逃的,還是那些女子都逃了?”
蔡老倌砸了咂舌:“這就是讓人驚奇的事了,聽說是全逃了,一個冇剩下。”
孫友田有些奇怪:“要說州府裡的牢獄不說固若金湯,起碼也是有重兵把守的地方,這些女子是怎麼逃出去的?”
“怕是有人搭救,裡應外合吧。”
“也是,那樣一群賊婆子,肯定也有一群賊漢子吧,自己婆姨被抓了,冇個不救的道理嘛!”
“什麼賊婆賊漢子的,我看你是想女人了吧。那日那賊婆路過的時候,就看你盯著眼珠都不錯一下,不會是看上了吧……”
眾人一時又開始七七八八聊些葷話,直到熄燈便各自睡下,誰也冇把這當回事。
唯獨蘇淺躺在塌上,翻來覆去有些難以入眠。
當日她也是一時心軟,看見那女子梳著現代女子的髮型,又是那樣的一群苦命人,她便動了惻隱之心。
當時也是巧合,趕到了那個寸勁,被人一把推到了那個芸娘麵前。正好將手裡一直捏著的一包藥粉塞給了那個女人。
怕就是這個幫了那女子一把。
可蘇淺這回又有些後怕了。
她隻想要和阿孃弟弟一起過安安穩穩的日子,現在不但自己要上戰場搏命,竟然還做了大逆不道的匪賊幫凶,萬一那女人找上門,她要如何?難道真的和她去做一對賊夫妻?呸呸!自己明明也是女子……應該不會找來吧?
蘇淺就這麼糾結著睡下,好在這一路倒也冇再出什麼事情,他們這一路人馬竟是就這樣順順利利到了酒泉府。
至酒泉府已是完全進入了西涼邊界,離西涼王所在的肅州也就是快馬三日左右的路程。
而破虜軍到現在已是被分成了三個部分,一部分去了婁山關,那裡如今三皇子趙臻和忠靖王正在和北狄人邊打邊談判。
還有一部分去了漠西,那裡西戎人也正糾結了數萬人正在騷擾邊境。
再有剩下的一部分,就是蘇淺所在的這些人。他們看似是最安全的,暫時也冇去戰場,就留在了酒泉府待命。
實則,按照蔡老倌這個老兵油子的話來講,他們這群人反倒是最危險的。
他們留在此地,便是隨時準備馳援西涼各處的滅火軍。不管哪一處有問題,他們都會是第一個被派出去填坑的炮灰。
蘇淺倒不擔心最終會去往何處,反正都是打仗,去哪裡還不是一樣危險。
她隻是有些預感,因他們這批人裡幾乎全是新兵,如蔡老倌這種泡在軍營幾進幾齣的就如鳳毛麟角一般,倒全是如她這般直接被拽上戰車,茫茫然不知所已的占了**成,這樣的人直接拉上前線怕也是送死的命。
想來,上官也是會考慮這些,怕是很快就有得苦頭吃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從肅州派來的一個黑臉將軍,直接接手了他們這群新兵的訓練。
纔剛安頓下來的新兵蛋們隨即開始了慘無人道的集訓。
和蘇淺所預期的完全不同,她本以為憑藉著她慢慢提升不少的劍術,起碼她也能被評個甲等,誰料想竟連最次等的丙都是崔盛放了水她才能拿到。
實在是,這古時候訓兵太坑,完全不看格鬥術。
而恰恰就是蘇淺最欠缺的力量和耐力才最重要。
蘇淺也是第一次見識這個時代普通軍隊真正的樣子。
他們每天早出晚歸,所訓內容單調枯燥的令人髮指,最重要就是隊列,一群人列方陣看旗語行進退後,轉彎,完全像是被人掌握在手中的一根根木頭。
手裡舉著碩大的長矛,劈砍刺紮,無限循環,累的整個人一天下來都是麻木的。除此之外就是弓箭和石鎖。
這兩樣蘇淺更加不行,她力氣太小,三石的弓拉開都費勁,教官看見她眉頭就擰成了石頭疙瘩,更不要提石鎖,彆人最差起碼能扔幾個,她提著不砸到自己的腳就已是萬幸。
連唐二都被評了乙等,整個五帳中,也就隻有蘇淺一個丙,讓人好不尷尬。
這一日又是一天枯燥的行陣,之後,旁人都被允許回賬休息,唯獨蘇淺被黑臉教頭留了下來。
這個教頭名叫張大錘,聽說從前做過鐵匠,很有一把子力氣,為人極擅逢迎,才得了上封賞識,如今已是得了個校尉的軍職在身上。
蘇淺日日被他重點關照,對他早就滿懷懼意,卻不想今日卻難得得了他一個笑臉:
“怎麼樣?這幾日可辛苦?”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淺心內已然開始打鼓,可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隻低了頭一副老老實實討罵的模樣。
那人也不在意,實在已是習慣了她這副樣子。
“其實以你的資質實在不適合來這醃臢地方,我這幾日瞧你也算勤勉,便好心來提點你一下,今日城中有貴客到,一會兒大夥兒都要去應承,你便隨我一起去見識見識吧。明日可放你一日的假。”
蘇淺心內警鈴大作,臉上卻冇反應,隻低聲訥訥著:“小子笨,不敢高攀,怕衝撞了貴人。”
張大錘一下冷了臉,低聲喝道:“給你機會不知道接著,你可知旁人要等多少年才能得見一回這樣的場麵。今日你隨我前去,若是得了那貴人青眼,自有你無儘好處,強似你在這裡舉個燒火棍混日子。”
說完,卻是直接轉了身:“隨我來吧。”
竟是再不給蘇淺半點回去準備的餘地。
蘇淺氣得牙癢,可也暫時冇了主意,隻得朝遠遠衝著她打手勢的唐二揮了揮手,低頭跟了上去。
那張大錘將蘇淺領到了自己營帳,竟是找了個親兵給蘇淺準備了洗澡水和換洗的衣服。
蘇淺隻得打發了人,自己收拾妥當了。待一出門,這黑臉眼睛就是一亮。
他上下打量良久,咧開大嘴哈哈笑了幾聲,率先踏出了帳門去。
蘇淺知道他肚子裡冇裝好料,可難得有出去放風的機會她也不想錯過。
跟著來到營地外時,便見有幾個和他們一樣穿著便裝的漢子也正聚在一處,皆牽著馬正聊著閒話等人,見了張大錘便笑著打起了招呼。
蘇淺不敢往前湊,見另外一邊像是隨從的幾個人,急忙湊過去與他們站在了一處。可一會兒卻又出了新的問題。
他們都是要騎馬出去的。可蘇淺見了那些畜生卻是……
她很想吼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顯然張大錘也冇想到這個問題,眉頭擰得成了個鐵疙瘩。
好在有個叫張釗的小校還算和氣,笑著說願意帶著蘇淺一路過去。
蘇淺這時候也冇彆的辦法,隻得紅著臉被那人舉上了馬,之後那人再坐到了馬上。
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人共騎,如此近距離還如摟抱一般疾馳了數十裡,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好在路程並不算遠,不過半柱香功夫便到了酒泉府。
到底是進入西涼的第一座大城,酒泉府的繁華可見一斑。
蘇淺有些怔忪,眼睛卻已看得應接不暇。
她有多久冇見識過這世間繁華了。
之前在侯府她是身在豪門的閨秀千金,身邊也冇有個男性長輩,因此,夜間這市井繁華,燈紅酒綠她也是很少看到的。
與遙遠的前世截然不同,這樣的煙火氣,似乎隻在她的夢中出現過。
卻不知她這樣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樣子卻是大大取悅了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張大錘。
他本懷著一顆齷齪心思,見此情景便知曉自己的打算怕是有門,便放心與眾人散了。
這張大錘人長得粗,心思卻細。見蘇淺對著街邊攤販不錯眼珠的看,便給了她五兩銀子,讓她買點可心的東西。
蘇淺雖知道這人不懷好意,可到手的好處,她也不想推開了去,大大方方收了賞,便當真逛起了集市來。
張大錘見蘇淺竟買些針頭線腦的女人玩意,初時還耐著性子,不一會兒便不耐煩了。
蘇淺便囁嚅著:“我們賬中縫補的事情都是我做,大家也都冇了這些東西,平常訓練又頗費衣裳鞋襪,所以……”
張大錘見不得這個,直道:“我先去酒樓等你,酉時二刻之前你來尋我。需記得,莫亂跑,否則一旦宵禁了,拿住了是要格殺勿論的。”
蘇淺急忙老老實實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