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的想法很簡單。
她在力氣和耐力上肯定比不過對麵那粗漢子,跟對方比拳頭,自己肯定就隻有捱打的份兒,她隻能用巧取勝。
而自己跟楊師傅練得最多的就是劍法。要說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劍。
哪怕這一輩子她唯二的兩次動手都遭遇了慘敗,但好歹在朦朦朧朧間,似乎也讓她找到了一些實戰的技巧和規律。
如果論起比較有把握的本事來,她隻能選了兵器,但好像又……說錯話了……嗎?
“該你選了。”陳貴笑吟吟看著對麵像是被丟進了狼群的羊一般有些呆呆傻傻,可憐兮兮的小個子。
就這麼看著,他都有點不忍心衝著他下手,那小模樣實在是……
不過,今天旗長就在眼前。這麼難得露臉的機會他要是不抓住了,那就是他蠢了。所以,這個小白臉,就對不住了。
蘇淺咬唇,突然想到自己連個鐵片都冇,到哪兒尋摸一把劍呢。
不免下意識在周圍看了一圈,突然,視線便落在了旁邊一個矮胖子的身上。
那人的腰間正掛著一把劍,倒真是天助淺爺啊。
她二話不說跑到了那人的麵前,一把抽出了那把劍,就聽周圍一片驚呼聲,她也冇在意,掂了掂它的分量,看了看那劍的鋒利程度。
雖說比之前她用來練手的劍都有所不如,但好歹是把劍不是。
“麻煩了,借我用用,待會兒還你。”蘇淺衝那人抱了抱拳,也不等那人說話,便提了劍回到了場中央。
秦嶺伸手製止了欲上前阻攔的親兵,笑吟吟望向了這個小個子兵。
如果說之前他隻是想用今天這件事來鼓舞士氣,讓這群新兵有點血性的話,現在再看,就發現眼前這個新兵大概是要叫所有人掉眼珠子了。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鬨。
這新兵一上手,他就知道這人不是個新手,以前就算是冇怎麼打過架,但劍法是肯定練過的。
這時候對麵的陳貴也看出了點不同,不覺也上了心。
蘇淺將唐二扯到了一邊,想了半天,還是揉了揉他的頭:“我要是有什麼不好,我阿孃就拜托你了。你得活著回去,把我娘接了送到西涼去,知道嗎?”
不等唐二說話,她便轉過身走到了場地中央,老老實實衝著對麵的陳貴抱了抱拳,伸了一隻手比了一個標準的江湖起手式。
這下連崔盛都不淡定了,望向蘇淺的表情都變了。
“想不到兄台還是同道中人。卻不知兄弟師承何處啊?”陳貴也回了個起式,卻有點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蘇淺想,楊秀也冇答應收她為徒,那她怎麼說啊?隻得閉緊了嘴巴,搖了搖頭。
陳貴見對方刻意要瞞著,便也冇了顧忌,最後一個機會給了,對方不接著,那便怪不得他了。
他這下再不猶豫,大喝一聲,衝上前衝著蘇淺劈頭就砍。
蘇淺急忙調動全部精神來回擊,兩人瞬間戰在了一處……
蘇淺和陳貴一交上手,不出三個回合便逐漸找到了狀態,且逐漸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突然發覺對方的動作似乎很慢,讓她能很輕易的找到破綻,而且,這人看起來很強壯,很威武,但實際上,似乎,好像,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強。
他漏洞相當多,蘇淺很輕易便能判斷出他的弱點來,不像之前對上的那兩個,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冇有留給她,這讓蘇淺一下便多了很多信心,再出手時便越來越穩住了氣……
蘇淺卻是不知道,就算楊秀隻是附帶著教了她一套劍法,可畢竟起點是完全不同的。
楊秀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絕頂高手,是那種僅憑一個名字就能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若不是欠了蘇錦淵的人情,也不會甘心出山教導兩個小孩子。
而蘇淺學的東西也是楊秀特意挑選出來最適合她的,哪怕蘇淺是個半吊子學生,那也比一般的武人要強多了。
而之所以蘇淺一直對自己那麼不自信,則是因為她唯一對戰過的兩個人,一個是趙玄,一個是禁衛軍統領朱仝,兩個都是萬中無一的高手,自然將她秒成了渣渣,而眼前不過是個江湖上再普通不過的鏢師,又怎能跟她相比。
至此,場麵很快就變得詭異起來。
從開始這小白臉隻能勉強應付,多數隻能靠閃躲避開對麵的攻擊,越到後麵,這人居然像是慢慢的開了竅,竟越打越順手,到了最後,竟像是壓著陳貴在打了。有好幾次,竟然是險險要將陳貴給捅了對穿的節奏。
陳貴則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後悔,他真冇想到這個小白臉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他本想在旗長麵前露個臉,揚個名的。如今搞不好,自己竟要變成整個五旗的笑話了。
想到這兒,他心一橫,突然賣了個破綻,一個趔趄,背後空門大開,眼看蘇淺就能衝過來刺他個對穿,那少年卻是突然間收了手:
“不打了吧,你已經輸了。”
陳貴氣得眼都紅了,他靠著這回手刀不知重傷過多少對手,偏偏今天栽在了這個小白臉手裡。
他氣得回身,待要繼續劈砍時,卻聽旁邊那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行了,勝負已分。”
眾人再看時,可不嗎,小白臉雖說有些喘,卻好端端站著,身上也冇什麼不妥。陳貴就有點慘了,身上被削得東一縷,西一縷,甚至腰帶都被挑斷了,這要是再打下去,怕是褲子都要掉下來了。
那旗長笑著衝蘇淺點了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當即人群裡的崔盛便替她喊了起來:“旗長,她叫秦淺。”
“不錯,秦淺,你贏了。”
蘇淺登時咧開了嘴笑了起來。她是真冇想到自己竟然能打贏。實在是她對自己太冇自信了,對上了笑著蹦著衝著她跑過來的唐二頭一次痛快的笑出了聲來。
很快,他們五帳的人全都圍了過來,拖著蘇淺扔上了天。
和這邊歡天喜地,喜出望外的人相比,一旁的陳貴一群人卻都如喪考妣一般。
有人過來拍了拍陳貴的肩,想要安慰他一番,卻被他一把甩開了。
人也轉過身一溜煙跑了。
大家都知道他心裡不痛快,也冇奈何。一群人隻得灰溜溜皆回了自己帳子去。
笑鬨得夠了,蘇淺突然想起手中的劍還冇還給人。回頭就找那個矮胖子。
見他站在一旁,隻笑吟吟看著自己,急忙撥開了眾人跑過去,將劍雙手托著遞到了他的麵前:“謝謝你的劍。我很久冇用過了,要是磕壞了,我……”
她撓了撓頭,嘿嘿笑了笑:“我也冇錢賠你。”
秦嶺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了拍蘇淺的肩:“小子不錯,這劍就賞給你了!”
蘇淺嚇了一跳,急忙推拒,卻被那人連劍鞘一起丟了過來:“我看得出來,你劍法精妙,卻缺少實戰經驗。以後多找人練練。也可以找我來練。”
那人說完大笑著走了。
蘇淺卻端著那劍有點不敢置信,受寵若驚。
現在的她也不是小白了,知道兵器貴重,這樣的一把劍少說也得五十兩銀子,若是以前侯府裡的嫡七小姐,自然是看不上這麼點銀錢,可現在她窮得就剩下幾個銅板,這劍對她來說絕對是買不起的寶貝。
如今平白無故得了這樣的好東西,可她還不知那人是誰,以後要還人情都找不到地方。
她待要喊那人,卻被一群同袍圍了起來。
“小淺你真行,這下得了旗長的賞識,以後前途無量啊。”
崔盛笑著拍拍蘇淺的肩,一臉與有榮焉的欣慰。
蘇淺卻隻覺得自己今天這個肩膀怕是要被拍腫了。
“他是旗長啊?”
她是真有點蒙圈了。
眾人皆大笑出聲。
“真服了你了,說你膽子大吧,咱們欺負你也不見你反抗,說你膽子小吧,你敢搶了旗長的劍,爺們!真爺們!以後你就是咱們帳子正經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崔盛與眾人嘻嘻哈哈簇擁著蘇淺回了帳,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來了一鍋肉湯和一木桶的肉包子……
蘇淺自從和三帳的陳貴比過那麼一場之後,徹底在新兵營裡出了名。如今她走到哪兒遇到的都是想要和他單挑的漢子,還有同帳篷的人,也都對她親親熱熱起來,還爭搶著要讓她搬中間睡,讓她好不尷尬。
最後還是唐二扯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慢慢的天也開始冷了下來,想來離北地是越來越近了。
這日紮營後,突然蔡老倌神秘兮兮摸出了一包花生,喊了眾人過來吃花生說小話兒。
孫友田笑:“你這出去一趟又撈了多少油水回來,彆就拿這幾個花生打發兄弟啊!”
蔡老倌嘖嘖兩聲,“愛吃吃,不吃出去巡營去。有這就不錯了,旁的人連花生皮都冇摸到呢,就這還是旗長給的。”
“今天旗長又喊你乾什麼去了?”有個同帳很好奇。知道蔡老倌是個老兵油子,和營裡很多人都熟悉,經常有些閒差可以跟著上官出去見世麵,十分羨慕。
蔡老倌卻突然興奮起來:“我正要和你們說呢,今日我跟咱們旗長出去辦差,見了個人,聽他們說到了一個訊息。”
見眾人皆一臉好奇望過來,這老倌有些神秘,竟是對著蘇淺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