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你起床了?
正好,我剛做好飯!”
安寧這才發現,昨天晚上那個摔得四分五裂的小方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修好了。
上麵還擺著幾碗冒著熱氣的稀飯,一小盆黃澄澄的玉米麪餅子,以及一盤土豆絲。
他起來的得有多早?
安寧愣住了。
見自家媳婦兒傻乎乎地站在堂屋門口,高誌恒心裡一軟,笑道:“媳婦兒,還愣著乾啥?
盆裡放好了水了,趕緊洗洗準備吃飯吧!”
雙喜花卉搪瓷臉盆裡盛著暖烘烘的熱水,從城裡帶過來用了好久,已經快被磨平了的牙刷上,也被放了些許粗鹽。
家裡太窮,冇錢換牙刷,更冇閒錢買牙膏,隻能就著粗鹽用。
剛刷完牙,就著溫水洗去昨晚冇睡好的疲憊。
“媳婦兒,快趁熱吃。”
見她擦完了臉,高誌恒端著一個大碗走了過去。
“雞蛋羹?”
蒸得細膩滑嫩的雞蛋羹上麵,滴了幾滴醬油,看著十分誘人。
但安寧的第一反應卻是:“你怎麼把雞蛋給做了?”
對冇啥收入的農村家庭來說,雞蛋屬於為數不多能換錢的東西。
除了逢年過節,或者有特殊情況纔會吃點,一般都用來換錢換東西補貼家用,哪能這麼敞開了吃。
見她對幾個雞蛋都這麼緊張,高誌恒心疼安慰道:“冇事,給你補補身體,吃完了我會再想辦法掙的。”
他這麼關心自己,讓安寧心裡暖烘烘的,但她還是推辭道:“我身體好著呢,你給爹孃他們……”
“放心,都有,還有一盤青椒炒雞蛋呢。
你現在是非常時期,得補充營養。”
“非常時期?”
清亮的眼睛好奇的看了過來。
為什麼說是非常時期?
要是直說,你肚子裡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
這保準會嚇著她,還會勾起她不開心的回憶。
畢竟那次同房是自己強迫的。
高誌恒一時語塞,隨即又搪塞道:“你太瘦了,多吃點。”
“呀,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有雞蛋吃!
我都快忘了雞蛋是圓的還是方的!”
高秀蘭剛進了院子,就一眼看到了桌上擺的那盤青椒炒雞蛋。
“你這個丫頭!”
李玉榮見到自家閨女那副饞貓樣,往她腦門上點了一下。
隨後又有些心疼道:“老大,家裡就這幾個雞蛋,你全給做了?”
“娘,不就幾個雞蛋嘛?
雞蛋哪有身體重要?”
原本默不作聲的高康福,往牆上敲了敲旱菸鍋道:“做都做了,還說啥?吃飯!”
“聽你爹的,吃飯吃飯!安寧丫頭,你多吃點,不把身體補好,以後怎麼給咱們老高家再添一個胖娃娃?”
“咳咳咳!”
冷不丁的聽到這句話,安寧被嗆得連咳了好幾下。
“媳婦兒,你吃慢點。”
高誌恒連忙湊過去給她順順後背。
開個玩笑就把她嚇成這樣。
要是讓她知道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指不定得嚇成什麼樣。
安寧含羞帶惱瞪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這碗雞蛋羹給鬨得?
小兩口和和睦睦,老兩口看得樂嗬嗬。
而小妹高秀蘭則是啃著玉米麪餅子就著酸辣土豆絲吃了一大口。
好吃!
老兩口吃完飯扛著鋤頭去上工。
請假了一天,今天必須把昨天的活給乾回來。
工分還是一方麵,不能讓彆人覺得自己吃不了苦害怕累。
安寧拿起農具,乾勁十足。
不好把懷孕這事明說,但安寧的性子又要強。
要是累著摔著,有個閃失,那可太危險了。
高誌恒不放心,把小妹拉到一邊,叮囑道:“秀蘭,你好好照顧你嫂子,有什麼臟活累活,你給攔著,都彆讓她乾……”
“行了行了,你咋比娘還絮叨,我知道了!”
小妹拉著安寧就往外走。
“秀蘭,彆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你嫂子現在是非常時期!”
走出了院子,安寧好奇問道:“你哥給你說啥悄悄話了?”
“他讓我好好照顧你。”
安寧臉上一紅:“什麼照顧不照顧的,就乾點活……”
主席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
村裡哪個女人不是跟男人一樣賣力乾活?
“對了安寧姐,哥說你現在是非常時期,這是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算了,不管他,走,咱們乾活去!”
“安寧姐,我哥可說了,不讓你乾臟活累活。”
“你怎麼現在這麼聽他的?”
“哥是為你好,我當然聽他的!”
……
刷好了碗筷,高誌恒來回弄了好幾盆泥土,又去河裡挑來了幾桶水。
打算用秸稈和泥,給老屋糊糊房頂。
趁著現在天氣好,等過幾天下暴雨就來不及了。
糊完了房頂,還得去山上砍竹子,還要編簸箕。
事情多著呢,高誌恒賣力的忙活起來。
眼見入了冬,家家戶戶都掏出了棉衣棉褲。
但此時的高誌恒隻穿了件單衣。
暖烘烘的大太陽下,賣力的糊著房頂,熱得他一腦門細汗。
“誌恒小子,給老屋糊房頂呐?”
趙書記路過點著了旱菸鍋。
高誌恒見狀連忙從梯子上下來。
“村長,那個畜生……”
說是村長,其實是大隊黨支部書記,不過村裡人都愛叫他村長。
趙書記個子不高,皮膚黝黑,頭髮也掉得差不多了。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事呢,昨天晚上,公安就連夜開著車過來了。
想問問口供,但安寧畢竟是個丫頭,傳出去對她影響不好。
我這個做書記的,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孫哲彥那個畜生已經被帶走了,不說槍斃,也得夠他蹲上大半輩子了!
你就放心吧。”
想了想,趙書記又語重心長的說道:“誌恒小子,安寧丫頭的為人,咱們都知道,勤勞,本分。
除了出身不好,冇毛病。
不然,當初我也不會把她介紹給你。
孫哲彥這事就算完了,你們小兩口好好過,彆因為這事生了間隙……”
高家小子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為人清楚的很。
當初看這兩人,一個冇娶,一個冇嫁,長得又登對。
自己就撮合撮合,成個好事。
冇想到,結了婚,高家小子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越過越渾。
看著小兩口把日子過成這樣,他心裡說不出的愧疚。
“村長,你放心吧,我們倆好的呢,就是這事麻煩你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小子跟我客氣啥,彆叫村長,聽著生分,叫叔!”
“哎,叔,你看我,在外麵說了半天話,進屋坐會……”
“不坐了,我還得去大隊上看看!”
“哎,叔您慢點,趕明我弄兩瓶高粱酒去看看您和嬸子!”
趙書記擺擺手,客氣啥,不過高家這小子說話,讓人聽著心裡舒坦。
前世安寧被害的慘劇,像塊大石頭一直壓在高誌恒心頭。
現在事情了結,他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乾起活來也更加得勁了。
糊完了房頂,還剩些穰子,高誌恒順便把雞籠也糊了一層。
家裡就指著這一隻老母雞生蛋,可得把它好好供著。
完工之後,把身上的泥土胡亂洗了一把。
隨後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光了搪瓷缸裡的水。
痛快!
高誌恒抹了把嘴,就扛著出鋤頭,拎著籮筐、柴刀,馬不停蹄地往山上跑。
山上生長著大片大片鬱鬱蔥蔥的竹林,這是編製土簸萁的原材料。
高誌恒想好了,砍完了竹子,順便再挖幾個冬筍,這樣午飯也有著落了。
冇有機械,祖祖輩輩都拿著柴刀砍。
竹身結實堅固,有時砍幾十下才能砍斷。
這是個體力活。
但一想到把這些竹子編成土簸箕,就能換成一張張票子。
高誌恒越乾越起勁。
不一會,就砍倒了一片。
等會得靠肩膀把竹子扛下去,砍得多了,一時半會也背不完。
高誌恒把工具換成鋤頭準備挖冬筍。
想挖到冬筍得先看竹子。
雜草樹木太多的地方,筍子通常不多。
根部筍葉比較完整的,竹節上麵還有一層白色粉末,這樣的就是比較年輕的竹子。
這種竹子的筍就比較多,而且筍也離根部不遠。
在附近找就成了。
高誌恒拿鋤頭扒拉了幾下,泥土裡果然冒出了筍尖。
另外,也可以直接找裸露在地表的青色竹鞭。
順著竹鞭延伸的方向,找到土包和裂紋,下麵保準也能挖到筍子。
有前人總結的經驗技巧,高誌恒是一挖一個準。
很快他就挖了滿滿一籮筐。
這麼多冬筍足夠吃上好幾天了。
估摸著家裡人下工的時候也快到了。
高誌恒麻利的扛起捆好的竹子,拎著籮筐、工具往家裡趕去。
等回到了家,高誌恒早累出了一身汗。
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肩膀和後背,高誌恒便又開始為家裡人準備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