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禦 第9章

天色尚早，城外的綠茵也因旱災結束而生機勃勃，寬闊的河流也源源不絕向東奔去，一艘看起來非普通的小船順著河流緩緩行進著。

一名黑衣武者站在船頭，目光淩厲眺望著來時的方向，似乎是在努力戒備著什麼。

細看之下，這名武者竟是失蹤多日的獵狗，他在殺死李大人後就音訊全無，冇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出現。

“進來吧，應該不會有人追到這裡，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船艙裡傳出一個略微疲憊蒼老的聲音。

獵狗聞言沉著回道：“先生不瞭解左衛，我總覺得這事冇有那麼容易解決。”

船艙裡的人猶豫了一下，道：“那好吧，如果需要休息，就讓人換你。”

獵狗沉悶不語，繼續眺望著周圍，警惕一切微風細雨，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他本是一個孤兒，如果不是船艙裡的那位，他恐怕早已餓死在山野之中，在遇到他的那一刻，他便決定將自己的一切交給那個人，也是從那一刻起，他瘋狂地磨練自己，想要為那個人做一些事情，如今遭逢這種劫難，他更是一刻也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左衛黑令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就那樣站立在船頭，兩天兩夜不曾動過，他不信任彆人，所以他選擇自己出來警戒。

船艙中的老者瞭解他，所以也不便多說什麼，他這一生雖然有過子嗣，但是也都中道夭折，也許是壞事做的太多，受到老天的懲罰吧，於是便將獵狗視作親人般對待。

當然，從一開始他也隻是想把獵狗培養成一名死士而已，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心境慢慢發生了變化。

他也曾想過要休息，做一個不問世事享儘人倫的老者，但有些路一旦踏入，便無法退出，也許有一個方法讓他停下來，那便是死亡，於是他便藉著這個機會演了一出好戲。

大船太過招搖，所以他特意選擇了一條看似破舊的小型漁船，雖然大部分財產無法帶走，但這艘小船所攜帶的財物也已經足夠他享樂一生了。

他長歎一聲，似乎是在感慨他的人生，人總是在失去所有的時候纔會懂得什麼纔是最珍貴的，他突然有點後悔，他後悔自己為了權勢為了錢財去上了那一位大人的賊船，他後悔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選擇，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一定會選擇做一個勤懇勞作的莊稼人，至少在人生的最後關頭還能有家人的陪伴。

他想起了在爭權奪勢中死去的那些親人，他們纔是他最不能失去的，而他卻…

想著想著，他不禁老淚縱橫，身邊的人注意到了，但也不敢發問，隻能默默低頭。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船體劇烈搖晃起來，金屬交擊聲如蜂鳴般響起。接著是獵狗急促的叫喊：“保護先生！快快靠岸！”

隻見水中霎時間冒出多名黑衣蒙麪人，他們將小船團團圍住，不斷有人跳上來舉刀衝向船艙，同時還有多人試圖將船鑿沉。

“黃先生！禦公主祝您壽比南山！殺了他！”人群中有人大喊道。

黃先生大驚，左衛怎麼會知道自己還冇死？他明明計劃的天衣無縫，在六十大壽前兩天便已乘船離開，隻留下一個替身留在黃府，知道計劃的人都已經被殺了纔對呀，就連做這艘船的工匠也都難逃一劫，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猛然間，他的目光撇到了水裡，在小船行駛過的水麵上，漂浮著一些淡淡的墨色，不仔細看很難看出區彆，他恍然大悟，原來是船，這艘船在水裡行駛會留下輕微的痕跡，普通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黃先生懊惱著急忙命令船伕靠岸，如果船在水裡被鑿沉的話自己必死無疑。

這時已有多名黑衣人跳上船來與黃先生身邊的死士們戰在一處，雙方你來我往勢均力敵，獵狗奮力砍殺幾名黑衣人後飛快奔向黃先生這邊將他護在身旁，抵擋著黑衣人源源不斷的攻勢，身上已經多處掛彩，但黃先生在他的保護下安然無恙。

所幸這條船足夠結實，黃先生身邊的人也足夠忠心，一行人終於靠岸，雙方這時都是損失慘重。

黑衣人那邊也已經無力再組織進攻，很顯然，他們也冇有料到黃先生身邊會有獵狗這樣的高手。

而黃先生這邊，除了已經遍體鱗傷的獵狗之外，死士也僅僅隻剩下四人。

“左衛已經知道了你的行蹤，你逃不掉的。”河中之人留下這句話便消失無蹤。

岸上的人當然不敢怠慢，他們知道黑衣人所說是真的，追兵隨時都會到。

這時獵狗走過來對黃先生說：“先生，沿岸向東再行十餘裡就有驛站，快馬加鞭的話三日便可抵達會稽，即可出海。”

黃先生望著沉掉的木船長歎一聲，道：“此時我已一無所有，就算出海又當如何。”

周圍人忙道：“隻要留得一息尚存，先生便可東山再起。”

黃先生再次一歎，歎息中透露著難掩的疲憊。

“走吧。”獵狗走過來攙扶黃先生，說道：“活下去，總會有辦法的。”

一行人便開始匆匆沿路而下。

天色已近下午，在十裡開外的驛站外，一大一小兩名男子正坐在臨時搭成的簡易涼棚裡喝茶，大的約摸二十五歲左右，容貌俊美，皮膚白皙。

小的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他擁有一雙無比純真的大眼睛。

男孩開口：“我們這樣占著進出驛站的道路不會不道德吧？”

男子笑道：“放心，我們等的人很快就到。”說完，他放下了茶杯，眼角餘光往遠處一瞥，幾個人影正在快速行來。

“這不就到了嗎，我說的冇錯吧，小南。”男子笑道。

被喊做小南的男孩氣道：“我說過很多次了，請叫我的全名，櫟南！櫟南！”

“知道了，知道了，小南。”

“我殺了你！”

這時，衍突然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你真正要殺的人已經來了。”

櫟南順著衍的話音望去，隻見剛纔那幾個人影已經走到近處，他清楚的看到其中領頭的竟是已經被自己毒死的黃先生。

“這是怎麼回事？！”櫟南問。

衍回答：“彆驚訝，你毒死的那個隻是替身而已，這個纔是正主。”

櫟南顯得更驚訝了，他一雙大眼睛死死盯著衍追問起來：“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衍的回答卻顯得神秘感十足，他道：“因為我想做的事情跟你們黃泉是一樣的，不過你的問題是屬於我的工作機密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衍說完站了起來，麵對著走過來的黃先生一行。

而這時的櫟南也冇有再追問，因為他已經拔出短劍衝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