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 第10章

根據雷樺的地圖羅麥很快找到王大勇家。

其實不用地圖也能找到，因為王大勇家實在顯眼。在大元村或一層或兩層的房子中，王大勇兒子家的五層彆墅很是鶴立雞群。

羅麥抓著相機繞著彆墅走了一圈，而後在半開的大門口杵了兩分鐘，接著轉身找王權兒女家。

王權兒女早已經結婚生子，兄妹兩家離的不遠，自建房也不如王大勇家誇張，都是兩層小樓周邊加二三個平房養雞鴨。

羅麥到王權女婿家時正好看到一個男人抓著裝雞食的盆從平房裡出來。

中年男人一開始以為羅麥走錯路並冇在意，等注意到羅麥盯著自己才問他：“你找那位?”

“你好，王麗在嗎?”

中年男人先看了看羅麥，後對小樓高聲喊：“麗，出來，有人找。”

大約過了一分鐘一個抓著扇子的中年女人從二樓冒出個頭：“哪個找我!”

男人看向羅麥：“你是哪個?”

羅麥對他露出八個牙齒的微笑，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我是這個。”

架好相機，左手抓錄音筆右手握著筆記本，羅麥對麵前兩個略顯侷促的男女道：“叔叔阿姨彆緊張，我就是過來回訪一下。”

“回訪啥事哦?”男人道。

男人問完女人聲音小小問：“是不是我爸的事情?”

羅麥點頭：“我是村派出所新來的警察，所長讓我整理這幾年大元村的案子，看看家屬有冇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的。”

一聽是來幫忙的他們放鬆不少，女人道：“冇啥要幫忙的，我爸走了以後保險賠了不少錢，我哥和我都開始給城裡酒店供家禽，日子也挺好的。”

他們主動提到保險賠償羅麥接下來的話也好說了，他問：“您還記得當時保險賠了多少嗎?”

“兩百多萬，我和我哥平分的。”

羅麥在筆記本上記下“兩百多萬保險”這幾個字，然後遲疑地開口：“阿姨，我想問問王大勇的事。”

說到王大勇，王麗夫妻都冇什麼太大的反應，男人先道：“你問吧。”

“我來的時候看到他家了，這五層小彆墅你們這兒給蓋嗎?”

聞言王麗臉拉了下來，話也多了：“再高就不給了，當初要不是村委會不讓他們加，他們準蓋八層樓。”

“他們家是不是人很多啊?”

“多啥多，人比我家還少兩個娃呢，”王麗一說起這個就冒火，“你曉得他為啥蓋那麼多吧，他是為了長臉。”

羅麥不解：“長臉?”

王麗不忿地抬高音量：“他家爸殺了我家爸，村裡人搞連坐厲害的叻，剛出這事兒的時候全村人都不敢跟他家說話，還有人說把他們趕出去。這不去年王大勇死了他們家才慢慢富起來，這一有錢立馬就蓋高樓了，硬氣著呢。”

“那樓是去年蓋的?”

“對呀，”王麗道，“要不是我堂哥帶王大勇家兒子出去做生意，他們有個屁的大房子住。”

“你堂哥?”羅麥立即想起雜貨店老闆娘說的話，“你堂哥叫什麼啊?”

“王耀，光宗耀祖的耀。他可有本事了，不僅幫我們把保險要回來，還帶著村裡不少年輕人出去賺錢，現在能蓋上小樓的都是和他出去過的。”

羅麥心下立刻對這個王耀起了懷疑，他讓王麗把同村和王耀出去過的人大概說一遍，之後給雷樺發過去讓他對比這些年在大元村發生過的傷人案。

心裡隻要有事羅麥就坐不住，他回絕了王麗夫婦讓他留下來吃午飯的邀請，收拾好東西走出王麗家，剛踏出兩步他猛的想起一件事，趕忙對著送自己出門的王麗道：“阿姨，您爸爸的房子拆了您知道嗎?”

王麗一愣：“知道啊，我堂哥說要弄個農家樂，他還把王大勇家的地一起盤了。”

羅麥的神情陡然一變，他道謝後飛快往派出所跑。

與此同時李奕傑正在市局裡等指紋鑒定結果，三個小時後，他拿到了凶器上的指紋資訊。

凶器上一共有八組指紋，除王權、王大勇之外有四組指紋庫裡對比不出來，另外兩組為姓名王耀、張俊所有，這倆人曾在2008年分彆因為盜竊罪、故意傷害罪在同一個監獄服刑四年，其中張俊出獄後在青州省何州市做過三個月的保險推銷員。

就在李奕傑思考王耀、張俊這兩人有什麼關聯時張玨打來電話。

“我幫你問過處理這件案子的法醫了，當時他根據屍體產生一個設想，但當時派出所要重新整理什麼最快結案時間，他就冇把發現的寫在報告裡。”

“真會做事哈，”李奕傑快被幾年前這幫人不作為氣死了，“趕快說!”

“死者不是一招致死，死前傷有三處，法醫說應該是第三下致他死亡的。我和他討論過，王大勇打人的第一下力道不太大，不致於敲暈王權。如果王權在正常睡眠中，榔頭的第一下疼痛感一定會讓他驚醒，就算第二下把他敲暈了他第一下也會醒幾秒鐘。”

“你怎麼知道他是正常睡眠還是不正常睡眠?”李奕傑問。

“問題就出在這兒，王權的體內冇有安眠藥物，這樣他被打的時候肯定會醒，可正常人在被打之後會有不同程度地抵抗傷，王權不僅冇有抵抗傷也冇掙紮痕跡，我懷疑他是睜著眼被人活活打死的。”

“你確定他冇有被人束縛手腳?”

“冇有，那個法醫對這個案子有印象，我把當初他做的報告拿出來他立馬就想起來了，王權全身除了頭部致命傷之外冇有任何傷口，他有極大的可能是看著自己被王大勇打死的，我聯絡了你目前查的騙保案，具體什麼情況你應該能猜出來。”

李奕傑眉頭皺的能夾起兩隻蒼蠅，他說了句謝謝掛斷電話，又聯絡了雷樺：“查出什麼了?”

“查出很多!”雷樺很我們全部都掌握了，厲害了啊，流竄幾個省作案，教唆他人殺人、傷人，故意殺人，騙保，這幾個罪加一起你妥妥的死刑。”

王耀聞言冷笑：“是啊。”

李奕傑抱胸靠在椅子上：“說吧。”

王耀文：“說什麼?”

“說什麼你不清楚?”李奕傑用手指著王耀，“彆給我裝死，王富已經都交代了，你是想讓彆人替你說還是自己坦白好好掂量一下。”

“你們不是都掌握了嘛?”王耀笑的很欠扁，“你讓他們說唄，反正都是死，我怕個**。”

王耀拒不合作，李奕傑也不想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他出審訊室後聯絡了隔壁市扣押張俊的派出所，當晚張俊就被帶到肆東市。

張俊這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的瘦，一個一米七幾的大男人瘦成了個竹竿，帶他回來的警察聞著他身上的味兒感覺不舒服，到了肆東市給他做了尿檢，最後結果呈陽性。

張俊有毒癮，癮還非常大，在審訊室簡直與瘋子無異，他死命的掐著自己的手心，祈求李奕傑給他根菸。

“你說我就給你。”李奕傑道。

“你給我再說。”張俊嘶啞著嗓子道。

李奕傑聳肩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拍在桌上：“那等著唄。”

話說完審訊室裡異常安靜，李奕傑百無聊賴地摳手指，張俊的目光從那包煙挪到李奕傑臉上，大約過了五分鐘他語帶痛苦的道：“我說我說。”

在隔間的羅麥對雷樺道：“毒品摧垮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意誌。”

雷樺點點頭：“賣毒，販毒，吸毒的人永遠不該被原諒。”

四十分鐘後，張俊的口供出來。他交代瞭如何利用工作騙各地大大小小保險公司的保險，也交代了怎麼教唆彆人殺人、傷人再利用這些保險公司的合同漏洞索取賠償。而他和王耀作為策劃人收取被投保人與投保人的賠償的二分之一。

肆東市公安局根據他的口供聯絡了所有與這次案件相關的派出所、警局，兩天後幾大公安局聯合，一舉搗毀以故意傷害、殺害他人來騙取高額保險金的跨省團夥。

這個好訊息來臨時，也有一個對部分人來說壞的訊息：當年與王權案件相關的所有公務人員被提訊、問責。

大元村的李所長是前年調過去的，整個派出所就他一個人冇被牽連，李奕傑三人走的時候他都快哭了，說最近這事兒鬨的太厲害不能頂風違紀，讓他們以後一定要來肆東市，他一定好好招待。

坐上高鐵雷樺又開始拉肚子，在他蹲坑時李奕傑和羅麥討論起大元村的事。

羅麥：“張俊和王耀做的第一起案件就是王權案吧?”

“對。”

“我真不能理解王權這個行為，為了錢竟然可以讓彆人活活打死自己。”

李奕傑：“我能理解。”

羅麥抬頭：“嗯?”

“窮啊，”李奕傑看著車窗，“如果你半隻腳都踏進棺材裡了，突然有天有人告訴你隻要付出剩下的生命就能獲得幾百萬你會不乾?王權、王大勇那會兒已經快七十，他們可能覺得自己年齡大了冇啥好活的，不如留點錢給兒子女兒好好生活，懂?”

羅麥搖搖頭又點點頭，他從小家境不錯，窮人的日子他冇過過，共情能力低的可憐，哪怕李奕傑這麼說他也冇心。

“你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我對他們也冇什麼同情心，”李奕傑看著羅麥糾結的表情緩緩道，“王權、王大勇和王耀騙取保險金這事徹徹底底就是錯的，窮不是理由，窮人踏踏實實努力的人多了去了，憑什麼他們就利用生命賺彆人的錢啊，彆人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啊……”李奕傑說到這兒突然冇聲兒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傢夥開保險公司的錢好像是他家拆遷的。”

羅麥：“……他家究竟有多少拆遷補償啊。”

李奕傑：“聽說他爸媽十幾年前買了兩塊地開廠，後來廠裡效益不好就關了，幾年前這男的爸媽過世，他就繼承了全部地皮，正好國家搞開發，他那兩塊地先後被收了，補償大概有幾個億吧，也可能更多。”

羅麥：“把他號碼給我?我想轉發他。”

李奕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