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賦格 第9章

“白玉，雖然不明白你為何會對我如此戒備，但或許，你願意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牧師模樣的男子百般無奈的再歎一聲。

而在他麵前的，是因為受到了極大驚嚇而將自己死死裹入厚重被褥中的白玉。

“至少，請先將被褥掀開少些，放點氧氣進去。你這樣是不行的，白玉。竭儘精神力而致使的高熱還尚未恢複，你的身體如今難以在承受任何傷害了，我會再站遠一點的，請出來休息一下，可以嗎？”

男子再退幾步，又將手術刀小心擱置於桌台，再次妥協道。

“白玉，在得到你本人的許可之前，我絕不會將你製成標本或是仔細切割做成裝片的，請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在這一點上信任你嗎？”這一次，在遲疑了漫長時間之後，被死死團住的被褥悄悄掀開了一個小角。名為白玉的試驗品從中探出半個腦袋，認真的注視著他的眼睛，這樣再次詢問道。

男子頓了頓，不合時宜的再次望著白玉怔怔出神。

毫無疑問，麵前這位名為白玉的男子正是傳聞中白家的血脈。

許是因為連日高熱，少年人過分好看的麵容泛起病態的酡紅。

雙目彷彿因欺負太甚而稍顯委屈的迷離著，此刻又那樣認真的望著自己。

眼瞳是縹藍色，明澈如浸潤星河的一小塊翡玉琉璃。

不，這倒是他失言了。男子心底暗想，翡玉或是琉璃這般俗物如何稱的上白玉?

他的眼睛，那雙美麗的不可方物的藍眼睛，應該被自己製成最為精細的標本……

“先生……?”白玉怯懦的聲音打斷了這位男子的思緒，他踟躕片刻，複又張口問道“先生，你在想什麼，可怕的事情嗎……?”

“啊，冇有的事，請不必擔憂。白玉，我起誓不會在未經你許可的情況下拿走你的眼……不，我是說，我絕不會擅自傷害你，還請放心。”

白玉聞言，又細細考慮一番，到底還是從被褥中探出了腦袋。

男子見狀輕笑一聲，下意識的走近幾步，眼見著白玉又要重新團回被褥中，隻好再度停下了腳步。

“那麼，白玉，你願意稍微和我談談嗎？或許我還不曾告訴過你我的名字?”男子從門側提來一把木椅，端正的坐下，又溫和笑著對白玉說，“我的名字唸作十七。如你所見，因為前幾日集訓所不慎受襲，原本駐守此地的包括軍醫在內的數十名軍官不幸犧牲，因此，這裡暫時由我代為負責處理病者的傷勢。”

“你是說，受襲?在這裡?”白玉詫異的向其發問道，“可是，伊甸之森，我的意思是……”

“白玉，”十七的麵色忽而鄭重起來，他並未作答白玉先前的疑問，轉而提起了另一話題，“你可曾聽聞過太一九禍?”

陌生的稱謂顯然超出了白玉的認知，他懵懂的眨眨眼，頗為不好意思的朝對方笑了笑。

“傳聞眾神曾遺落於人世九個具有神明權能的器物，它們各自認主，賦予持有者不可思議的能力，又因其力量為人世諸皇所忌憚，因此，諸位人皇統一口徑，謠稱這九樣器物會予人世帶來不幸，將其合稱為太一九禍。”

“太一者，即未化生萬物大衍之無極，亦是未開陰陽之混沌。人皇既以此冠名，大抵也能表明這九樣器物的恐怖之處。”

“而本次對集訓所發起奇襲的敵人，就是九禍之一的持有者，古琴空蟬的主人雉鵠。”

說到這裡，十七麵色莫名的頓了頓，隻是在白玉看來，對方似乎全無後怕之意。

他的眸子輕微閃爍著，像是對其頗感興趣那般，唇角不自覺的略微上翹著。

白玉正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卻望見那人忽而側首望向了他這邊。

此刻十七的神情明顯更為炙熱些，不，這個詞或許已經不太恰當了，十七此時已經宛若癡迷於邪神的異教徒，即便是以狂熱這樣的詞彙來形容都略有欠缺。

就像解剖所用的手術刀已經切入他的後頸，白玉感到後脊發冷，本能的後退幾步，擺出一副防禦的姿態。

所幸對方很快收斂了神色，他像是完全冇有意識到自己方纔的失態，頗為不解於白玉防衛的動作，卻也冇有太過追究，隻是繼續說到。

“對方僅僅隻是孤身一人來此，便不費吹灰之力的除去了集訓所中大半的軍官，本來，我們大抵是要完全覆滅在對方手裡的，隻是不知為何，對方就像隻是以玩鬨般的姿態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很快便匆匆離去，如今仔細想來，對方大抵是在那時感知到了你的氣息。”

“白玉，我的意思是，對方的目標大抵是你。”

“白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說及此處，十七不再做多顧及，他幾步走至白玉麵前，猛然傾身將白玉雙手反剪壓製於自己身下。

白玉一時陷於十七的言語，竟未能及時動作，待十七死死扣住他的雙手，尢嫌不夠的起身試圖壓上白玉的腰腹才猛然反應過來。

白玉猛然間發力向床鋪一側倒去，躲過了十七的身體，卻無奈於雙手已被十七所控製而偏移了施力方向，隻得以半跪伏的動作伏在病床邊緣處，再不能拉開兩人之間的分毫距離。

白玉仍然試圖掙紮，卻被對方從容不迫的將腦袋再度摁下。

以跪伏的動作被對方死死摁入柔軟的被枕間，白玉已然感到有些缺氧，他深知，自己重傷未愈的身體難以再做出什麼有效的抵抗，隻得乖順的柔軟下身子，試圖以此減輕對方的警惕。

對方見狀含糊不明輕笑一聲，溫熱的鼻息細細撲上白玉的後頸，宛如與其耳鬢廝磨般的親昵動作使他感到極度的不適。

所幸對方很快放開了他。

“明智的選擇，白玉。”十七從他背後起身，仍舊是那副溫和的麵色，彷彿方纔突然發難的行徑隻是白玉的錯覺。

“反應迅速，又足夠警惕，白玉，你真的很聰明，”十七將自己牧師的著裝重新打理好，重新在距離白玉稍遠處站定。

“雖然不明白你是如何從我的迷藥中清醒過來的，但是，白玉，我很期待你的未來。”

“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