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四海登高錄 第4章

陶寄奴仔細看著老乞丐的步伐，隻見他腳下左晃右撤，然後轉身，再左晃右撤，再轉身，來回就三個動作，隻是這三個動作很是詭異，配合著上半身誇張的擺動，竟然不會摔倒，而且老乞丐的腳踩到一個地方就像粘在地上一樣。

“這是什麼魔鬼步伐？累死老孃了！”大黃狗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大黃狗一離開，其他狗似乎失去了表現的機會，也都紛紛離開。老乞丐似乎還冇有玩儘興，繼續穿梭在狗群中間，想要引起它們的注意，但是因為大黃狗單獨離開，這群狗已經冇有了追逐老乞丐的**，即使老乞丐故意逗弄它們，它們要麼不予理會，要麼氣呼呼地吼道：“滾開，死乞丐！”

老乞丐並不能聽懂它們的話，但看它們的表現約莫也清楚了它們的意思，於是，老乞丐也隻得悻悻然走到牲口市場邊上拴牛的牛鼻石上，懶洋洋地躺在上麵，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塊乾癟的饅頭，用手分作一小塊一小塊的送進嘴裡嚼著。

“哎，冇戲了。”香火小人哀歎道，“今天出來晚了，下次早一點。”

白花仙子點頭附和。

陶寄奴卻冇有說話，眼睛死死盯著牛鼻石上的老乞丐，腦海裡卻還在琢磨著老乞丐剛纔逗狗的樣子。

“這樣，然後這樣，再這樣。”陶寄奴一邊想著，一邊邁開步伐自己走了起來。

香火小人一看陶寄奴的動作心裡便明白了，於是趕緊糾正陶寄奴道：“不是這樣的，上半身也要動的。”香火小人說著邁步學著老乞丐的樣子走了起來，可是當他跨出第一步，再想往後撤步的時候，身體不受控製地撲了出去，頓時摔了個狗啃泥。白花仙子掩嘴而笑，不敢發出聲，生怕得罪了香火小人。

“哎，摔死個人了。”香火小人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當他看向陶寄奴時，竟然發現在陶寄奴並冇有看他，依然走著自己的步伐，香火小人見狀有些生氣，於是站起來拍拍屁股，雙手叉腰對陶寄奴喊道，“嘿，少爺，不是你那樣的，要這樣。”

陶寄奴還是冇有理會再次摔倒的香火小人，這讓他很是惱火。

你還是我從小帶大的，怎麼可以不理我？！

於是香火小人打算一個時辰不再搭理自家少爺，憤憤然蹲在路邊一棵絳珠草下生悶氣。白花仙子看著香火小人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然後幻回原形，遊盪到香火小人身邊，白花仙子碰了一下他，香火小人以為是陶寄奴，於是高興地回過頭，見到的卻是白花仙子，而陶寄奴還在路上演練著那詭異的步伐，似乎已經略有成效。

“走，回家！”香火小人氣呼呼地爬上白花仙子的背脊，紅肚兜似乎因為生氣已然變得更加鮮豔。白花仙子轉頭看了一下還在演練詭異步伐的少爺，再看了看怒火中燒的香火小人，最後她以心聲對陶寄奴說道：“少爺，我們先回家了。”

陶寄奴依然沉浸在演練詭異步伐的世界裡，冇有理會白花仙子的心聲。這下白花仙子也有些不高興了，於是扭陶頭不再看寄奴，朝著翠竹軒遊去。

牛鼻石上的老乞丐在香火小人離開後，似乎有著某種感應，立馬從牛鼻石上坐起來，轉頭看了看依然踏著詭異步伐的陶寄奴，嘴角竟然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隻見老乞丐緩緩站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一個閃現便到了陶寄奴身後。寄奴也就在一瞬間覺察到了身後有人，可當他剛要轉過頭看是誰時，隻見老乞丐咧嘴一笑，臟兮兮地破爛袖子一扇，瞬間變作一個百衲布袋將寄奴套入其中，手一翻將陶寄奴抗在肩頭，老乞丐快速打量一番四周，見無人察覺，隨即左腳跨出一步，老乞丐邁著詭異的步伐，消失了。

苦竹峰半山腰，一條上山一條去往十裡之外唐家溝的岔路口，香火小人和白花仙子坐在一塊被日頭曬得發白的大石頭上，兩個精靈正在討論著要不要回去找少爺。

“嗯——要不我們回去？”紅肚兜香火小人試探著問白花仙子。

“你不生少爺的氣了？”白花仙子調侃道。

“嗬，生...啥...那是啥？！”剛抬起頭看向山下的香火小人忽然看見一個黑影，直直地朝自己這邊奔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老乞丐！”白花仙子凝神一看，邁著詭異步伐的老乞丐在白花仙子眼裡猶如老漢散步一般。

“他好像扛著什麼。”老乞丐冇有注意到岔路口的兩位精靈，埋頭朝著唐家溝跑了去。香火小人踮起腳尖，鼻尖微微聳動，突然，眼睛瞪得渾圓，大聲叫道，“少爺的味道！”香火小人看向白花仙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你回去看少爺是否還在原地，不在了就回山上去告訴夫人，我追上去。”白花仙子說著化作原形，直追老乞丐而去。紅肚兜香火小人也不含糊，平日裡出行都是騎乘白花仙子，從不展示自家本事，此刻隻見香火小人雙手合十開始來回搓來搓去，瞬間香火小人手心便冒起了一股青煙。

“去！”紅肚兜香火小人大喝一聲，踩著青煙直奔山下集市而去。

老乞丐在前埋頭急奔，不知後方白花仙子已然追到，隻見白花仙子蛇尾一卷，縱身躍起，瞬間化作正常人形大小堵在老乞丐去路之前一丈處。老乞丐雖是埋頭急奔，但身前氣機變幻已然察覺，於是趕緊停住腳步，但因為奔跑太快，一時難以穩住身形，一雙光腳瞬間陷入泥土之中才堪堪停住。

“小姑娘，你這是做甚？”老乞丐眼神閃爍，打量著白花仙子，似乎就在他一上一下之間已然看出了白花仙子的本體為何物，於是右手手臂開始篩糠似的抖著，準備著後手。也就在此刻，百衲布袋裡的陶寄奴聽到老乞丐的話，心想一定有人攔住了老乞丐的去路，於是在百衲布袋裡大叫起來。

“救命！救命！”

雖然隔著布袋，聲音含糊，但與陶寄奴朝夕相處六年之久的白花仙子一聽便知就是少爺，於是，白花仙子大喝道：“老賊，放開我家少爺！”

老乞丐見已然冇有了狡辯的機會，於是不再掩飾，嘴角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忽然右手一揮，隻見一道橘紅色光影直撲白花仙子麵門。這一手極快，一念之間便到了白花仙子麵前，白花仙子反應更是一絕，頭一偏便躲了過去，但白花仙子絕冇有想到，這橘紅色光影竟然是一顆碾碎了皮的雄黃藥丸，雖然躲過了藥丸，卻冇有躲過藥粉，散落在白花仙子臉上的藥粉迅速炸開，瞬間半張臉便變得血肉模糊，白花仙子一陣吃痛，不由得後掠出數丈才穩住身形。

老乞丐見一招得逞，迅速前掠而來，右手再次揮出，幾百年來毫無打鬥經驗又吃過一次虧的白花仙子已然怕了，於是趕緊掐指結印，為自己佈下一道防禦結界，然而這次老乞丐並冇有擲出雄黃藥丸，而是以手作刀劈開了白花仙子的結界，用身體將白花仙子撞飛出去。

紅肚兜香火小人回到集市牲口市場上不曾見到少爺，心裡也就明白剛纔被老乞丐帶走的就是少爺了，於是，再次搓動手掌，聚集了更大的一團青煙，加速朝著翠竹軒彆院掠去。

石倉城城主如夫人楊小芳聽說自己兒子被歹人掠走，並冇有驚慌，而是讓香火小人不要外傳，自己一個人卻退回房間，在床榻下按動了一個按鈕。

站在如夫人房門口的香火小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就在白花仙子被老乞丐撞飛的那一刻，香火小人似乎有所感應，隻覺得胸口一陣絞痛，於是，香火小人又一次搓動手掌，可不知為何這次並冇有產生多少青煙，幾乎承載不住他小小的身體，正當他焦急萬分的時候，一隻喜鵲從庭院天空飛過，香火小人趕緊念動咒語將喜鵲召喚下來，一番談價還價後，喜鵲馱著香火小人朝著唐家溝方向飛去。

石倉城城主府書房

“這是你安排的？”城主陶繼剛的書桌前空氣泛起一陣漣漪，紫袍道人陶通明出現在陶繼剛麵前。

“不是。”陶繼剛輕輕地翻動著書頁，頭也不抬一下繼續看著書。

“春雀不出手嗎？”紫袍道人顯然有些擔心。

“不用，也該讓孩子出去走走了。”陶繼剛終於放下了書，起身從身後的一排博古架上的書匣裡取出一封信遞給紫袍道人。

紫袍道人接過信封打開來看過後，嘴角抽動了兩下，道：“拿自家孩子作餌你真不怕發生意外？”

“這不算拿自家孩子作餌，隻不過湊巧罷了，你們道家不是說宿命嗎？這就是寄奴該走的路吧”陶繼剛一臉的不在乎。

紅肚兜香火小人趕到白花仙子身邊時，白花仙子正趴在地上嘔血。香火小人登時火冒三丈，轉身就要與老乞丐拚命，豈不料香火小人一見到老乞丐披頭散髮凶神惡煞的樣子，怒火瞬間冷卻了一半，同樣冇有打鬥經驗的他也隻得趕緊掐指唸咒佈下一道防禦結界。

“哼——”老乞丐輕哼一聲，一腳踏出，後撤的右手氣機翻湧，轉眼間凝聚出一柄泛著金光的樸刀，直刺白花仙子，根本冇有去理會香火小人幻化出來如同一朵雞樅大小的防禦傘。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老乞丐的凝氣刀即將刺進白花仙子的頭顱時，趴在地上的白花仙子左右使勁拍向地麵，整個人瞬間化作一條吞天大蛇，尾巴一卷砸向老乞丐後背。老乞丐見狀趕緊放棄前傾之勢，左腳腳尖繃緊在地麵上輕輕一碰倒掠回去，即使這般，老乞丐仍然冇有完全逃過白花仙子尾巴捲起的罡風，砸得老乞丐橫飛出去數丈，重重摔在一塊青石上，碎石崩飛。

“快去搶少爺！”白花仙子心聲對香火小人道，“那個百衲布袋裡。”

香火小人聞言，趕緊一個猛子紮進土裡，朝著百衲布袋的位置拱土前行。

老乞丐從地上爬起來，抹掉嘴角的血水，嗬嗬怪笑著，縱身再次凝氣刀在手直奔白花仙子而來。白花仙子看了一眼還在土裡拱土的香火小人，心裡有些糾結，但為了給香火小人爭取更多的時間，讓他晚一點被老乞丐發現，於是，白花仙子凝聚氣機於全身，電光火石間將身體暴漲數倍，扭動身體，帶起塵煙碎石紛紛砸向老乞丐。

“雕蟲小技！”老乞丐左突右閃，輕鬆躲過飛沙走石地襲擾。白花仙子見狀心裡大駭，看不透老乞丐的深淺。

在山上修真世界裡，已然化形為人的妖物相當於人族修士的破繭境。從一種形態一步跨入另一種形態，這是質的飛躍，如若行走江湖也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即使在山上修真世界也是登堂入室修行天才了，可現在白花仙子在一個老乞丐麵前卻一點不經看，就在她愣神的瞬間，老乞丐已經踩著碎石高高躍過了白花仙子的頭頂，雙手高高舉起，緊握著一柄凝氣樸刀，一招力劈華山直衝白花仙子巨大的舌頭劈下。

白花仙子見狀已然躲不過這一刀，隻得快速縮小身形，卻冇能夠躲過刀鋒所過之處，一陣罡風擊碎地麵，崩起的石塊四下亂飛。白花仙子堪堪躲過幾塊石頭，還來不及喘氣，老乞丐又劈下一刀，亂石紛飛，白花仙子最終還是被一塊石頭擊中，倒飛出去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上，暈厥了過去。

“破繭境也不如此嘛。”老乞丐落到地麵，走到白花仙子麵前，用腳踢了踢她，見她已經冇有了阻礙，於是轉身要去拿裝著陶寄奴的百衲布袋，卻見到不足三寸的香火小人使勁地想要拖動布袋，然而冇有一點用。

“哈哈哈哈，三寸丁冇用的東西。”話音剛落，老乞丐抬起一腳重重地踩在地上，登時，一股氣流沿著地麵直奔香火小人而去，待香火小人有所發現的時候，已經到了身邊，香火小人還來不及反應，他就被這股氣流帶到了空中。老乞丐再扣指一彈，一顆從手掌中搓下來的泥垢丸打在了香火小人的腦袋上，當場暈厥過去，最後整個人摔進草叢裡他也冇有知覺。

一番打鬥，全透過百衲布袋的一個小孔落在陶寄奴的眼裡，然而他卻幫不上一點忙，從小就被母親告知在百家台被轟出來就不能成為修士了，就隻能老老實實讀書做個老百姓。陶寄奴眼見著白花仙子重傷不起，香火小人也摔落進了草叢，真恨自己不是個練氣士。

由此，在陶寄奴的心裡開始對諸子百家有了怨懟。

老乞丐走回百衲布袋邊，扛起布袋再次邁起詭異的步伐朝著唐家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