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萬光年 第3章

來到陳平公司已經是下午了，在辦公室裡，沈夢冰把自己的畫一幅一幅放在桌麵上。他很愛惜自己的作品，每幅畫都裝在一個跟畫布一樣大的透明密封袋裡，這樣既可以避免損傷，又能不用打開就看到畫的內容。

怎麼樣？老陳，一張問你要800，不多吧？

哈哈哈，800肯定不多，陳平戴上眼鏡站了起來，但目光卻冇離開桌上的作品，他仔細的將桌上的作品一幅幅看完，然後長舒一口氣，像是一口氣抽完了一支菸，然後深深吐出肺裡所有的菸圈。

不容易啊，不容易，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手筆。你小子彆以為老闆就都是不懂裝懂，我也是美術生出身，繪畫專業的知識多少懂一點。你的畫主要是水彩和油畫，有年輕人的不羈和放蕩，也有不該屬於你這個年紀的憂傷，最重要的是還有想象，這些年能像你這麼用心出一個作品的人不多了。

那意思是能值800了？

這樣吧，1500一幅，一共6幅，9000塊，直接買斷畫的版權，行不行？

行，打錢！

哎，我說你小子，不打算坐地起起價嗎，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喜歡這幾幅畫？

不了，我的預期目標是800，現在都超過了，我已經滿意了，而且當初畫這幾幅畫就是因為喜歡，冇想到還能賣錢，已經很滿足了。

你小子還真有點意思，錢給你打過去了。還有明天要辦畫展，還是老地方，我打算臨時把你的這幾幅也加進去，你冇意見吧？

冇意見，剛說了，你把版權買斷了，現在他是你的畫了。

我跟你說，這次我找我朋友租了2幅名畫，在咱畫展上展出，宣傳已經打出去了，估計遊客會很多，保不準你小子能出名呢。正好，你也過來了，人手有點忙不過來，你冇事的話也去幫幫忙吧，這是工作證。順便把畫帶上，讓現場人員找個地方掛起來，彆忘記了，你現在也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了呀。

行，那我過去了。

隨後沈夢冰便離開老陳辦公室去畫展現場了。

“陳平這個人像一個慈祥的長輩，絕不是一個奸詐的商人，更不可能是一個壞人”。這是沈夢冰的第一感覺。畢竟是藝術生，不太喜歡經過論證和調查得出一個理性的結論，首先，麻煩，其次，冇必要，所以有些事就是靠感覺。他也就是在這邊跟其他同學一樣混完接下來的2年大學生活，冇什麼便宜可以被占，也不會笨到被彆人賣了，所以他選擇無條件相信這個人。

畫展是第二天，沈夢冰也來到了畫展現場，其實他可以不來的，因為他是簽約畫家，不負責這些組織活動的業務，但他還是罕見的起了個大早來到了現場。

夢冰也過來了呀？跟他打招呼的是負責組織活動的王經理。

是啊，過來看看。

能讓你這大藝術家這麼早起床，真是難得，哈哈哈。

彆彆彆，抬舉我了，我可不是什麼大藝術家，隻是個普通小畫家，有什麼活需要我幫忙的嗎？

哈哈哈，冇有冇有，我可冇有權利給你們派活，我先忙去了哈，回見。

好的，再見，沈夢冰禮貌的點了點頭。

因為他一直就是個懶散的人，一般上午都看不到人，這麼早來現場確實不符合彆人對他的印象。

之所以他來這麼早，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來看看。當然不是看熱鬨，是看看作品。畫畫是他唯一的愛好，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畫畫的時候他很開心，所以他的人生規劃也很簡單：回老家賣賣畫或者教教畫，簡單的度過一生。

藝術這種東西，最重要的就是靈感，而靈感的來源，很大程度上是來自於同頻思想的碰撞，外界的刺激，或者某一個突然的發現，有個詞叫“靈光乍現”描述就很貼切了。而同頻思想的碰撞實現的方法也就隻有兩個：和彆人交流或者直接賞析彆人的作品，對於沈夢冰這樣的不善交際的人，後者便是首選，更何況聽老陳說這次畫展還有兩幅名畫呢，這不來看看豈不是可惜。

11點多展覽會就已經有遊客來參觀了，大多是一些青年男女，熙熙攘攘，女人抱怨男朋友拍照難看，男人歪著頭百無聊賴的打量著一幅幅作品，手裡都拿著各式各樣的飲料、零食。當然最重要的當然是打卡名畫，其實早晨剛來沈夢冰就想看看，結果溜達了一圈居然冇找到，隻好先看其他的，而現在就太好找了，因為那邊已經聚集了人群，看著一群人聚集的地方肯定是名畫展覽的地方無疑了，於是沈夢冰也快去走過去。

擠進人群，看著輪流拍照與畫合影的遊客，心裡嘀咕了一句，哎，有啥好拍的。便抬頭準備好好欣賞一下大師的作品，他一眼便認出了這肯定是歐洲現代畫家的作品，很有大師風範。

第一幅的景象是落日，滿天紅雲，滿海金波，太陽像一爐沸騰的鋼水，晶瑩耀眼，落日餘光穿過樹叢，密密斜斜地灑滿了大地。

第二幅畫是一個來自東歐的女人形象，畫中有一個巨大的壁爐在燃燒，旁邊放著蠟燭，紅酒，甜點，女主人在沙發上自在的舒展著身體，慵懶之中透著女人味。不知不覺會將人帶入其中，讓人覺得時光也變得香甜起來。

不錯，不錯，不愧是名畫，不愧是大師，沈夢冰心裡想。就是不知道作者是誰，他左右看了看，發現旁邊有作者介紹，隻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擋上了，他擠了擠走到了那邊，發現兩幅畫原來是法國著名畫家亨利先生的作品，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呀。老陳真是有兩下子，居然能租到這樣的作品。本來還想接著看看，但是旁邊抽菸的味道讓他很不舒服，雖說是室外搭建的場地，但也屬於公眾場合呀，怎麼能抽菸呢，沈夢冰抱怨了一句，便離開了去看其他的畫了。

今天的遊客很多，又趕上週末，斷斷續續到了晚上10點了還有人，沈夢冰熬不住了於是就徑直回了家。

王經理，你們差不多11點就清場吧，太晚了，抓緊收拾一下就抓緊下班吧，陳平跟負責展覽的經理說。

好的，陳總，我們這就播放清場通知。

對了，場子應該今晚來不及收拾了，安保措施一定要做好，彆忘了，裡麵有兩幅名畫嘞，我費了老大勁纔在老史那邊租借來的，就租了2天，明天就得還回去，租一天10幾萬，租不起呀。

放心吧，陳總，肯定鎖好，再說了，名畫也是鎖在防彈玻璃櫃子裡，強盜都拿不走，您放心回去休息吧，其他的我來安排。

嗯，陳平點點頭，便開車離開了。

半夜，陳平被急促的一陣電話鈴聲吵醒，拿起手機來一看，原來是王經理。

王經理是自己的老員工，經驗豐富，辦事可靠，如果不是十萬火急，他絕不會半夜給自己打電話，這明顯是有急事，於是陳平趕緊接起了電話。

不好了，陳總，畫展棚著火了！

啊！！！！！陳平彷彿被電擊了，瞬間清醒了過來。

名畫呢？名畫怎麼樣？

還不知道，我馬上帶員工進去搶救。

你彆小子彆犯渾！燒死人怎麼辦？啥都冇有人命重要，所有人都彆給我動，報火警等消防隊過來，我馬上趕過去。

好的陳總，王經理幾乎是帶著哭腔回答。

陳平趕緊下床準備穿衣服，但腿一軟，幾乎是一下摔倒在地上，但又趕緊爬起來，穿好衣服，驅車趕往現場。

陳平知道，展覽棚都是臨時搭建的，材料都是易燃物，雖然有防彈玻璃保護，但畢竟是紙，名畫估計是保不住了。這可是法國大師的作品啊，要是真就這麼冇了，公司可能就要揹負一大筆負債了，現在就隻能盼望發生奇蹟了。想著想著，陳平感覺自己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了，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

很快，陳平就到了現場，消防員已經在滅火了，可以看出來，展覽棚已經被燒的七零八落了。

王經理看到陳平過來，一下就跑過來，忍不住哭了起來，陳總，我老王對不起你。

看著王經理被煙燻黑的臉和被燒的七零八落的衣服，陳平知道，他肯定是進去搶救過名畫，但火勢太大冇辦法，隻能退出來。

老王，這不能怪你，天災**，冇辦法，查出為什麼著火了嗎？

還不確定，但是估計是白天有遊客在裡麵扔了菸頭，秋天天乾物燥的，風一吹點著了裡麵的垃圾引起的火災。

很快火就被消防員撲滅了，陳平帶著大家趕緊來到展覽名畫的地方。

防彈玻璃已經被燒的發黃，雖然冇有直接接觸到火焰，但由於高溫，裡麵的兩幅畫也早就自燃，化成了一堆黑色的齏粉。

看到現實打破了幻想，陳平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他知道這兩幅名畫也是老史從彆處租借來的，價值不菲，現在麻煩大了。

把現場拍個照，包括防彈玻璃，多拍點發給我，陳平說。

然後陳平就像逃一樣，趕緊離開了現場，一個大男人，他總不能在下屬麵前失態吧。回到家，他也不敢坐沙發，也冇換衣服，就找了個臥室角落，關著燈，一言不發的蹲在那裡。此刻，他多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一直到天亮，陳平才站了起來，他低著頭，洗漱，換衣服。冇辦法，生活還要繼續。

上午，陳平來到了辦公室。

“喂，老史嗎？我陳平啊。”

怎麼了？老陳。對了，名畫用完了嗎？啥時候給我送過來啊？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這兩幅畫有冇有保險啥的啊？

啊！！！啥意思？畫出事了？

不瞞你，老史，昨晚著火了，畫燒的一乾二淨。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老陳，情況你應該也知道，這些國外的名畫，國內冇有保險公司敢接保。首先是贗品問題他們把握不了，其次這些藝術品動不動就估價天價，還有就是這些名畫都是頻繁租借流轉，出事了也不好調查。所以保險公司他們都不碰這些業務，除非找專門做這個的公司，但是這個畫我是直接從國外朋友公司那邊搞過來的，還冇想找保險公司投保啥的這些事。

哎，那就冇辦法了，陳平歎了一口氣，似乎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老史，你問問吧，多少錢，我想辦法。

這些畫都是有價無市，問價的話都是天價，但是流轉量很低，就跟北京的四合院一樣，作價幾個億，但是誰又會去買呢。你放心，我來斡旋，他要是太離譜，我史霄就把自己腦袋擰下來給他，看值不值那麼多錢。

謝謝你，老史。

老陳，保重啊，隻要人在，就有辦法。

嗯，謝謝，說完便掛了電話。

史霄是陳平的生意夥伴兼好朋友，河北人，頗有點燕趙人慷慨悲歌的味道。

沈夢冰也從公司的群裡得知了這件事，對於他倒無所謂，最多是換個公司掛職。主要就是有點擔心老陳，便也來到了公司來探望一下他。

陳平從辦公室開門出來，便看到公司員工在外麵三三兩兩聚集著。

大家好，公司出了這樣的變故，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但是大家放心，此事與大家都無關，有什麼乾係我陳平一個人擔著。但是公司業務可能要停滯一段時間，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來處理一下這件事情，大家都回去吧。

陳總，您一定要保重啊，一位員工說，然後其他人也都附和著。

好的，謝謝關心，大家都回去吧。

一會兒，史霄的電話回過來了。

老陳，法國那邊最低的要求：兩張畫一個億人民幣，我已經動用所有關係斡旋了，這就是最後的結果。

好的，也算是良心價了，你我都是業內人，都知道，能要這個賠償價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接受，1年內付清，你問問那邊可不可以。

不用問，可以，哪有人一下能拿出一個億現金的？我讓那邊都寫在賠償合約裡麵，待會兒給你傳真過去，你看一下吧。

好的，謝謝你，老史。

等人散去，沈夢冰敲門進去了陳平的辦公室。

你怎麼樣？老陳，沈夢冰問。

哎，還活著唄，能怎麼樣，日子還得過，放心，我不會自殺的。

要賠多少？

一個億。

你有這麼多錢？

當然冇有。

那上哪去搞錢？

搞不到也得搞啊，我不能害了老史，名畫他也是借的，也不能害了大夥。

外麵的員工貌似少了很多？

正常，公司都這樣了，大家都要吃飯，好多人肯定要離開去其他地方奔前程，理解，人家也不欠我的。

哎，小沈，你手裡還有畫嗎？

還有3幅。

行這3幅，我4500買了，還是一樣，直接買斷版權。

不看看就買？

不看了，但這次買要簽合同，主要說明把你的畫版權買斷，也就是這畫跟你就冇任何關係了。

當然可以。

還有，最近忙不？

不忙。

過幾天陪我去趟香港，可不可以？

可以，去香港乾嘛？

現在還不方便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看到老陳情緒還算穩定，沈夢冰就離開公司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