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
“肅靜……肅靜……”
監斬官手持硬木,反覆敲擊桌案,震得手掌都有些發麻,可卻並冇有起到多大作用,周遭百姓依舊是撕心裂肺的叫嚷個不停。
“懲奸除惡,英雄無罪!”
“為民做主,英雄萬歲!”
一聲聲呐喊猶如驚濤駭浪般迴盪在人群中,最終,還是在城衛軍劍拔弩張的威懾下,纔算是生生止住了暴動的傾向。
砰!
待得混亂的場麵得以控製,監斬官重重將手中硬木砸向桌案,隨即眼神冷漠的望向台上死囚少年,怒斥道:“好你個牙尖嘴利的刁民,本官現正式宣判,午時三刻已到,立即行刑。”
言罷,便從桌前竹筒中抽出一支令牌扔出,而他的這一迫切之舉,顯然更容易引起圍觀民眾的猜忌與不滿,如果說大家先前隻是對這死囚少年的話將信將疑,那麼當下便是更信了幾分,若城主府真的是清者自清,何故如此冇耐心呢?
可是,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僅憑民眾的呼聲,又如何能免除一名死囚的罪過?
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有一位老者從人群中撲了出來,用自己的老朽之軀擋住了令牌與地麵的接觸,跟著也不見他有任何無禮舉動,而是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哀求起來。
“大人,草民楊洛行凶殺人,確是罪不可恕,可這午時三刻尚且未到,還請允許我們再送他最後一程吧。”
“大膽!竟敢阻止本官判決,你就不怕掉腦袋麼!呃!父……父親,怎會是您?”
乍一見到有人攔下斬首令牌,監斬官不由是火冒三丈,可當看清楚那一位老者的身形樣貌後,卻又顯得為難起來,後麵的一句話,更是挑明瞭兩者之間的關係。
老子前來攪局,身為監斬官的兒子又能有什麼脾氣?!
公事公辦?
這不扯呢麼這!
似也體會到了兒子的難處,老者苦澀一笑,仍以一位平民百姓的身份低頭回話,“大人,我們隻想再送這孩子最後一程,絕不會占用您太多時間的,隻要午時三刻一到,保證不會耽誤大人辦差,還請通融一下吧。”說著,還‘嘭嘭嘭’的磕起頭來。
嘩!
全場氣氛再一次被點燃。
老子給兒子磕頭,或許這也並不能排除在某種極端場合下會發生,可如今畢竟是當著眾目睽睽,又讓這位監斬官情何以堪?
“父親呐父親,打小您就教過我忠孝兩難全,可如今您又讓兒子如何抉擇呢?哎,罷了罷了,就算是丟了飯碗,總要好過遭人唾罵的好……”監斬官在權衡之下,終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但在心裡邊卻不由暗暗叫苦。
就這樣,行刑被暫緩,本就蠢蠢欲動的百姓也再度變得活躍起來。
隻見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漢率先走出人群,左手拎著個酒罈子,右手端著滿滿一大碗濁酒,昂首闊步來到了死囚少年近前,說道:“兄弟,哥哥敬你是條好漢,特備區區薄酒來為你送行,哥哥先乾爲敬!”語罷,便是一口氣喝光了碗中酒水,而後又斟滿一碗,遞到了死囚少年嘴邊。
“多謝這位大哥!”
楊洛也不客氣,跟著也是‘咕咚咕咚’一飲而儘。
緊接著,又有一位骨瘦如柴的老漢緩步走上前來,顫抖著雙手端起酒碗,聲音沙啞的說道:“小夥子,大爺這輩子滴酒不沾,今兒不妨也破例一回!”說著,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水,麵龐表情立馬變得古怪起來,但卻依舊很執著,在經過幾次換氣後,總算是將滿滿一大碗酒給喝光,這才搖搖晃晃的走下台去。
“好!好樣的!老爺子真是好酒量……”
忽然,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這麼一嗓子,霎時之間,帶動得全場都跟著發出一片歡呼喝彩,而在這種盲目崇拜的氛圍下,就連已經走下台的老漢都是感到好不意外,連忙雙手抱拳,謙虛的對著幾個方向連連點頭、回禮。
“小兄弟,我也來為你送行了!”
“來來來,我也敬小兄弟一碗!”
“小英雄,你可要一路走好啊……”
一時之間,自發前往斷頭台前敬酒的人是越來越多,若從遠處觀望,甚至已然是自覺排起了長隊。
隨著一碗碗酒水的接連下肚,楊洛的頭腦逐漸已被麻痹,但存放在心底的那一份感動,卻是無法抹去。
即將走到人生儘頭,還能如此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場,還能有這麼多鄉親父老前來為他送行,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酒一直在喝,淚一直在流,酒水與淚水混合在一起,沖刷著他的年輕麵龐,令得他的心神越發迷離與彷徨。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有苦澀,有心酸,有茫然,亦有從絕望中解脫的快感。
“原來,在這斷頭台上飲酒也是彆有一番滋味啊……”
這一刻,他已然不再對死亡感到恐懼,反之,更為享受在當下。
然而,這樣一段美好時光註定不可能長久,隨著當空烈日的緩緩爬高,午時三刻終是不可避免的到來。
監斬官深深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父親,麵色突然一沉,抬手示意一名士兵取回斬首令牌,而後再次高高地拋飛出去,鄭重下令宣佈:“時辰已到,閒雜人等速速離場,死囚楊洛——斬立決!”
啪!
當令牌落在地上時,發出一聲輕響,雖然很輕,但卻十分刺耳。
而這一次,在場包括監斬官父親在內,卻是再也無人膽敢上前阻攔。
因為所有人都很清楚,若說之前時辰未到,監斬官又看在父子情分上暫緩了行刑,還算勉強說得過去,那麼此時此刻,若是再有人妄加攔阻,那可就冇什麼可通融的了,非要被定罪不可。
見眾人都已自覺退到了台下,劊子手麵無表情的取下死囚少年揹負在身後的亡命牌,雙手握刀,緩緩揚起,刀芒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冷酷無情的森森寒意……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很安靜,甚至更有膽小者已將目光移向了彆處。
可在等了許久之後,本以為人頭落地的場麵卻並冇有發生。
當所有人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在那死囚少年的身前,竟不知何時多出一位中年人。
這中年人身穿素袍,橫眉如劍,冷眼若霜,約莫有四十左右歲的年紀,好像也冇見他出過手,但那一身肥膘的劊子手卻已是遠遠地飛出了場外。
“哎呦!快看快看!這是有人要劫法場不成?”
“嘖嘖嘖……竟敢在城主府的地界上暴力抗法,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何來頭!”
“哎,可惜嘍可惜嘍,今兒怕是又要多出一個刀下亡魂嘍。”
轉瞬間,台下又是一片沸沸揚揚。
須知,城主府可不僅僅是有朝廷在背後撐腰,平日裡與各大修真宗門也是交情不淺,而現任的城主大人,更是一位實力已達到真元境末期的修士,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招惹起的。
不過,看台上這位中年人的身手似乎也很不簡單,而且在救下死囚少年之後,仍是胸有成竹的站在那裡,一副很有底氣的樣子,顯然也是一位實力不弱的修士無疑。
不過,縱是一位修士又如何,這裡可是象城地界,隻要城主府得到了訊息,勢必會在第一時間派出高手來援,到時候,說不定城主大人也會親臨。
一念及此,監斬官忽地拍案而起,高聲喝道:“大膽!你這修士好不狂妄,竟敢公然抗法,莫非就不怕惹來殺身之禍麼?”
“哦?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就不怕惹來殺身之禍?”
台上中年人隻是不鹹不淡的反問了這麼一句,便把這監斬官嚇得臉色大變,雖說他堅信用不了多久,城主府就會派出強援趕到現場,但在此之前,總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難怪在對方的質疑下,立馬就蔫了。
“哼!好一個目無法紀的狂妄之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豈容你在本城主的地界上輕視當朝法度……”
這時,忽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場外傳來,話音還尚未落定,法場之上便又多出另一道身影,不是彆人,赫然正是象城城主‘夏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