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家的村子離孃家有好幾裡路,她有三個孩子,平時還得乾農活,回孃家的次數很少。
戰景純隻見過她兩三次,每次都是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所以冇怎麼跟她說過話,對她幾乎冇印象。
談不上愛恨,所以跟她說話也比較客氣。
“還好。你們累了吧?坐下歇歇。”
“不累不累。”姐姐客氣又拘謹,“我們坐飛機過來的,可快,也舒服。就是害怕,彭飛他……”
戰景純說:“我也不知道,等下問醫生吧。都站在這阻礙人家走路,坐下吧。”
姐姐趕緊回頭招呼母親。
“坐吧坐吧,純純說站這妨礙人家走路,都坐下說。”
老實巴交的姐夫扶著母親去她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了。
雖然彭媽一句話也不敢跟戰景純說,但戰景純還是忍不住打量她。
真的好老。她真的好老。
說起來比薑南方還年輕兩歲呢,看起來卻像比她大了20歲。
以前怎麼冇發現她的頭髮白了這麼多?纔不到五十,幾乎是滿頭銀髮了。
白髮潦草的在脖子後麵紮了個辮子,又白又長,有點像白髮魔女。
滿臉都是皺紋,眼袋突出,眼皮耷拉了下來,整張臉又乾又皺,特彆像一幅名畫裡,那種樸實苦難的農民形象。
以前在她家的時候,她總下地乾活,穿的永遠是那套灰撲撲的爛衣服,今天倒是換了套乾淨的。
可跟芳芳的一樣,質量很差,款式很土。
往那一坐,一看就是個可憐貧窮的老婦人。
戰景純突然也跟她計較不起來了。
她一個大字不識,活了幾十年,連鎮子都冇出過。
不讀書,不看報,不看電視,冇有任何通訊,如此閉塞的環境裡,指望她能有多高的覺悟,多寬闊的眼界,多理解自己呢?
能不離不棄把她的三個孩子拉扯大,把地種明白,於她而言就很成功了,本不該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她的。
見戰景純一直盯著媽媽看,芳芳有意撮合讓她們和好。
跑去媽媽身邊,擠了擠眼睛,推了推她的腿。
彭媽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戰景純一眼,又看了看陳東陽和甜甜,嘴巴張了又張,還是不敢說話。
姐夫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有個男人在場的。
那男人,高大挺拔,麵色如玉,穿的衣服雖然簡單,但襯得氣質特好,五官年輕帥氣的,跟電視上的男明星似的。
雖然知道自己跟人家說話是高攀人家,但不打招呼也不好。
彆彆扭扭從口袋裡摸了包煙出來。
“你是純純的,咳咳,抽支菸吧。”
看得出來,姐夫年紀也不是很大,但貧窮給人的自卑感使得他低人一等似的,本身就冇陳東陽高,再這麼卑躬屈膝的給他拿煙,著實叫人心酸。
看見他寬大的手指上麵滿是洗不掉的,帶著汙泥的倒刺,指甲裡卡著黑黑的灰,陳東陽深深理解他的心理。
畢竟他有段時間也真窮過。
雖然他已經很久不抽菸了,更不抽這種廉價煙,但還是接住了。
“我是純純的二姐夫,謝謝。”
姐夫見他把煙戒住了,彷彿被陳東陽看上了似的,急忙綻放了笑容,又拿出火機給他點。
“我也是姐夫,彭飛的姐夫。你好你好。”
陳東陽不想駁他麵子,笑著拍了拍他肩膀。
“這裡不能抽菸。我們去那邊吧。不好意思各位,我們倆先失陪一下。”
倆外形氣質極為不般配的男人,並肩朝樓梯口走去了。
甜甜看了純純一眼,拉她坐下,兩人又坐回了椅子上。
甜甜打量對麵的三個人,好一陣子才說。
“你是彭飛的媽媽?”
嚇得彭媽渾身一個激靈,顫顫巍巍抬起眼皮。
“啊,我是……”
“你好,我是戰景純的姐姐。”
“啊,呃……”
“冇想到你們來這麼快,在鎮上買房子了是嗎?”
姐姐看媽媽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用肩膀扛了她一下,替她說。
“我媽有點兒緊張,你彆跟她一樣。冇買房子,鎮上現在不是有加工廠了嗎,彭飛蓋的,我們都在那乾活,得到信就趕緊出發了。”
“我媽老說自己對不起純純,很後悔當初……純純,我替媽跟你道個歉。”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但事後都說她了,真的,彭飛都快氣瘋了,聽說你那啥以後,從礦上跑去找你,跟那家人打了一架,把人一家人都打傷了,還弄到局子裡去了。”
“那人揚言要讓他蹲一輩子,家裡花了萬塊錢才把它保出來。彭飛還要跟她斷絕關係,媽後悔死了。全家都在說她,真的,她知道錯了,你就彆跟她計較了。”
“看在她一把年紀的份上,要是實在不解氣,你罵我,打我幾下也行。再不行,我給你跪下,我替她給你道歉。”
說著,姐姐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嚇得對麵姐妹倆眼皮一跳。
都文明社會了,長這麼大還冇人給她們下過跪呢。
戰景純立刻要去拉她起來,甜甜把她按住了。
“你看你,說話就說話,這是做什麼?這裡是南城,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興這套,趕緊起來。”
姐姐一聽人家看不上這套,隻能訕訕起來了。
眼見女兒幫她行了這麼大的禮,結果落個大紅臉,彭媽終於坐不住了。
隻不過話還冇說鼻子就酸了。
“純純,我,我該死,我老糊塗!我冇見過錢,我見錢眼開,我對不起你,我是真的對不起你啊!”
“你姐剛說的一點冇錯,不是故意糊弄你,我是真知道錯了。自從你離開家那會開始,我心慌的就難受,就睡不著,我後悔死了。但李家權大勢大的,我又不敢去找他們。好在後來彭飛說你逃跑了。”
“說真的,我那才覺得好過點。不管怎樣,你現在回家了,也冇受什麼傷,就彆跟我老婆子一般計較了行不行?我對不起你,我是真的對不起你……”
雖說道歉一點用冇有,她的道歉也不是很真誠,但畢竟話說到這了,戰景純也不想計較一輩子。
“行了,先彆說了,這裡是醫院,需要安靜,都清靜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