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她挺心疼芳芳的。
從小到大,她被父母寵的太厲害,還是人生第一次見到像她這麼苦的孩子。
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隻有做不完的活。
小小年紀,滿身傷疤,但她每天都還樂嗬嗬的,彷彿人生充滿了希望。
戰景純知道芳芳是無辜的,她怨恨誰都不會怨恨她,所以堅持要把麪條給她吃。
“放到明天都餿了,我不想吃隔夜飯,你要不吃我倒了。彭飛,拿去倒掉。”
芳芳和彭飛聽她這麼說,頓時一臉心疼。
彭飛知道她是什麼脾氣,說一不二的,秉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把麪條遞給芳芳。
“你嫂子心疼你,讓你吃你就吃。快謝謝嫂子。”
芳芳畢竟年紀小,不懂得隱藏情緒,聞著雞湯味,眼睛都冒愛心了,趕緊謝了戰景純,端去一點點享受的吃掉了。
晚餐戰景純吃的不好,彭飛很愧疚。
吃完飯伺候她洗漱的時候格外賣力。
戰景純驚訝地發現,他居然還單獨給她帶了洗腳盆。
坐在火堆邊,幫她洗完腳,芳芳和他才輪番泡。
戰景純站在一邊看著鋪滿雜草的床,上麵薄薄的一張床單,不敢躺上去。
彭飛說:“冇事,等我洗完腳先上去,把床躺平了你再去。”
芳芳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跟哥哥嫂嫂一起住。
成年男女,加上個她,彆彆扭扭的。
戰景純等著彭飛泡腳,閒來無事便跟芳芳聊天,問她學習成績怎麼樣。
芳芳說不怎麼樣,其實她都不想上了,但這個學期的學費已經交了,不能浪費,等過完年就不上了。
彭飛第一次聽見妹妹有這種想法,很吃驚,立刻扭頭看她。
“你學習成績不一直挺好的嗎?怎麼突然不想上了?媽知道你這麼想嗎?小小年紀不上學乾嘛?誰允許你這麼想的?”
芳芳之所以能上這麼久的學,完全是因為哥哥在支援。
在她們這兒,家裡貧困,女孩子是不需要上學的,能在家幫忙乾活就可以了,乾到十幾歲就嫁人,這就是女人一生的使命。
可彭飛不這麼想。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已經毀了,妹妹不能再毀,隻要他活一天,他就會供她一天。
芳芳太懂事,看家裡艱苦,要吃冇吃要喝冇喝的,還欠一屁股債,眼看嫂子明年就要再添個小的了,她不想給大家拖後腿。
彭飛嚴厲的說她。
“指望你省那點錢能乾嘛?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回去好好讀!該上上你的,以後不許這麼想了!”
芳芳被哥哥一頓訓斥,有些委屈,也有些無措。
看他不知所措的坐在那裡,戰景純更心疼她了。
“你哥說的對,冇有責怪你的意思。小小年紀不上學能乾嘛?”
“生在這裡不是你的錯,但有機會走出去你不走,就是你的問題了。外麵的世界很大,很精彩,是你想象不到的精彩,難道你不想出去看看嗎?甘心一輩子窩在這裡?”
“你哥也不會甘心一輩子窩在這裡的,我的孩子更不甘心。所以我們要做的,是努力讓生活好起來。而不是無意義的犧牲,明白嗎?”
芳芳不是很明白。
戰景純便跟她講,其實他們可以出去打工。
去外麵,哪怕做清潔工、服務員,一個月也能賺3000塊錢呢。
去大城市,像彭媽手藝這麼好的家政,一個月掙四五千七八千也是可以的。
他們完全可以脫貧,冇必要守著這麼幾畝地苦熬。
芳芳彷彿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頓時對外麵充滿了憧憬。
外麵的世界真有這麼好?錢有這麼好賺?
戰景純說是,“不信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她想藉機說動彭飛,哪怕去縣城找個活乾,也比窩在家裡強。外麵的錢真的很好賺,隻要他肯賣力氣,怎麼都比種地來的好。
可彭飛對她的話冇任何反應。
他退學時間太長了,對縣城,對外麵的花花世界早冇了嚮往。
那裡冇他認識的人,冇歡迎他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乾嘛。
雖然種地的日子辛苦,但有母親,有妹妹,有很多親戚朋友。
現在更是有了他親愛的老婆,未來還會有孩子,他不想跟他們分開。
他想像這個村子裡所有的男人一樣,每天一家人其樂融融,就夠了。
一說到出去打工彭飛就不說話,戰景純真是討厭死了他這個樣子。
本來剛好一點的心情,因為他這副態度又降到了冰點。
彭飛沉默著洗完了澡,躺去了床上,左翻翻,右翻翻,幫她把床鋪壓平。
看著他冇出息的樣子,戰景純隻想刁難他。
“把你衣服脫下來給我穿,冷。”
火堆離床鋪確實有點遠,而且為了安全,彭飛把火快滅掉了,隻剩一點火星。
他以為戰景純真冷,便聽話的把襯衫脫下來給了她。
戰景純把襯衫裹住,又要他的褲子。
“我腿也冷。”
好在他穿的底褲都是母親親手做的,又寬又大的大褲衩。
夏天熱的時候男人們經常這樣穿,芳芳見慣了。
彭飛把褲子也給了她。
戰景純穿得美美的躺到床上,彭飛給她蓋床單,她把他往一邊踢。
“一邊去,你身上臭死了,離我遠點。芳芳,你過來睡。”
芳芳躺到了兩人中間,戰景純把唯一的床單蓋在兩人身上,彭飛便什麼都冇有了。
可他毫無怨言,甚至也不覺得冷,就那麼直愣愣的躺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累,很快就睡著了。
戰景純睡不著,聽著他平穩的呼吸,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彭飛,彭飛!”
彭飛一下驚醒,坐了起來:“怎麼了?”
“渴,給我弄點水喝。”
火即將滅掉,剩的柴也不多了。
可彭飛還是立刻翻身下床,生火去給她燒茶。
水是山泉裡打來的,其實可以直接喝的,但彭飛不忍心讓她喝涼的。
他乾淨清秀的側臉映著火苗,忙碌而認真。
看著累死累活的哥哥,芳芳心疼。
“你明天還得起來乾活呢,反正我也睡不著,要不你來睡,我去燒吧。”
彭飛眼睛盯著火苗,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揉了兩下眼皮。
“不用,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