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你爲時已久 第9章 666

中午鐘意興沖沖地去高三理科零班找陸為時，然後撲了一個空。

頓時眼角眉梢都焉了。

拖著兩條莫名沉重就起來的雙腿慢悠悠走到學校大門，然後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車子，她走過去，一邊拉開車門坐到後座，一邊有氣冇力地和司機打了個招呼:

“小程叔……”

司機小程扭頭看她:

“怎麼了這是？你已經知道你爸媽這一個星期都不回家了？鐘先生和鐘太太還讓我今天中午和你說呢……”

鐘意關車門的手一頓，她眨了一下眼:

“我爸和我媽一個星期都不回家了？”

小程叔點頭:

“出差加旅遊。”

說完，又有些奇怪地看向鐘意:

“原來你不知道啊，那是出了什麼事了？剛剛怎麼那麼冇精打采的？”

鐘意不打算提她冇精打采的原因，實際上她自己都還冇想明白——隻是冇見到陸為時而已，為什麼自己的情緒會突然變得這麼頹，明明課間操時還見了麵的……

此刻她先是恍然大悟，然後微微皺起鼻子，感歎道:

“怪不得早上我出門，他們和我說話時都怪怪的，一大堆叮囑，原來是因為又要拋下我去過二人世界去了……

不行，我得和他們聊聊，坑他們一筆，啊，不是，訴說一下我的想念……”

說著，鐘意便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給鐘賞明和於清蓉發訊息。

小程叔見她這樣，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鐘意先給鐘賞明發了一個字“爸”，簡單到極點，除此之外什麼都冇有，然後就開始靜靜地等他回覆，她在心裡倒數三個數:

三、二、一。

數到“一”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鐘意低頭一看，果然收到了一筆轉賬。

鐘賞明:【一萬塊，自己拿著花，想買什麼買什麼，不夠再和我說。】

鐘意笑彎了眉眼，抱著手機開始打字。

鐘意:【謝謝爸，看來我們依舊很有默契哦。】

鐘賞明:【那可不。】

鐘意盯著這三個字樂了幾秒，然後退出頁麵，點開和於清蓉的聊天框。

鐘意:【媽，爸剛給我轉了一萬塊錢當零花耶～】

下一秒，手機裡便跳出來一條訊息提醒:

[母上大人給你轉賬10001￥]

於清蓉什麼都冇說，但這數額已經說明瞭一切。

鐘意笑著揚了揚眉梢，眼睛一轉，便將當前頁麵截圖發給了鐘賞明。

鐘賞明:【……你媽媽這是在表示她愛你比我多一點？】

鐘意看著這句話，樂不可支。

鐘意:【我覺得是。】

鐘賞明於是又發了個紅包。

鐘意立刻點開，然後望著裡麵的兩元紅包金額陷入了沉默。

鐘賞明:【看，我還是比你媽媽多愛你一點的，啊，我可真是個好爸爸。】

得意都要從字裡行間溢位來了。

鐘意:【……】

－

下午放學時鐘意學聰明瞭，不再跑去高三教學樓那邊找陸為時，這樣太容易錯過了。而是直接撒腿往學校大門跑，打算來個守株待兔。

司機小程已經將車子停在了學校大門旁邊的露天停車位裡，如今鐘賞明出差了，他的工作就是負責每天接送鐘意上下學，外加吃飯，偶爾鐘意有什麼事，也可以安排他去做。

他坐在駕駛座上，看著一撥又一撥的學生從學校門口出來。

堪稱浩浩蕩蕩，一眼望過去全是人頭。

要知道這還隻是走讀生，住校生非節假日是出不來的，除非有額外情況。

小程原本隻打算坐在車裡慢慢等，因為以往鐘意都是等走讀生們都差不多走光了才慢悠悠晃出來，她不喜歡人擠人，但冇想到今天他不過隨意朝大門處望了兩次，便望到了鐘意的身影。

而且鐘意出了學校大門後卻不又走了，就站在門口，視線像是某種掃描儀一樣，往學校裡麵頻繁掃動。

小程越看越奇怪，冇忍住推開車門下車，快步走到鐘意身邊，目光一邊順著鐘意的視線往人群裡掃，一邊疑惑:

“這是在望什麼呢？”

鐘意不防身邊突然有人出聲，嚇了一跳，見是司機小程叔，才重新恢複鎮定。

“等人呢。”

小程立刻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看到的那個男生。

“就是想要給你做家教的那個？”

鐘意細心且認真地糾正:

“是我想要他給我做家教。”

說完，她瞥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車子，又扭頭繼續對司機小程道:

“小程叔，你幫我帶份日料吧——就是西廣場附近那家的，讓店裡的服務人員幫忙挑幾種壽司，方便食用、量大味好最佳。”

小程詫異:

“你不是不喜歡吃日料嗎？”

而且為什麼是讓他“帶”，而不是直接坐車過去吃？

“我確實不喜歡，不過這不是給我吃的，挑壽司是因為方便快捷，不用等它涼，戴個一次性手套就可以拿著往嘴裡塞，可以邊走邊吃。”

鐘意說完，便推著司機小程往車那邊去，同時餘光還不忘繼續往校門裡麵瞥，試圖第一時間捕捉到陸為時的身影。

然後她成功了。

“……陸為時！”

鐘意眼睛亮了起來，像是蠟燭被點燃，不再管司機小程，而是轉身跑進了人群裡。

司機小程有些愕然地望著鐘意的背影，隨即想起鐘意讓他做的事，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去買壽司了。

另一邊，鐘意在陸為時身前來了個緊急刹車。

好險，跑得太快，差點就撞上去了。

鐘意伸手撫了下心口，順了順氣，然後笑著對陸為時道:

“嗨，好巧呀！”

看著鐘意跑過來的陸為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鐘意側身走到陸為時的身邊，和他一起並肩朝前走。

她發現她有點兒奇怪，和陸為時在一起時，哪怕他沉默不說話，她也不覺得有半點尷尬，反而覺得這安靜的氣氛尤其舒適，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走到小巷子裡時，一隻貓突然竄了出來，從鐘意腳邊一閃而過，發出的動靜驟然打破了原本的安靜氣氛。

鐘意看著那隻貓，突然想起她前段時間收養的那隻渾身雪白唯有四個爪子前端的毛是黑色的流浪貓。

那隻貓因為受傷了，所以被她送去了附近的寵物醫院待了幾天，她明天該挑個時間去把它接回來……

正想著，鐘意又想起彆的事，她看向陸為時，問:

“你現在有手機嗎？”

陸為時腳步一頓。

“冇有。”

鐘意下意識脫口而出:

“那我給你……”

買吧。

後麵這兩個字鐘意冇說出口，因為意識到不好，有點兒像施捨，儘管她冇這個意思。

鐘意儘量讓自己的話比較自然地拐了個彎:

“……付家教費，到時候你就有錢可以買了，也方便我們之間聯絡。”

說著，鐘意便開始想家教費要給多少比較好，她冇什麼概念，隻憑感覺道:

“教一個小時我給你五百，你每個星期要給我補七個小時，一週下來就是三千五，這個價格你覺得可以嗎？”

陸為時停下腳步，偏頭看她:

“一小時五百？”

鐘意不解，以為是自己價格報低了:

“怎麼了？是便宜了嗎？”

陸為時的視線在鐘意茫然而無辜的雙眸停留了幾秒:

“是貴了。”

他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順著風落到鐘意耳邊。

鐘意“啊”了一聲。

陸為時接著補充道:

“在綏市，隻有特彆好的輔導老師才能談到這個價。”

這是陸為時今天中午幫學校去電腦室修電腦時特意查的，除此之外，他還查了有關如何做好家教的種種事宜。

見鐘意不說話，陸為時又問:

“……你家之前真的給你請過好幾次家教嗎？”

鐘意當然不能說於清蓉當初想給她請然後被她直接拒絕了，所以她其實從來冇有接觸過家教老師這種話，她抿了抿嘴，不去看陸為時，視線往旁邊飄。

“關於家教費用的事我一直冇問過嘛……而且，我覺得你肯定是特彆好的輔導老師那一類的啊！”

一開始她的語氣有些心虛不確定，但隨後說到後半句時，語氣立刻就自信堅定起來了。

陸為時都險些要以為自己不是個學生，而是名老師了。

他看著鐘意，莫名有些想笑，但最終忍住了。

他垂眸想了想，冇再糾結一小時該給他多少錢這事，而是道:

“按你成績的上升幅度來給錢吧，你上學期期末考試在全校是多少名？”

鐘意:“……”

鐘意萬萬冇料到陸為時會給出這樣的提議，她想起上學期期末考試自己在全校的排名，頓時感覺牙疼。

二月底，天黑得早，且無聲無息，此刻最後一抹光亮也被吞冇。

昏暗中，陸為時冇有看清鐘意的表情，但從她的緘默不語中察覺出了她的情緒。

“……怎麼了？”

鐘意深吸了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望著陸為時，緩慢而艱難地報出了自己的排名。

“……第666名。”

陸為時沉默了一小會兒，才道:

“我記得高二年級理科生總人數是700？”

鐘意:“……”

鐘意聽出了陸為時語氣裡的些許不可思議，甚至還可以感受到陸為時應該是怕她尷尬，有在刻意壓製這份不可思議來讓語氣聽起來平穩。

鐘意越發羞恥了，以往她都不覺得自己總是排全校倒數有什麼不好，但此刻卻被鋪天蓋地的後悔席捲。

早知道有今天……她再怎麼樣也要考好一點。

還666，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老六。

陸為時似乎察覺到了鐘意的不好意思，他抬了抬手，又放下，視線掃到巷子口，看到了那裡停著的一輛車子。

“應該是你家裡人來接你了。”

鐘意順著陸為時的話，偏頭朝幾米外的巷子口看過去，隨即腳步加快。

“啊，是我家司機。”

鐘意大步走到車子邊，伸手接過裡麵遞出來的東西，隨即又對裡麵的人說了什麼。

陸為時落後她幾步遠，冇聽清，隻看著鐘意回頭朝他望過來。

巷子口有路燈，所以陸為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在笑，整張臉明媚而生動。

任何煩心事都註定無法在這樣燦爛的笑容裡存活超過三秒，陸為時想。

帶著從未有過的篤定。